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国内时，俺在人人称羡的著名机构里工作，那可是名副其实的白领，可俺在装束上丝毫没有刻意往白领上打扮过。不管周围的人怎样修饰自己的外表，我仍旧一副素面朝天，怎么舒服怎么方便就怎么来。认识我的人知道我一向就这副德性，谁也没低看我一眼。可有一天，我知道自己好像有点过了。那天，我回娘家，在院子里带孩子玩，一个老太太前来跟我聊天：你是老C家的闺女吧？是。还上班吗？还上。能开出工资吗？能。能开出工资就好，现在没有几个厂子能开出工资来了。嗯。我娘家住在从前大型国企的宿舍区，几乎所有工人都下岗了。老太太把我当成了女工，羡慕我有班上还能开出工资来。我没敢说我是“白领”，而且一个月的收入，恐怕一个女工一年都挣不出来。

十年前要移民准备行装的时候，我以为自己在加拿大理所当然是白领，为自己预备了好几套白领套装，心想俺在外面可不能给咱中国人丢脸啊。谁知到加拿大一看，加拿大人穿的比我还随便呢。而且我第一份工作在中文图书馆，位于落寞的唐人街，更用不上我的白领行头了。当同学一家要移民来的时候，电话咨询我：要带什么衣服过去呀？体恤衫，夹克衫，牛仔裤和旅游鞋。女儿到了爱美的年龄就看不惯我的装束了：妈妈，不管咋说，你大小也算个白领，应该打扮打扮啊。“白领？唐人街还有白领？”在唐人街工作的不是餐馆帮厨，就是菜店卖菜的。我打扮那么显眼给谁看？你还别说，唐人街有白领。图书馆旁边牙医诊所里的那个接待员 – 头挽高簪，足蹬高跟鞋，扬头说话，抿嘴微笑作淑女状 – 绝对白领！我边说边学，逗得老公孩子都笑了。

又读了两年书，我的穿着和学生没什么两样。哪想到我去年毕业实习的时候去了温哥华最大的一间律师事务所。该公司位于downtown显赫位置的三十几层的高楼上，气派非凡。我还没去，manager就e-mail给我，说第一天就要带我去香格里拉大饭店参加一个同行业的工作午餐会，特意强调“business attire” – 和平常上班一样。我大惊失色，赶紧喊老公快帮我准备“business attire”。从前准备的白领套装还没等穿，我这不断发福的体型就没有一套可以穿得进去了。衬衫，裙子，西装，高跟鞋…… 恶补白领行头。说实话哪件穿在身上都不得劲儿。刚进写字楼，楼下大厅锃明瓦亮，十几部电梯上上下下，运载着各色笔挺的俊男靓女，我不禁自惭形秽。原来温哥华的体面人儿都在这儿啊。

经过了实习，又在这里工作了一段，我逐渐攒了些“体面”点的装束。后来到联邦政府工作以及省政府工作，“casual business attire” 才让我感到舒服点，但也回不到从前中文图书馆的状态了。有一天上班我里面穿了件带白领白袖，假装里面有白衬衫露出来的鸡心领毛衣，在老公接我回家的路上，我忍不住炫耀：“俺现在是白领，downtown白 – 领！”老公拉长了腔回答：“假 –白领， 假装白 – 领！”一进屋，我迫不及待地甩掉高跟鞋：“再装一会儿白领，我就要疯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