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盛顿韩战纪念场内有一块著名的石雕,上书“自由不是白来的 (Freedom is not Free)”,意指自由需要付出。黑格尔认为精神和信仰有无限的自由,似乎意味着这类自由不用付出代价和牺牲;但在歌德的虚拟世界里,浮士德自由的代价是出卖自己的灵魂。现实中,有人认为中国的主要问题是思想认识,道德文化等意识形态问题,不需要付出大的代价,只要言论自由一开放,搞搞普世价值启蒙就成了。
假如24年前赵紫阳得势,邓小平退出历史舞台,接班的赵或任何其他人提出中国梦,纲领如下:
建立民主选举政治制度,所有公民有权参加公职选举,言论自由,组党结社自由;杜绝防治环境污染,建设美丽家园;向贫穷宣战,建立社会保障和医疗体系,提供公租房,食品劵,改造棚户区;发展文化教育,中小学义务免费教育;建立保护消费者利益的法律体系,保障食品安全等等。
再假设上述这些梦想一个个落实,一项项地认真去做,同时共产党放弃一党执政,中国会比今天更好吗?
自由必须付出代价
有人会说,历史不能假设,你的上述假设没有任何意义。实际上,上面的梦想不是假设,是实实在在的施政纲领,并且,已经一条一条地落实。只不过,梦想的提出和实施者是美国第36任总统林登.约翰逊,他没有将其梦想称之为具有美国特色的资本主义,而称之为“伟大社会(Great Society)”,实施期间为1965至1969年。
如今,约翰逊是美国历史上最备受争议的一位总统,有人认为他是一位伟大的自由主义践行者,他的“伟大社会”纲领奠定了美国现代社会的基础,挽救了资本主义;但反对者认为,即使将约翰逊越战政策的错误放在一边不说,美国为他的“伟大社会”付出了昂贵的代价:他的政策分裂了美国社会,是今日美国共和民主两党政治极端对立,政府处于内斗半瘫痪状态的罪魁祸首;他的各项民生福利政策,最终导致了美国现今16万亿的政府债务,为美国的未来埋下了定时炸弹。
如果我们回头再看,赵紫阳如果在24年前接管邓的位置,赵能做什么?赵当然可以提出同约翰逊一样的伟大梦想,照抄一遍都可以,但没有约翰逊的条件去实施。一是中国当时缺乏现代自由主义理想的政治共识,但最主要的还是缺乏经济资源和财富。没有资源和财富为基石,自由理想大多只能是空谈。
自由需要经济资源为代价,没有财产和财富积累,自由无法存在。当然,钱财二字太俗,学者们就文绉绉地大讲抽象的财产权,财产权因此成为现代各种人本主义的要素。
个人自由与其敌人
洛克考证,财产权是根据谁发现谁拥有的原则确认的,在财产权确定之前,财富归公共所有。这一原则仍是现代社会界定财产权的法律基础。
既然个人财产的初始状态为公共所有,那末,个人在财产占有的数量上有合理的上限吗?从亚里士多德到洛克都认为应以个人的合理需求为限,但没人知道上限在哪里,至今仍为经济学未解之疑难问题之一。我们同代的思想家罗尔斯在其名作《正义论》中绝对支持私有制,但承认,个人财富超过一定的数量确有不正义的嫌疑。
尽管在西方财产权理论中,有关个人私有财产占有量的争论和存疑甚多,但仍然挡不住有人大力宣扬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它的直译应为:个人私有财产的占有量在法理上无上限。
当假设私人拥有的财产量没有法律上限时,个人财产权就出现了两个敌人:一是政府,二是平等价值观。政府强制多收一分税,个人的财产权就相应减少一分,是零和游戏。结论自然是,政府抽税损害个人自由,政府规模越小越好。平等和自由在西方文明中历来是相竞争的两个社会价值,财富平等意味着富人在其财富达到某个上限时,必须分出多余的部分给其他人,这是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单位的反动。 当然,有人用机会平等化解结果平等,平等可以没有结果,自由竞争的失败者承担所有后果。
自由对经济体系的依赖
自由论者理直气壮宣扬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一个最大的根据是亚当斯密的市场经济理论。斯密认为,资本主义制度下,人们可以在法定范围内无限制地谋取自利,无需顾虑他人和社会,因为市场本身是个调节器,后面有只看不见的手,无论人们多么自私自利,这只看不见的手都可以化腐朽为神奇,一方面保障个人私利,同时在另一方面自我修正调整和完善整个社会政治经济体制。就此看来,个人自由和现代商业社会之间已形成一个完善的,良性互补的政治经济循环系统,破坏个人财产权和个人自由就是破坏整体的自然经济循环。
但是,从马尔萨斯起,经济学家就开始挑战斯密的自由市场经济理论,并预见到个人过多地占有财富,可能导致经济危机。后来的一系列世界经济危机和社会革命动荡证实,资本主义制度下的个人私有财产权和经济自我修正循环机制并不完善,尤其在任其自然发展,形成阶级与利益集团对立时,整个经济系统可能出现危机,崩溃与革命。
西方人目前所享有的个人自由显然是依托在这个大的社会经济制度之上的,皮之不再,毛将焉附?看不见这一点,很难看清个人自由的本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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