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熱天,想起那些在高溫下工作的人 劉以棟 今年入夏以來,美國許多地方持續高溫。在美國的南方城市,高溫經常可以達到40度以上。下班回家,停在露天停車場的車熱得燙人。坐在車裡,在空調產生效果以前,很快就揮汗如雨。在這樣的熱天裡,讓我想起了許多那些在高溫下工作的人。 首先想起我年邁的母親。在我們江蘇老家,夏天氣溫經常可以達到40度以上,母親在沒有空調、沒有電風扇的炎熱夏天,象往常一樣,多少年如一日準備全家的一日三餐,困難可想而知。那時母親會在肩上掛條舊毛巾,不停的擦汗。當然,也不僅我們家如此,那時各家各戶都是這樣生活。當年少不更事,不能體諒父母的辛苦。現在長大了,能理解父母的養育之恩了,可惜父親已經去世,母親已為老年痴呆症所苦。如果能早些理解父母為我們的付出,也會早點對父母盡點孝心。現在我在國內的親人全心全意地照顧年邁的母親,對她實行24小時看護,可惜她已難以體會她的子女對她的愛、對她的感激之心。子欲養而親不在,確是人生一大憾事。如果有條件的話,應該儘早回報父母的養育之恩。 其次,想起了建築工地上的工人。上次回國探親,跟搞房地產的朋友去看了他的建築工地。工地上的農民工在熱日下蓋房子。夏天,我們在屋裡沒有空調都嫌熱,而建築工人還要在那裡做體力活。過去三十年中國的高速發展,是跟這些工人們勞動的汗水分不開的。而我這樣的人,跟哪些農民工並不遙遠。當年如果沒有上大學,我可能就是那些工人中的一員。而那些沒有上大學的人,並不都是他們的錯。當年大學招生人數很少,文革中大學又關閉了十年,受苦的都是老百姓。 第三,想起了偉大的中國農民。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農民從中性名詞變成了貶義詞。農民是中國社會的主體,戰爭年代農民被抓壯丁;建國初期國家剝削農村補貼城市。六十年代國家徵購糧食供應城市。那時農民自己不能賣糧食,國家以低價強行徵購糧食,結果是種田的自己被餓死,不種地的城裡人卻能活下來。即使在今天,北京、上海那樣的大城市的高考錄取分數線也比農村高考錄取分數線低很多。然後,我們再去歧視農民。我看過許多關於上山下鄉的文章,許多作者對農村生活的艱辛刻骨銘心,但有多少人想過,農民世代就是在那樣惡劣的環境下生存。 第四,想起了邊防戰士。小布什上台,發動了阿富汗戰爭和伊拉克戰爭。我看到過一幅照片,在大熱天,美國士兵戎裝在身,在那裡執行任務,困難可想而知。凱利競選總統時,攻擊布什的戰爭政策,在一所學校演講時說,你們要好好學習,要不然會被送到戰爭前線。後來凱利感覺他的講話有侮辱士兵的含義,就狡辯說,他本來想說,你們要好好學習,要不就會把美國士兵送上前線,隱射布什學習成績不好。不管這些政客心裡是怎麼想的,但辛苦的是普通邊防站士。在高溫天氣,去野外執勤,冒着生命危險,他們確實應該被稱為最可愛的人。 最後,但卻是觸動我寫這篇短文的人,是我過世的大表哥。大表哥是我唯一的姑姑的長子,因他名子裡有個“磨”子,我們都叫他大磨哥。大磨哥是家中長子,我姑父去世又早,所以他飽經風霜卻養成了剛正不阿的性格。他接受新知識,但也堅持中國文化的傳統美德,在他的村里他是自然的領袖。我上次回國探親,母親頭腦還很清醒,就跟我說,你回來的時候不多,找個時間去看看你大磨哥,他生病了。我們兄弟幾個就安排了時間,一起去看我表哥。那時正值夏天,表哥家在鄉下,我問我們是否買點現成的飯菜帶上,到表哥家去吃。家裡人說,你表哥是禮數周到的人,他現在病了,你們自己帶飯菜去看他,他可能會很傷感。我們到了他家,他一看車牌,就說你們這是政府機關的車,可見他是個很細心的人。他知道自己得了不治之症,但他心情很開朗。他說,我快七十的人,見過各種各樣的早逝,死亡對我算個啥。因為他的這種性格,所以他對村裡的不平事就會挺身而出,拼死抗爭。姑姑在世時,我去看她,她曾說,我家小磨子打架不退後,心中充滿自豪,那時表哥也快六十的人了,但姑姑仍然把他當個孩子。表哥雖然不怕打架,卻是個極講情理的人,所以他在村里受到男女老少的敬重和愛戴,連我們這樣的親屬都感到一種榮耀。農村探親,自然留下吃飯,這就難為了我的表嫂。唯一的電扇留給我們這些客人,大表哥又叫來他的弟弟和弟媳。兩位表嫂在狹小的廚房裡給我們做午飯,而天氣那個熱,讓我到現在都不能忘記,所以才有寫下這段文字的衝動。在我心中,表哥那樣的人,就是我心中的那種北方的白楊樹。因為他那樣的人,中國的傳統文化和正義才得到了保留。 在大熱天,還有很多人在高溫條件下工作。做飯的大廚、修房子的工人、執行任務的警察等,他們無不受着高溫的煎熬。退一步想,我們的生活中都有自己的艱難,但是日子還是要過。曾經有一位小男孩問他忙碌的父親,你每天工作時高興嗎?他爸爸回答說,男人每天必須做他應該做的事。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就道出了生活的哲理。 在這個世界上,大家都不容易。怎樣去面對生活中的困難,卻彰顯出各人的人生態度和個人修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