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相轻,自古而然。”自古以来,文人之间都是相互轻视对方的。那是古代给文人下的定论,如今怎样呢?依我看,基本上没多大变化。有些文人凭着自己肚中怀有几瓶墨水,就飘飘然起来。无根之树,高而不稳,何以为傲?无非是各以所长,相轻所短罢了。 文人相轻是文坛通病,没几个文人能做到敏而好学,不耻下问的。文人都爱面子,觉得向比自己水平低的人请教有失身份。反之,遇到水平低的人向自己讨教,也会摆出一副高高在上,不屑一顾的样子。就拿咱厂的老彭和老庞来说吧,他俩就是这么一对标准的现代板“古文人”。两人的履历也极其相似:都是民国时期大学生,都在五七年被划为右派,文革时都被下放到农村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被无产阶级“废物利用”当过乡村小学的代课老师,二次“解放”后被安置在同一科室。冤家路窄,两人聚在一起时总“吵架”,大家背地里都讽他俩是“哼哈二将”。 文人相轻,武人相重。习武之人虽好斗,但还会互相佩服。可文人争斗起来往往是水火不容的,有的酿成为世仇,几代不相往来。那哼哈二将争论起来活像一对斗鸡公,面红耳赤挺吓人的。那时我就想:什么年代呀,还与人斗,其乐无穷。何苦来着?尽管哼哈二将互斗起来凶悍,好像天不怕地不怕,一副不共戴天的样子。但也有降他们之人,就是我们的领导贺书记。哼哈二将遇到贺书记就像老鼠见了猫似的,长颈斗鸡成了缩头乌龟,清高自尊顿失。 贺书记是个老革命,根红苗正,流浪孤儿出身,实打实的无产阶级。生来有姓无名,参加革命后被赐名“党生”。贺党生从战士升至师总,出生入死,典型的土包子革命家。转业后任厂党委书记兼宣传部长。这独眼龙斗大的字不识一升,怎么外行管起内行来了?因为他有一颗对党的赤胆忠心。忠心非常重要,不信你看那李逵,一生死护其主,鞠躬尽瘁,死而后憾。贺书记这人亲民,大家都称他为“贺老总”,他乐意接受这个称呼。俗话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讲不清。别看哼哈二将平时口尖舌利的,一旦遇到克星贺党生那舌头就短了一截,支支吾吾不知所云。贺书记可不跟你撒嘴皮子,嘴不行可眼亮着哪,你忽悠不了他。所有的待发的稿件都须经他点头后才能发表,政审定生死。 一对老朽:老彭喜欢吟诗作对,书法功底了得;老庞偏重文言文,之乎者也焉哉兮。那时我只是个打杂的,年轻好学,想方设法向他俩请教。又知他俩不和,只有某一人在场时我才敢去打扰。讨教的次数多了就有了体会:只能点头不能摇头,只能赞赏不能质疑。起初我不懂这些规矩,结果就撞到南墙上了。一次我发现律中有瑕疵,便提醒老彭:“颈联中出对的词性好像没对妥?”老彭的脸即刻拉了下来,此后数周不理睬我。我那时肠子都悔青了,花了很大的努力才挽回关系。大家有所不知,向他们拜师得有三顾茅庐的精神,我是花了血本的! 在日常生活中,像彭庞哼哈二将这样的例子实在是太普遍了。文人相轻作为文人特有的气质被传承下来,难怪史上每隔一段时期就有惨烈的文祸发生,不无道理。叹之:文人相轻,自古而然。古承今继,亦然亦燃。 既然提到文人,忍不住要多聊几句。什么人可以被称为文人呢?我个人认为,大概是些以文字谋生,靠写作吃饭,四处发表文章的人。文人与名气的大小无关,并非出名才算得上文人。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写作能混到职业的水准,想必为之付出的努力是巨大的。 记得我小时候那会,知识的来源基本上是靠些印刷品,逛书店是孩子们的嗜好,即使没钱买,能饱一下眼福也是好的。小说通常都是互相借阅,来历不明。那时国内的著名的小说家就那么几个,屈指可数。自从互联网出现后,买书读报的人少了。报社倒闭,书店关门,传统媒体遭到严重冲击。互联网造就了无数“网络文人”。所谓网络文人,说白了,就是些业余性质的文人。 无论怎说,职业和业余还是有区别的。职业人士对业务花费的时间比业余人士多,设施齐全,训练合理。而且是有薪的工作,无论从责任和良心上讲都不容许自己偷懒。相比之下,业余人士条件差多了,业余人士有自己的正经事要做,对文学只是一种爱好。为了公平起见,比赛时业余组合专业组通常是分开进行的。彼此不是一个层次,就如一个重量级选手和轻量级选手不能比试一样。 既然是业余的,又不靠它混饭吃,何必那么高傲呢?可悲的是,有些业余的却非要摆出一副职业的架势,夜郎自大,目中无人,一触即跳,唯我独尊。十足的孔乙己在世,一个穿长衫的乞丐。
休里 April 8, 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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