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是短暂的,有的人注定要与你一生厮守,有的人只是你生命中的过客。回首往事,有多少良缘的随着惆怅和彷徨与自己擦肩而过,错失良机;又有多少不该出现的孽情偏偏纠缠着你,使你落入痛苦的深渊。每个人的一生或多或少都会遇到一些鬼使神差的荒唐事,不仅仅是我。 今夜流星划过 别人移居海外是谋财,追求一个美好的生活,而我出国只是为了寻找一块赖以生存的土地。早有了吃苦的思想准备,我没有其他人那种初到他乡时的不适感。美国是自由平等之地,自由伴随着无助,平等夹杂着冷漠。富人,穷人,没人在乎你是谁。中华瑰宝的命根子“关系网”没了,倒省去不少麻烦。生活节奏快而紧,连静下心来思考的时间都没有。生活充实,日子过得快,转眼十年。 生活渐渐地稳定下来,空闲的时间多了,闲时心里不免会泛起思乡之情。妻子更想家,那边有她的亲人,儿子不到两岁就闹着要回去。回就回吧,于是我与大陆的朋友们联系了一下,主要是刘,柴两位挚友。 我与刘,柴二位的交情甚深,二代子弟加朋友。老刘高升了,现任厂党委副书记,专管行政那块。我就纳闷了:这小子当年满腹牢骚,没少骂共产党,如今却当起党委书记来了,从哪学来的变脸术?行啊。这次老刘欲安排我住厂招待所,我告知他们,我已在市区定好了宾馆,因为妻子家里那边的亲戚多,城里交通方便些。说实话,这只是个托辞,实质上是我不愿踏入那块伤心之地。 刘,柴二人表示理解,但决意要宴请我。还宣称要将我以往的旧同事统统请来助乐,大家都念叨着你啦。我自嘲道:不要太张扬,何况我那些同事没几个阳的,免了吧。这次回厂,当那些老相识向我打招呼时,我竟然记不起她们的名字来,都认为我摆架子。有回一家子逛公园,我一身休闲装,背着背包戴着帽,整个大陆崽打扮,还是被王春英认出来。 那天请的都是领导级人物,是老刘召集的。见面时竟发现这些人过去都是些平庸之辈,现在个个是部门的主任书记角色。中国公职人员仍保留着论资排辈的传统提干制度,关系学始终是中国官场的润滑剂。拍照,录像,算是给足了我面子。 宴毕,我从酒店出来时,天已大黑。一部公车停在门外,也是老刘安排的。 话别后,我坐上前排位置。忽听身后有人叫我的名字,我回头一看,竟然是她。这次回探原单位,有几个人我怕见,她是其中之一。由于事发突然,我一下子手足无措,一副狼狈相。林还是刘?什么蓉?昆蓉,欣蓉。不能迟缓:“哦,刘···?” “刘什么呀,我是李存丽!”没等我说完,她就抢着回答,“你也真是,贵人多忘事。” “对不起啦,存丽。”存丽一下子把我打回到十几年前。心里念道:存丽呀,你就是烧成了灰,我也能认得你!不知怎的,在她面前,我总是表现不佳。 这时我才发现后排坐着三个人:存丽,她的丈夫及儿子。夫妻俩送儿子去市一中寄读,搭个便车。存丽应该知道我今天赴宴,肯定是有备而来的。司机计划车子先到宾馆,再送存丽他们去市一中。车上人杂,我又不善言辞,不敢乱说话。一路上都是她说,我听;她问,我答。她老公一声不吭,看上去像个老实人。 “你太太怎没来?”存丽问我。 “她今天去了一个亲戚家,我们的时间都很紧。”我向她解释道,并告诉她,我这次来只停留一个星期。我揣测她的话意,莫非她想一睹我妻子的芳容?于是补上一句:“她现在也许回到宾馆了。” 我得知她母亲已过世,父亲还健在。存丽的父母待人和善,对我很好,我应该去探望李伯伯。记得存丽还有个出嫁的姐姐,但我从未见过。 到宾馆后,我下了车。没走多远就听见存丽在后面轻轻叫我,才知道她也跟着下了车。 “上去坐坐吧?见见我那位。”我以为她想上去见我妻子,便试探着问。 “不了,再见吧。”她将手伸过来。 我紧紧握着她的手。十多年了,还是那么柔软,带着颤抖。我心一酸,眼眶跟着湿润,我赶紧将头扭向一边。 存丽发现我有点失控,急忙挣脱了手,下意识地扭头朝车那边瞥了一眼。月初之夜,满天星斗闪烁,我看到她的嘴角微微上翘,似乎有点满足感。每次都是这样:任意点燃,肆意扑灭。 那晚我彻夜难眠,望着身边熟睡的妻子,愧疚,怀念,心乱如麻。存丽与我曾是同事,两人还真有点“事”。 八十年代的中国公职人员的作息时间虽然实行八小时工作制,但与美国不同的是:美国是连续工作,八小时连续工作不间断;中国是间接工作,分上午和下午两段工作时间。中国的工作单位的作息时间有午休时间,至少两小时,方便有家庭的职工回家吃饭和睡午觉。比如,上午7时半至十一时半,下午二时至六时,中午有两个半小时休息。中国的户籍制度决定一切靠党安排,工作生活一条龙,吃住医无忧。即如今的朝鲜模式,饿不死,撑不饱,清贫而均匀。 一天中午,我和存丽像往常一样同行回家吃午饭,存丽要我饭后上她家去,说有话问我。她能有啥事?神神秘秘的,我也没在意这些。我们两家相隔不远,饭后我就上她家去了。 见她家很干净,就问:“要不要脱鞋?” “你得了吧,别跟我来这一套。”她双手架在我肩膀上,将我拉进了她的卧室。 明明看见大门边放置着几双拖鞋,给我“特殊待遇”?其实我与存丽之间的关系很一般,不属于亲密的那种,对她这种举动感觉怪怪的。家里没人?她告诉我,父母都不在家,去市里办事去了,晚上才回来。 女孩子家都爱干净,屋里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墙上有一挂钟,鈡锤像个猫眼,滴滴答答地左右瞄,挺可爱的。窗前放置了一张书桌,桌上有个花瓶,花瓶内插着几朵白玉兰。桌前分别放着两把椅子,我俩侧面坐着。 我见桌上放着一本书。啊,《飘》(GONE WITH THE WIND),正是我梦寐以求的!我好奇地翻了几页:“你怎会有这本书,哪来的?” “喜欢就拿去看吧,我已看过了。”她倒爽快。 那时书籍缺乏,图书馆里好一点的书籍早被借光了,而且还与借都是朋友们之间商量好了的,还与借,秒杀。我翻着书,试图找到那些精彩的章节。 “你哪看得进去呀,别装模作样了。”存丽一把将我手中的书夺下,“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上班时上蹿下跳地忙个不停,心里难受吧。” 我被她弄得像个丈二和尚似的,不明白她在说什么:“我一贯如此,对工作负责。一摊子事等着我处理,哪有你这么闲。” 存丽见我装傻,干脆明说了:“我知道你故意找事忙乎,心里难受,想忘掉那件事呗。” “啥事?” “苹儿跟别人跑了,心里不好受吧?” “哦,就那破事,早忘了!”我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这关你啥事?你以为是她甩我,其实是我甩她,苹儿最好离我远点!” 想到苹儿我心里就来气。在旁人眼里,我和苹儿形影不离,都以为我俩谈在恋爱。其实是个误会,一直是她粘着我的。整个一副神经兮兮,无病呻吟的样子,比林黛玉还林黛玉,我会要她?我嘴上硬,可心里还真有点儿舍不得苹儿离去。最初几天,孤独和失落感缠绕着我,此时此刻心情好多了。 见存丽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明显在羞辱我。嘿,好你个存丽羔子,找死呀你! 我手下都是些女性员工,女工嘛,怎说呢,有利有弊。女孩子叽叽喳喳的,没大没小,和她们在一起会忘记了自己的性别。有时乐来有时烦,乐起来笑得肚子疼,烦起来气得要打人。存丽体貌端庄,性格开朗,人缘好,有点宝钗的形象。而且工作能力强,只要有她在,我心里会踏实很多,我喜欢与这种人同事。存丽不像其他女孩子那么疯癫,我喜欢她,更多的是敬重她。至于爱,从没往那方面想过。 第一次与她近距离的肢体接触,我突然发现她很美,这些美是我平时查觉不到的:长长的睫毛,像折扇弯弯的边缘。老实点,别睁开!桔子瓣小嘴唇饱含蜜汁,尝尝什么味道。饱满的双乳,丰韵的身材,洁白的肌肤上竟然找不到一颗痣。 周围的一切,仿佛在这一刻被凝固,凝固住了。窗前的鲜花停止了摇晃,墙上的钟锤停止了摆动,唯有急促的气息声在屋里回荡。破罐子破摔,今朝有酒今朝醉。该死的苹儿,你为什么要走?不要离开我。 上班的时间快到了,存丽吻了我一下,要我先走。她说要收拾一下,呆会再去。 之后,我俩还经历了许多风风雨雨,磕磕碰碰。结局明摆着,验证了一个成语:始乱终弃。 爱情,什么是爱情?每次都是全身心投入,遍体鳞伤退出。至今我仍不明白存丽为什么会喜欢我,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怎么连一丁点预感也没有?或许她压根就没喜欢过我,只是玩弄我的感情,她有征服欲。 回忆是痛苦的,心在滴血,我不愿继续往下想。身边的妻子似乎还在甜蜜的睡梦中,脸上还挂着微笑。我情不自禁地用手梳理着她耳边凌乱的云鬓,妻子转了个身,朝里继续睡去。我该不该向她坦白? 我起身走到阳台上,仰首遥望天空。流星不时从天空中划过,一闪即失。它去了哪里?是化作烟尘,还是跌落大地?总之它消失了,再也找不回来了,唯有那道瞬间耀眼的光辉永远印在我的心底。
休里 December 9, 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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