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危機時期，通貨膨脹和通貨緊縮同在
劉以棟
在這個世界上，人類對未來所知甚少。大到哪裡哪天會發生地震？小到下星期下不下雨？這樣簡單的問題，誰都沒有肯定的答案。正因為沒有肯定的答案，所以誰都可以發表自己的看法，但聽者和說者都應當明白，觀點僅是觀點，對錯都有可能。專家意見的價值僅在於，他的觀點對的可能性大一些。
在財經世界裡，人們不但不知道下個月的股票走勢，而且對未來五年內是否會發生通貨膨脹都難以達成一致意見。最近這段時間裡，通貨緊縮的觀點比較流行，所以報紙和電視上到處都是通貨緊縮的專家論斷；2008年初的時候，通貨膨脹的觀點比較流行，所以就有華爾街著名銀行里的專家出來講，石油要在近期內將達到300美元一桶，害得中國航空油公司在新加坡賠了幾億美元。現在兩年多過去了，我看石油一下子難以漲到300美元一桶，除非以色列明天轟炸伊朗。
從旁觀者的角度，我認為通貨緊縮和通貨膨脹的觀點都有其合理性一面。在未來的三、五年間，可能性很大的情形是，通貨膨脹和通貨緊縮同時存在，具體表現在不同的地區和不同的物品和服務上，有的價格上漲，有的價格下跌。
通貨緊縮的第一個表現形式，就是工資下跌。美國現在官方公布的失業率是9.6%，如果算上放棄找工作的隱形失業人口，美國真正失業率可能接近20%。在這龐大的失業大軍面前，工資收入就以各種各樣的形式在下跌：退休儲蓄的補貼被砍了，個人支付的醫療保險部分的價格上漲了，工資凍結了……
通貨緊縮的另一個表現形式，就是非必需消費品價格下跌。在美國及世界上的許多國家，主要商品購買力不是來自普通老百姓，而是中產階級以上的高端30%。普通老百姓，維持的是基本生活消費，日常開銷都是固定支出，很難削減下來。而在富裕家庭里，家庭財富來自股票投資，房屋增值和工作收入，所以富裕家庭的日常開銷，對經濟形勢的變化就比較敏感。
過去這幾年，美國股票和房地產價格不升反降，很多富裕家庭財富大縮水。而在經濟危機時期，大家對自己的工作穩定性沒有信心，所以也就壓縮消費，減少購買非日常必需品，導致這方面的物品價格下跌。這些物品包括汽車，手機，電視，衣服等。
持通貨緊縮觀點的人的實際證據是，銀行貸款額度在下降，錢的流通速度在下降，廣義貨幣（M3）量在下降……現在美國債券界的重量級人物如比爾—格拉斯（Bill Gross）就在強調通貨緊縮的極大可能性。
但是，根據美國近代著名經濟學家米爾頓---弗里德曼（Milton Friedman）的觀點，通貨膨脹跟貨幣供應量是高度相關的。作為美國中央銀行的美聯儲，可以動用直升飛機給大家撒錢，從而能夠打破通貨緊縮的威脅。有趣的是，美聯儲的現任主席本---本南克，就因為引用弗里德曼“用直升飛機給大家撒錢”的觀點，而被大家稱為“直升飛機---本”。可以肯定的是，雖然美聯儲不至於真的動用直升飛機給大家撒錢，但美國政府打擊通貨緊縮的決心是不容置疑的。現在美聯儲已經把利率基本降到零，並且大量購買政府債券和房屋按揭債券。如果通貨緊縮的威脅依然存在，那麼政府新的經濟刺激政策就會出台。
政府害怕通貨緊縮，是因為通貨緊縮可以導致經濟持續蕭條的惡性循環。物價下降，大家持幣觀望，等着更低價；廠家和商店物品賣不出去，就會壓價銷售，導致物品價格進一步下跌，投資回報減少；廠家和商店低回報經營，就會解僱員工，進一步壓縮民眾購買力……
過去二十年，日本就為通貨緊縮困擾，雖然日本各屆政府絞盡腦汁，採取過各種各樣的經濟刺激措施，但對“失去的二十年”仍然難以成效。
如果美國發生通貨緊縮，那麼其後果會比日本還可怕。第一，日本人有存款，而美國人欠債；第二，日本有貿易順差，而美國是連年貿易赤字。第三，日本人節省，而美國人浪費……
因為通貨緊縮的危害極大，所以美國政府和美聯儲堅決不會讓其發生，其結果就是美國政府大量舉債和印錢。因為美元是世界外匯儲備貨幣，也因為美國是世界第一強國，所以美元和美國政府債券現在還有市場。但是，任何一個國家都不能永遠依賴印錢過日子，古羅馬帝國不行，現在的美國也不行。連美聯儲的前主席格林斯班都在華爾街日報上（2010年6月18日）撰文說，如果美國政府不有效壓制政府的財政赤字，那麼美國政府債券遲早會象希臘政府債券那樣沒人購買。
現在美國政府處於兩難境地：如果政府壓縮財政赤字和開銷，那麼美國經濟就有可能重新陷入經濟危機的泥潭；如果政府持續印錢消費，則可能導致人們對美元和美國政府債券的信用崩潰。要知道，美元和黃金真正脫鈎，開始於七十年代的尼克松總統，也就是最近幾十年的事。美國政府要在這兩者之間走好鋼絲，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從投資的角度，我們要考慮到通貨膨脹和通貨緊縮同時存在的可能性。在過去的十年裡，如果總是堅持通貨膨脹的觀點，就會受到房價和股票價格下跌的衝擊；如果總是堅信通貨緊縮，那麼就難以理解黃金和農產品價格的上漲，失去投資機會。
從區域的角度看，雖然歐美等發達國家可能發生通貨緊縮，亞洲國家卻可能發生通貨膨脹。美國等國家的工資下降，但中國和亞洲國家的工人工資卻在上漲；美國的房價下跌，而亞洲許多城市的房價卻在飛漲……
從需求的角度看，生活必需品的價格可能上漲，而非生活必需品價格卻可能下跌。在過去幾個月裡，麥子的價格就上漲了45%以上。人可以不開新車，但人不能不吃飯。
我個人認為，未來的投資選項應該包括貴重金屬，生活必需品和有可靠分紅的公司的股票。投資貴重金屬，是因為所有政府發行的紙幣都靠不主，只有黃金白銀才是真正意義上的錢；投資生產生活必需品如糧食，種子，肥料，石油等方面的公司的股票，可以少擔心未來經濟的起伏；投資煤氣管道，輸油管道，電力公司等方面的股票，可以既抗通脹風險，也抗通縮風險。通縮時，有分紅收入；通脹時，則水漲船高。
現在持通貨緊縮觀點的人看好美國政府債券，但我認為長期來講，美國政府債券並無增值潛力。第一，沒有人能限制美國政府的債券發行量，第二，如果美國真的發生通貨緊縮，那就等於要了舉債消費的美國政府和個人的命；第三，美國政府債券利率現在處於歷史最低水平，所以投資風險很高。如果是短期炒作，則是另外一回事。
當然，這些投資選項都受通貨膨脹和通貨緊縮的程度限制，如果美國真的象上世紀三十年代那樣進入大蕭條時期，那麼自己買塊農場做農民最可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