最近,万维博客围绕普世价值一题出现多篇文章。其实,此一类似的争论在中国历史上出现过多次,最近一次较大的争论发生在九十多年前,当时叫做问题与主义之争。 胡适在1919年发表了《多解决些问题,少谈些主义》一文。主义是指抽象的主张或意识形态,如社会主义,自由平等,民主人权等等,皆属于主义范畴。胡适指出: 第一,空谈好听的"主义".是极容易的事,是阿猫阿狗都能做到的事,是鹦鹉和留声机器都能做的事。 第二,空谈外来进口的"主义",是没有什么用处的。一切主义都是某时某地的有心人,对于那时那地的社会需要的救济方法。我们不去实地研究我们现在的社会需要.单会高谈某某主义,好比医生单记得许多汤头歌诀、不去研究病人的症侯,如何能有用呢? 第三,偏向纸上的"主义",是很危险的。这种口头禅很容易;被无耻政客利用来做种种害人的事。欧洲政客和资本家利用国家主义的流毒,都是人所共知的。现在中国的政客,又要利用某种某主义来欺人。罗兰夫人说,"自由自由,天下乡少罪恶,都是借你的名做出的!"一切好听的主义,都有这种危险。 同篇文章中,胡适又指出: "主义"的大危险,就是能使人心满意足,自以为寻着包医百病的"根本解决"从此用不着费心力去研究这个那个具体问题的解决法子了。 胡适认为,研究具体问题,循序渐进地解决问题,才是大家倾力应该做的。事实上,从他们那一代人始,中国人就致力于解决国家主权问题,现代化问题,白话文问题,男女平等问题等等。是他们百年来种的树,才有我们这代人得以在此乘凉。不幸,胡适批评过的主义空谈,在今天海外的知识分子中还有市场。 普世价值不能替代解决具体问题的方案 我们看到,国内一出现问题,许多网友马上就开始指责中国政府,认为那是政府不讲民主人权,不讲平等自由的必然结果。那么解决问题的方案呢?他们会复述一遍,必是民主人权自由平等。 九十年前,胡适那代人将抽象的主义和具体的问题分得清清楚楚,他们知道主义仅是理想的主张,抽象的理念,它离解决具体的问题还差着十万八千里。下围棋的人知道,只要读过几本棋书,任何人都可以讲出一套套棋理,但碰到具体的难题让他解决,其方案则往往与棋理相去甚远。棋盘上更有一招失误,满盘皆输之说,可见解决具体问题的难度。 社会问题的复杂性更甚于棋局,多数情况下它是两难问题,更夹带着道德之争。说得白话一些,政府主导的问题解决方案,必然牺牲一部分人的利益。进一步地联系到普世价值说,由政府来解决具体某一问题,必然有着不民主不平等的一面,有着剥夺部分人权利和自由的一面。 所以,用抽象的普世价值替代解决具体问题的方案是不可行的,搬出孔夫子也不行。孔子思想的精髓在于它的实践性。孔子自己亲身实践参与政治,在自己的主张不被现世接受的时候,另辟途径,开办私学,整理典籍,传授文化,解决的都是具体的问题。孔子本人是位大学者,是后来的不肖子孙,把它当作神圣来崇拜,把他的思想简单化,主张空洞话,形象宗教化,才有了后来的八股文,才有了后世的腐儒。 抽象道德价值观的误区 另一方面,用个人的道德标准来衡量国家和政府是个误区。个人可以爱,可以奉献,可以追求平等自由真善美,幸运的话,只要你自己一个人单方面高兴就行了。但国家则不同,它的行为往往涉及到多方利益,其政策实施的过程和结果,往往导致剥夺部分人的自由和权力。 比如“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可以作为一条个人处事的金律。但所有的人都愿意缴税吗?政府如果按“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准则行事,是否可以赦免那些不愿意纳税的人,其结果会是如何?因此,国家机器的一个重要特征就是暴力和强迫,是非道德的。用个人的伦理道德标准来衡量国家和政府的政策是不恰当的。 说得重一点,索洛茨认为民主开放的社会有三大敌人,其中之一是自称终极真理的掌握者,普世价值论者离此有多远?也许,普世价值论者仅是自娱自乐,忽悠忽悠自己而已,我们是多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