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我和韵倩团圆北大荒 “913林彪叛逃事件”给中共带来了太大的震撼,又给囯人留下了太多的疑问。不过,人们起码可以确认这一点:一九七一年九月十三日,毛泽东亲手挑选和扶植的接班人林彪又被毛泽东亲手打倒了。因此“9.13”就成了“文化大革命”从盛而衰的分水岒,在我国社会各方面都逐渐呈现出来,祗是屁民们刚刚才开始觉得气氛不对头了,怎么昨天还在吹捧为毛主席的亲密战友,写进党章和宪法的林付统帅,一下子要发动政变,一下子要杀毛主席,一下子又乘飞机叛逃,最后又摔死在外蒙的温都尔汗,成了千古罪人了。 航空护林局关押“牛鬼蛇神”的“牛棚”被拆除了,所有“走资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在批斗中被控为“叛徒”的,“现行反革命分子”的,“漏网右派分子”的,以及按不上罪名却一律扣上“坏分子”帽子的,统统释放回家,美其名曰“落实了无产阶级专政下的宽大政策”。接着一年半前下放到霍龙门公社的干部,随着一声令下,历经了苦难后悉数回来了。 其后大约是一九七二年夏我所在的森林保护研究所付所长(当时尚未正所长)官复原职,开始了准备恢复研究所研究工作的各项准备,他找到了还在航空护林局子弟学校当老师的我,说研究所工作正在恢复,各方面都需要科技人员,希望你回归科研队伍,考虑到你爱人还在南方工作而分居着,我们想把她调来我们森保所工作。 当时森林保护所由于林业部部长和有关司长专断独行的决策,把处于北京中国林科院森林航空灭火研究室,以及沈阳的中国科学院的林业土壤研究所的二个森林防火研究组,于一九六六年二月强行搬迁到北大荒嫩江飞机场,成立了部属的森林保护研究所。造成许多家庭两地分居,怨声载道。每年春节临近我们一帮二地分居的男男女女结伴而行,把夫妻两地遥遥无期的分居的苦痛暂时放在一边,在漫长的火车旅程中大家欢笑着,去迎接短暂的夫妻团圆。 随着一九七二年各单位逐渐开始贯彻中央政策“抓革命、促生产”,人事调动也有了松动,这些两地分居的已婚或独身男女,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竟然在一年多时间内都调回南方和北京等地,连一个都没剩下,就连当时的未婚的独身,也在南方找了对象结婚调离了北大荒。 我並非没有作过努力要调到湖南去,有二次组织上有人带了我个人档案去湖南零陵地区组织部,要求对方接收安排我工作,可以在韵倩单位的气象专业工作,或是地区的无綫电工厂,我有无线电电子二年正规训练和三年的实际工作经验,甚至願意到某照相舘工作,因为我有丰富的业余爱好照相的经验。每次遭到拒绝时,内心的怨恨和愤怒令我达到疯狂的程度,有一次甚至狂踢办公室的门,把门踹坏了脚也受伤了。 记得一九六八年被当“现行反革命分子”揪斗时,有一位在研究所当年工友三代都是“贫下中农”出身,称自己斗大字不识三筐的大老粗,有着“纯朴的阶级感情”。批判我为什么对毛主席对党那样的“刻骨仇恨”,说是因为我二地夫妻生活没有得到解决。照他的儍逼逻辑,祇要解决了我“二地生活”问题,就立马会感激涕零,“爹亲娘亲不如毛主席亲”了。 究其原因在当时想,一定是我“现行反革命分子”的影响在韵倩那面还没消除,尽管在我单位早已经平反。若干年后才琢磨过来,原来两面都没送礼,包括替我送档案那位老兄和那头接收安排我工作的地区组织部。那时送礼也就是斤把糖果或一瓶好酒就能搞定。而我们那时的思想又是那么单纯,认为送礼是对收礼者的不敬甚至是侮辱,干部越高越是清亷,毛主席教导我们,“为人民服务”吗,然而我们又想错了。 我最终无奈地同意让韵倩逆向调来北大荒与我团圆,还有更深层的原因。根据中共中央传达关于林彪反革命集团的一项罪行是,林彪儿子林立果正在组织实施的武装政变《571工程计划》中提到,如果武装政变不能在全国范围内夺取政权,就决心以广州为中心,实行南北分治与中央对抗,国家就象柏林墙分割东徳和西德,十七度线分割南越和北越,以及三十八度附近的军事分界线分割韩国和朝鲜一样,中国除台湾外,又多了南北分治的局面。我对高层政权斗争确实不甚了了,但对我们小人物命运的担忧,衹能局限于眼前能否团圆,能否过上一亩三分地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而已。我们当时担忧如果又一次出现林彪式的人物,弄不好真的同老毛形成长期的南北对峙局面,我和韵倩真的要永久分离,就象今日南北朝鲜分离家属那样,要几年一次凭抽签从成百人中抽出的幸运者,才能获得三天的团圆。 为了尽快落实把韵倩调到森林保护所,所长专门派遣人去湖南零陵。其实那派去办理韵倩调来森保所的人,也是为了办理自己去南方森林植物检疫站工作的。眼看研究所的“走资派”,开始官复原职,昔日被造反派打倒在地(如我)的“反革命分子”,以及沉默的大多数“臭老九”,都逐渐得到重用重返科研队伍,那些靠“造反”“革命”起家、靠出身背景作靠山的幺五喝六不可一世的傢伙们,都纷纷考虑离开,怕日后会遭受打击报复。为我去湖南调韵倩的那个人就是曾掌权的革命领导小组的头头张某,“文革”前是刚毕业的科技人员。 张某人在一九六八年春带头揪斗我,并在一次点着洋蜡夜审我时,为了要我招出某某人是我“反革命”的后台,我遭到二个打手的刑讯逼供,而张某是主持这场非法审讯的。张某此时去南方办调动,虽明显为自己调离办事,但为韵倩调动一事也算是下了决心非成不回。也许也是还我曾经加害于我的旧债吧。 据后来韵倩向我谈起为她调动事,张某确实讲了一些绝话使了一些绝招。张某对韵倩单位领导说,“原先我们有人把杨韵倩同志爱人的档案都拿来了,要求的工作也并不挑剔,被你们都拒绝了。根据目前全国“抓革命、促生产”的新形势,我所研究工作正在恢复和发展,我们不会再放走杨韵倩同志爱人了,为解决他们的夫妻二地生活,特地派我来与贵单位协商,调杨韵倩同志到我单位工作”。韵倩单位的领导打起了太极拳说“现在单位天气预报的人手不够,待有新大学生分配来以后,就可将她调离去贵所”。事实上高校一九六六年就停止招生,一九七零年最后一批毕业生出校,从此再也没有招收和毕业的学生,说新来大学生根本八字没一敝,在忽悠人呢。于是张某说,“考虑到调走杨韵倩同志确实造成你们工作安排上较大的困难,我们把她暂时放在你单位使用,但把她的组织关系先调过来,她的工资可由森林保护所开着,你们什么时候新人来了,杨韵倩同志就可来我所上班了”。张某打算在招待所长期住下,大有不把韵倩调来决不罢休之势。终于零陵地区气象局同意韵倩调出,到我们北大荒来了。此时是一九七二年九月,离一九六三年八月我们刚毕业时,巳有九年零四个月的分离了。 一九七二年十月我去上海与韵倩及二岁三个月大的金若蕾团圆,一九七三年二月农历新年初三从上海动身,接了韵倩到达天寒地冻的北大荒。住进连厨房和走廊总共二十平方米的小屋,顶棚还挂着厚厚的霜,开始了我们新的家庭生活。年幼的女儿如来北大荒生活环境太恶劣,就继续留在上海她外婆家,由她舅妈帮着照看她,直到十岁才与我们在哈尔滨团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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