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双卿鲜花插在牛粪上 贺双卿,清代康熙、乾隆或雍正年间人,江苏人氏,初名卿卿,一名庄青,为家中第二个女儿,故名双卿。她天生 丽质,天资聪颖,10余岁就做得一身精巧的女红。闺中闲暇时,她吟诗填词,练字作画,还常向商贩们换些诗词书籍来读。在诗书的熏陶中,贺双卿如一枝红杏在农家小院脱颖而出。 双卿18岁时,父亲贺弥高去世,由叔父作主,以三石谷子的聘礼,将双卿嫁到山村周家,而其夫是一位大她十几岁的农家子。 婚后,双卿如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丈夫大字不识一个,且暴戾异常,经常无故打骂双卿,婆婆也凶恶之极,总是以繁重的劳动来折磨她。封建礼教和困苦的生活,把她牢牢地困在这座偏僻的小山村里,少女时代的梦想和热情,被残酷的现实所束缚、粉碎。满腹的愁思,凄凉的心境,无法向人倾诉,唯有寄情于诗词。 初夏的阵雨飘飞在山谷田野,已上场的新麦散发着清香,头上插花的牧童悠然自得地骑在牛背上。双卿干完了农活,又要回家做饭,忙得腰酸背疼,但家人的责难和怒骂,还是频频传入耳中,她忍痛含悲,写下了一阕《浣溪沙》:“暖雨无晴漏几丝,牧童斜插嫩花枝。 小田新麦上场时,汲水种瓜偏嫌早。忍烟炊黍又嗔迟。日长酸透软腰肢。” 一日将近晚炊时,正生着病的贺双卿携着畚箕从打谷场上归来,听见一只孤鸾在芦苇丛中哀鸣,她西立而望,不由想起自己的身世,于是潸然泪下。正好给她婆婆看见了,在背后大声呵斥,双卿素来胆小易惊,且久病体虚,被吓得畚箕落地,此后,她写了一首 《孤鸾》:“午寒偏准,早虐意初来。碧衫添衬,宿髻慵梳,乱裹罗帕齐鬓。忙中素裙未浣,摺痕边,断丝双损。玉腕近看如茧,可春腮还嫩。算一生凄楚也拚忍,便化粉成灰,嫁时先忖。锦思花情,敢被炊爨薰尽。东却嫌饷缓,冷潮回,热潮谁问?归去将棉晒取,又晚炊相近。” 她的词中没有华丽词藻,大多采用生活语言。她善于将自己的情感融于自然景物中,揭示生活悲剧中所蕴藏的美质,创造出具有高度美学意义的境界。她还善于掌握声调韵律错综复杂的不同节奏,以适应自己思想感情有起伏变化。如《凤凰台上忆吹箫》: “寸寸微云,丝丝残照,有无明灭难消。正断魂魂断,闪闪摇摇。望望山山水水,人去去、隐隐迢迢。从今后,酸酸楚楚,只似今宵。青遥,问天不应、看小小双卿,袅袅无聊。更见谁谁见,谁痛花娇?谁望欢欢喜喜,偷素粉、写写描描。谁还管,身身世世,暮暮朝朝。” 通篇语言质朴,巧用叠字抒情写意,造成回环咏叹的艺术效果,堪与词作大家李清照的“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之句媲美,并将她后半生的酸楚尽相倾诉,缠绵悱恻,旋律优美,是双卿自述境况的凄绝的哀歌。 林清玄先生在其散文《时间之旅》中写道:“夏夜里风檐展书读,读到清朝诗人贺双卿的《凤凰台上忆吹萧》,对于情爱有如此的注脚:这一阂充满了春天的词,读起来竟是娥眉婉转,千肠百结。贺双卿用春天做了两个层次的象征,第一个层次是用春天来象征爱情的瑰丽与爱情的不可把捉。第二个层次是象征爱情的时序,纵使记得那年春好,一转眼便已化成春冰,消失无踪。”春天是美好的,然而,在悲情词人的眼里,美好的春光不但不能带来欢娱,反而勾起她对往昔美好时光的无回忆和所思,物是人非,春光依旧,青春不再,了词人凭添无尽的忧思。人生如梦,一场春梦醒来,是春风春情耽误了双卿啊。春风无语,春雨不言,独有双卿在春的田野惆怅春天。 双卿写诗作词,只为抒发自己的情怀,不为刻意留存于世,她用工整漂亮的小楷,将诗词写于芦叶、竹叶、桂叶,任其自然脱落、消逝。一年夏天,举人史震林和段玉函等几个才子来到山村避暑读书。一日,偶见一婀娜女子手执畚箕出外倒脏物,史震林非常惊奇:穷乡僻壤,何来如此美貌女子?经打听,方知双卿身世。后又读到双卿的诗词,更是敬佩至极,于是写诗作词以示问候。双卿钦慕才子,不由也诗词唱和,但她“发乎情而止乎礼义”,始终不越雷池一步。 羁留山村的日子里,史震林着意搜集双卿的诗词。读着这些凄恻动人,才思超卓的作品,他不由深深地震惊了。一个如此才貌双全的奇女子,竟有如此悲惨的命运。“才与貌至双卿而绝,贫与病至双卿而绝。”史震林把这个苦命才女的遭遇写进了他的《西青散记》中,从而使更多的人认识了这位才女。 双卿的作品,主要留存于后人汇编的《雪压轩集》中。她的诗词,抒写的基本是个人生活的不幸和感叹,浸透着浓郁的压抑和伤感的情调,作者的生活经历,决定了作品内容的狭窄。然而,她个人的悲观,却折射出当时社会的阴影,使人们看到了封建时代下层社会妇女的苦难,以及才华被埋没的悲哀。后人称她为“清代李清照”。 《赠史震林》终日思君泪空流,长安日远,一夜梦魂几度游。 堪笑辛苦词客,也学村男村女,晨昏焚香三叩首。求上苍保佑,天边人功名就,早谐鸾俦。应忘却天涯憔悴,他生未卜,此生已休! 贺双卿与千千万万封建社会的女性一样,既有不幸的婚姻,也有过难忘的恋情。她在窗外听舅舅授课时,认识了舅舅学生中一个名叫史震林的青年,虽然史震林比她大二十来岁,但俩人十分倾心,拘于封建礼数,双卿只能将爱情珍藏心底,听从家人之命嫁到绡山村。许多年后,春考落第的史震林与好友来到绡山村朋友家读书,不期与双卿相遇,虽久别重逢,悲喜交集,但只好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 又过数年,考中进士的史震林再次来到绡山村,不料双卿已逝。双卿的邻妇交给史震林这首双卿生前写给他的词。正是:“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时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啊,地时地景,任是铁石心肠,也不由一洒同情之泪! 贺双卿对史震林的思念、祝福,凄婉悲切的真实感情,深深感染着每个读者,读来令人肝肠寸断,热泪盈眶。 夏子:感动于贺双卿尽管受尽折磨,可她脸上却含着笑意…… 我回味这一缕笑意,该是怎样的神色,是対自身命运若有若无的苦笑或是対丈夫、婆婆粗陋的一絲鄙薄,还是頓悟人生,悲憫世间的一份从容?或者都有。聪明如她,知道即使是向着他们分辨也是徒劳的吧。这份才情和穎悟,加在她的身上,偏是无用和拖累之物,如果她也同样粗鄙而俗气,甚至敢指着丈夫、婆婆的鼻子対骂,她的日子或许不会凄苦如此。悪人还需悪人磨,而她却脆弱得像一根芦苇、柔軔、纤细,但只肯佝僯着、弯曲着,却不肯折断那藏着诗歌的心。 也许她早已看透,因此随意自适,逆来順受,只在诗词的世界里寻找着自己的桃园和慰藉。她常常在词中呼着自己的名字:“双卿、双卿”,仿佛有人低头轻喚、怜爱着她,就像怜爱一朵纤纤小花。这让人总是觉得心碎,也让我想起那些寂寞无助的人,只能用自己的左手抚模自己的右手,与自己的影子相拥抱,自己安慰着自己…… 贺双卿是一位普通的农家女子,又是一位杰出的诗人,她的诗情是在艰难中困厄中拿起纸笔抒发自己的真实感受,所以透出一种别样的艳丽,闪烁着一种震撼人心的的凄美,为中华历史诗坛添了一份夺目的光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