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昼在慢慢的消失,光线越来越暗,我紧紧地用双手抓毛驴鞍上的铁环, 骑在一头可怜瘦弱的毛驴上, 由一个瘦小棕黑的贝都因人牵着在荒蛮山谷岩石中颠簸行走, 忽上忽下, 我开始有点焦虑不安,不停地问这个毛驴主人阿里 “ 你的洞穴之家到底在什么地方? 你不是说只有半小时就可以到吗?” 现在已经过了45分钟。 将近黄昏之即, 我们一行7个游客和7头毛驴外加7个赶毛驴的贝都因人,浩浩荡荡一行人在“佩特拉”石头古城附近的山谷群中鱼贯而行, 远处看简直就有点象已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纳巴泰民族沙漠商队。其实我们这一队人仅为了体验一下古老贝都因人洞窟生活而骑着毛驴在落日之即,夜幕降临之时行走于光秃秃岩石山谷中。 在离约旦首都安曼250公里阿拉伯山谷东侧部一条狭长的峡谷中,隐藏着世界著名的神秘石头古城“Petra 佩特拉”(源于希腊语petrus“岩石”的意思)。它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史前1至5世纪,是纳巴泰人(简要地说就是古阿拉伯商人)沙漠商队建立的城市,是阿拉伯、埃及、叙利亚腓尼基之间的交通要塞。佩特拉一半突出,一半镶嵌在环形山的岩石里,到处是小路和峡谷,古希腊建筑与古代东方传统在这里交汇相融。公元106年曾被罗马人攻陷,成为罗马帝国的一个行省,4世纪左右一场大地震夷为平地,同时也因为红海海上贸易兴盛,很快整个石头城迅速走向衰败,似乎一夜间落于空寂。
1812年,一位年轻的瑞士探险家约翰·贝克哈特(JL)热衷于对阿拉伯文明的研究,说一口流利的阿拉伯语,通晓伊斯兰教,他听说一个被瓦迪穆萨群山保护的被遗弃的石头城,于是,他乔装打扮成阿拉伯人(否则定会被阿拉伯人给杀掉),这比较容易,只需要他几个月不剃胡须,把头包起来,雇一个当地向导,以寻早一个什么圣经中的人物墓地为由,难后,可能跟我们现在一样骑着毛驴,穿越过2公里狭长、险峻的西克峡谷(现称为蛇道),忽然,惊人的一幕出现在他眼前: 一座在坚固的岩石上雕凿而成高大神殿(Al Khazna ), 6根高耸的柱子,在阳光的照耀下, 神殿呈现原岩石的粉红, 桔红和深红, 层次生动分明, 还衬着黄, 白, 紫三色条纹, 无比神奇。 瑞士人JL是近代第一个向西方揭示石头城的人。 2个多世纪后,2017年二月初的一天,我和安娜步行穿越瑞士探险家走过的蛇道,蛇道两旁耸立着被大自然的力量扭曲的沉重巨石,阴暗的蛇道峡谷给人悚然的感觉, 一出阴森狭窄的蛇道, 呈现在我们面前的就是那座让瑞士人惊讶不已的宏伟卡兹尼神殿(Al Khazna ), 神庙最上有一石头骨灰坛,传说土匪和海盗将他们抢的宝藏藏在里面。只是,现代的人识多广见,还未来之前我们就早已看过什么图片呀等,所以,我们无法像2个世纪前瑞士人JL那样震惊。那天没有任何阳光, 因此整个神殿建筑看上色彩深沉, 毫无奇异光彩, 也不觉得特别宏大,可能我来前把它想象得太宏伟,所以看到真实的神庙竟然有点失望之感觉, 到是有两三头高大骆驮跪卧在神殿前, 身上披着色彩鲜艳的条纹布垫, 伸着长长瘦瘦的脖子, 仰着头看着三五零星的游客。这些神情忧郁的骆驮给神殿增添一种似乎远古的异域风情。 在快走出蛇道时, 很多小孩子们在兜售几美元的明信片, 我们连连摇手拒绝了, 但一个大约7/8岁的小男孩坚持不懈地跟上了我, 一个劲地用异常标准,几乎是BBC的英语口音一本正经地跟我说: ”只花二美元明信片, 你们想去看修道院吗? 有十几公里呀, 走路是非常累的, 我可以帮你介绍一个马车”。 小男孩的鞋破旧不堪, 背着个小包, 大大的眼睛非常机灵, 看到他这么小的年纪就这么认真努力地工作, 我侧隐心起, 想给孩子一点钱, 安娜不知道在导游书的那一页上读的 “不要给孩子钱”,就如同圣经里上帝的圣旨一般, 一个劲阻挡我说不要给孩子钱, 安娜有时大方仁慈得像个活菩萨, 有时小气得如威尼斯商人。 前几天在山谷中她对游牧贝都因人生活状态万分同情, 我们花了二百多欧元住一夜山中点烛光的泥土旅馆,说是支持当地贫苦游牧民的生活, 而现在她却冷若冰霜地拒绝这么小的孩子,甚至不愿施舍一个小号冰淇淋的钱。 最终,我仍偷偷地给了孩子一个第纳尔 这聪明的孩子指着我说: “女士, 你是个好人, 我知道你就是个好人”, 一个第纳尔,也就1欧多点钱,竟赢得一个7,8岁孩童发自内心的赞美,简直有点惭愧。 这小男孩就此成了我们的小尾巴。 现在,我们坐在一条长椅上面对神殿, 小男孩仍不忘他的推销工作,比手划脚,以英国伦敦绅士的口气告诫说 ”女士,要走到最尽头的AD DEIR 修道院,路很远呀” , 这孩子坚韧的性格令我折服, 他本处于学习和玩耍的年纪,却在这里如此投入地工作挣钱,是的,从小就听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不过今天生活的社会很难遇到这种“早当家的孩子”,到是常遇20,30多岁还不愿当家的孩子。 在旅行时,人世间的悲苦不时会感染我,特别是孩子和妇女的,总能触动我的心灵,令我万分同情。 只可惜我们根本就不打算坐马车, 他见我们无动于衷, 最后终于放弃游说工作 ,那是个旅游淡季, 很少的游客, 所以他也没有多少生意, 就坐在我的身边不言语, 那沉重的神情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孩童的脸上,那神情剥夺了孩子的童年灵魂,仿佛他已经进入历经生活磨难的成人, 令人甚为同情, 当然,石头城中很多跟他一样贫困,做买卖的孩子,我不会去为所有的孩子产生怜悯心,如果我的心每天承载世界上那么多的苦难定会沉重得无法生活行走,可这孩子就在我跟前不走,好似前生有缘,他的贫苦和苦难似乎就与我有了关联,我又偷偷地给了他两个第纳尔。 佩特拉因其赤褐色砂岩高山的色彩闻名。这里的岩石呈褐色,红色,蓝色,橘红,黄色,绿色,紫色等。各种不同颜色岩石的扭曲岩层形成了岩石表面的螺旋形和波浪形的颜色优美柔和曲线犹如天然杰出的艺术品。 我们慢慢地游走,古城核心是一个大广场,入口有成排的罗马柱,神殿,还有一座能容纳两千多人的罗马式的露天剧场,舞台和观众席都是从岩石中雕凿出来,很多奇异彩色的洞许多寺院、住宅、浴室、很多很多的墓窟,大多凿山而建,2000多年前这曾是一个多么雄伟壮观,繁华的一个城市呀,可以想象城中街道,广场,剧院挤满了人群,人们做生意买卖,做手工艺,交谈,行走,在洞窟里吃饭,做爱,可如今所有的古城的人消失在时光之中,繁华不再,遗留下的只有那些断垣残壁,冰冷的石窟,廊柱,空旷的石头剧院。 下午5点左右,我们从最远处的Ad Deir 修道院开始往回走, 很多当地的贝都因人牵着毛驴在路边等着拉那些双腿走不动的游客, 在整个古城,不论是岩石阶梯还是各色艳丽的石路,总能遇到一堆堆动物粪偏侵入你的眼目,粪便的臭味伴随着风飘入你的鼻孔,在这个世界著名古迹,世界文化遗产,人们随意让毛驴满城拉屎,可约旦人没有人觉得这不妥,简直如同一个露天厕所一样,没有人对此不满,这也是一种异国情调了。
一个瘦小黑黑牵毛驴的人手上拿着一本彩色照片,都是与欧洲游客一起在山顶夕阳下或山洞中围着一起幸福欢笑吃饭的美好情景。 “女士,要不要骑毛驴去贝都因人的原住洞穴吃晚餐,体验贝都因人的生活”? 到洞穴中贝都因人家中吃饭?我旅行时,最喜欢去体验当地人的生活和了解当地人生活状态, 在60, 70 年代仍有很多贝都因人住在石头城附近连绵山谷洞窟中, 之后随着国家发展经济, 政府让那些仍住在原始洞穴中的贝都因人搬迁出去, 为他们新建有房屋的村庄, 但听说仍有百来号人住在洞窟中。 我一听兴致就上来了,马上对安娜说: “我们去吧,听起来真的很诱人, 反正晚上在小镇也没啥可干,还不如跟传统的贝都因人度过一个晚上”。 安娜马上回绝说: “我从来没有坐过毛驴, 我不敢坐毛驴的,你一个人去吧”。 “这么温顺的毛驴有什么可怕的,以前没有坐过不等于你一辈子都不能坐毛驴呀” 正在我劝说安娜的时候,先前碰到的一群年轻广东游客也从修道院返回,从石阶上经过,一个文静的女孩停下来随便问了我一句: “你们在讨论什么?, “去当地人家吃晚饭,我们看了那么多洞穴墓室,现在也该去看看活着的人们如何生活在里面”, “是吗?挺有意思的”, 在我丰富想象力的鼓动下,一下子把5个广东游客的兴趣全都煽动起来,他们决定跟我一起去。 一下又增加了5个游客,安娜也就答应了,价格也一下子由30DJ降落到15DJ一个人。 那位瘦小的贝都因人阿里还保证,饭后将我们两人送到村子打出租车,根据中国游客的要求,饭后把他们一行五人送到卡兹尼神殿前看烛光下的石头城。 这就出现了上面所提及的我们一行毛驴“洞窟探险队”,在岩石山谷中颠簸了近一个多小时,这些山谷毫无生机,没有绿叶的树,没有草,没有动物,没有水,只有岩石,触目之处全是大小岩石。 天基本上黑下来, 终于我们在几块块巨大的岩石下停下来,毛驴是不可能爬上去的, 我们跳下来,跟着贝都因人手脚并用爬上这几块巨大岩石,果然见一空洞穴,从洞中射出昏暗的烛光, 可未见任何想象中的那些贝都因人原居民,只有那些跟着我们一起来的毛驴的主人(当然他们也是贝都因人),更没有什么烧火做饭的地方, 这不是我想象中的贝都因人村子,这只是一个给游客看看的洞窟而已,可能以前曾是贝都因人生活的洞窟,(现在都已搬迁到新建村庄),也可能就是专门给游客找的洞窟,看来我上当了,但现在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只能将上当受骗继续下去。 洞内很简洁, 沿洞壁堆放着几张地毯, 一点日用品, 一进洞还没站稳阿里就找我要钱, “我要拿钱去村里买饭” “啊,你拿我们的钱直接去买吃的?” “是的,就半个小时” 那么我们骑了1个多小时的毛驴仅是为了在这个洞里吃一顿外面买来的盒饭?这真是我创造出来的“冒险”呀。 黑夜中在不知位于何处山谷中,已经不由得我们做主了,只能好好地配合他们。 我找广东游客要了钱交给了阿里。他拿到钱后满脸是笑。 之后他说骑毛驴到村庄去买饭菜给我们, 半小时就回来,其他毛驴的主人们拿了应得的报酬也走了,把我们一群人留在山谷洞中,三个贝都因人陪着我们。 他们在洞隔壁的一个开阔的洞穴中点燃起一堆篝火取暖, 我与安娜坐在洞穴外看星星和偶尔呈现的月亮, 崎岖的群山在冰冷星光下显的巨大显赫。 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一位高头大马, 眼睛四周涂有黑圈, 包着头的贝都因男人, 咋一看彷佛是电影”加勒比海的海盗”中一名海盗, 他有一头高大的黑色骡子, 带了一塑料瓶当地人自己酿造的酒 , 不停地喝酒, 不停地跟我们说,好像梦呓似地,说他曾到过德国, 有过很多欧洲朋友, 说他热爱佩特拉,他涂得黑黑的大眼睛偶尔露出粗野的目光和醉醺醺的样子令我们害怕,更不敢随意冒犯, 广东游客们坐在冓火边, 我们等了半个多小时, 仍不见饭菜的影子, 也不知道哪个卖饭的村庄到底在什么地方。 就这样我们被困在这个荒芜人烟的岩石山洞穴中, 那群年轻的游客中有人开始抱怨不该冒险跟着这些人跑这荒蛮野山中, 其中一个长发秀美的女孩面带害怕和焦虑的神情说: ”他们会不会将我们杀害, 拿走我们的钱财呀”? 经她这一说,她的同伴们也都有点开始害怕了。 这个女孩白嫩嫩的, 却有一双坚硬的农民脚, 在古城游览时,我见她脚穿一双塑料拖鞋却能自如在岩石山上爬上爬下, 在一大岩石转弯出, 有一处悬崖绝壁, 两边的山峰如同神斧辟开, 中间是一万丈深渊, 站在悬崖绝壁边一米的距离就可以给人一种旋晕的感觉, 可女孩与她的男朋友为了照最佳景点的相, 站在悬崖绝壁的边缘, 伸展双臂,如果当时来一阵风,定会把他们像两片叶给吹下悬崖, 让站在旁边的游客看得胆战心惊。其实她不知道,在悬崖边掉下去死亡的可能性远大于被这几个贝都因人给杀死的可能性。 历史上的贝都因人喜爱抢劫,不过那也是我们在书本上阅读到的历史中的贝都因人罢了,现在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危险, 再说要将我们7个人同时杀光宰尽, 那将是多大的一个工程呀, 他们最多是想从我们这里多挣一点钱而已, 但黑天瞎火, 我们困在不知名的山中也的确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情。 这些都是因我的好奇心而起, 所以我觉得自己对这群年轻的广东游客和安娜负有责任, 而这些责任的重担也让我开始焦虑不安。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过去,饭菜仍没有来, 大家的焦虑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增加, 安娜为了安抚那群焦虑的年轻广东游客, 围坐到冓火边主动带头唱起歌来, 在黑暗中用歌声来驱逐大家的焦虑和不安及恐惧. 一个小时过去了, 终于阿里骑着毛驴带饭回来, 一头烤鸡和包在锡纸中的米饭, 一点佐料, 忘了带餐具, 这样我们只能围坐在一起用手抓着吃,这下可真是体验生活了。 一吃完饭, 手也无处清洗,也没有了餐巾纸, 广东游客要求马上走, 就这样他们每人带着油乎乎手,在忽隐忽现微微的月光中骑上毛驴, 三个贝都因人牵着5头毛驴带着他们消失在黑暗乱石山中。 因为没有那么多的毛驴(来时的毛驴有的已经走回家了). 我和安娜只好在洞中等待。 当然, 首先让广东游客离去是主要的, 因为我本不太担心我们自己, 我想他们也不会把我们这两个老女人怎样。 他们5人一走, 洞窟一下变得空荡荡的, 只剩下我们两人, 一副狡诈模样的瘦小阿里, 包着头高大的“海盗”, 再就是一个比较温顺的30出头的一个五官端正英俊的贝都因人。 我们5人坐在那里, 沉浸在微弱闪烁的黄色烛光中, “海盗”不停地喝, 不停地说不成句的话, 他走到洞口离指着远处一黑瞿瞿高耸的山峰, 说: ”我可以带你们到那里去赏月, 非常美丽, 你们去不去? “ 他简直在说疯话,安娜害怕我会答应连忙用意大利语跟我说“我是不敢去的”。 我难道就有这个胆量?茫茫黑夜去攀登漆黑的山谷,像我外婆和母亲上个世纪逃避日本鬼子那样深一脚浅一脚冒着摔死的危险?赏月?难道这月光是佩特拉独有的?我一生中不知赏过多少次月,现在会冒着生命危险去赏我家后院都可以看到的月亮吗? 我当然一口坚定回绝, 首先我不信任任何一个喝醉的男人, 更不会在黑暗中攀登岩石山峰去看什么月亮, 而且那夜的月亮也只是偶尔露露脸而已。 可海盗还继续坚持,当然,他的目的可能只想挣赏月的费用。好在另一个贝都因人比较温和, 劝海盗不逼迫我们了。 安娜是个悲观主义者,对生活总是持悲观目光, 上世纪80年代初她从俄国圣彼得堡著名理工大学物理系毕业,90年代初从保加利亚移民到美国,她是实用物理工程师,会说流利四国语言(保加利亚语,俄语,英语,最后10年成为我的二嫂又学会意大利语),在美国有一大套房子,尽管她在美国获得很多,优越的工作和高收入,可她却只看到美国社会和生活中的很多负面, 总之她并不幸福地生活在美国,总是持批判的语气谈美国。这次跟我一起旅行,她沿途寻找她在美国找不到的东西:快乐与幸福的答案, 昨天在我们住的小旅馆里,我们跟旅馆的主人聊天,安娜谈到如何获得幸福,主人个头奇矮,头很大,腿严重内翻,身材粗壮,穿一阿拉伯长袍站着不动时犹如一棵百年粗大树桩,他是电脑工程师,有一份良好的工作,同时又做清真寺散斑阿訇(即非职业性的阿訇),有时也去清真寺对着礼拜的穆斯林信徒宣讲, 他回答安娜: “我的幸福和我人生中所有的问题都可以在一本书中找到答案,那就是古兰经” 安娜立马面露怀疑地说: “那是不可能的,世界上有着多的哲学书籍,有那么多对生活的解答,,,” 我则非常理解这个业余阿訇,马上说: “安娜,他说他个人在古兰经中可以找到所有的答案,幸福的,痛苦的,快乐的,苦恼的,这是对他个人而言,不是普世真理,是他个人的真理”, 不过,我也理解安娜的疑惑,那些古兰经都是一千多年前的先人告诫和思想,所有的内容都适合现代社会? “你能不能把你在清真寺宣礼讲的话也对我们说一段,就用你的阿拉伯语,让我们也听听”, 我请求“树桩”。 “可以呀”,说罢,他清理一下嗓音,大声诵唱起来, 洪钟般声音从他厚实的胸腔如火山喷出,似乎那声音早就积蓄在那里,只等他开口放释出来,悠扬敦厚声音好像不是出自这个面目丑陋的人,而是真主借他之嘴儿发出的,简陋的客厅顿时充溢一种神圣感觉,我们听不懂一句话,但那声音磁力让我们感觉到他的真主,使我们陶醉,沉迷,等声音停止后,我和安娜依然沉浸于那“真主的声音中”像中魔一般,纹丝不动,几分钟后,我们两人才会过神来,“哇,真有力量呀这朗诵”,我们感叹地说道。 不过安娜并没有从这位真主的代言人阿訇那里得到她所需要的答案。 当她常问到那些普通底层老百姓: “你幸福不幸福?” 被询问的那些约旦人很多都回答 “我感觉幸福呀” 似乎幸福指数显然比意大利人和美国人要高很多。 安娜就会进一步问 “你是怎样感到幸福?什么使你幸福?” 现在我们被困在洞中无法脱身,无事可做,这不她又开始她的幸福指数和幸福因素调查。她问阿里(英语说得相对好一点)和那个英俊的贝都因人。 他们两个人似乎就一个答复 “我们很满意我们的生活呀”, 其实,如果问这些仅求满足温饱的人, 他们一般都说“幸福”。其实,他们所回答的“幸福”是安娜不可能体会的一种“简单”的幸福, 他们每天只为吃饱穿暖的生存而忙碌, 如生活中有吃的,有房可睡,他们一般就会觉得满足,安娜能为这一点而满足生活吗? 据我了解的贝都因人游牧民,或我以前遇到的埃及人,或黑非洲人, 既所谓的那种文化经济比较落后地区的人, 都有一种听天由命,坦然接受生活的哲学, 如果长久不下雨或遭到洪灾, 生病或失去财产,他们只会在哀叹中说: ”这是真主的意愿”, 肯定不会像西方人苦着脸怨天怨地,怨政府怨国家体系。 一个约旦人跟我说: “如果邻居朋友发了财, 那是真主让幸运降落于他的头上, 下一个就会轮到我的,耐心等着吧”, 这种听天由命, 任何灾难都能坦然接受而不怨声载道的心理让他们坦然自若地接受命运给与的, 他们没有什么未来的计划,更不会想着去征服天地,只享受现实中拥有的,这也是一种可取的人生态度(当然这种人生观也不利于社会发展和进化)。 已经是夜间9点半了, 跟这些简单的贝都因的人生哲学交流也不可能深入到那里去,安娜仍带着那复杂的脑袋和想法,我们仍被困在洞窟中, 我们的幸福调查完毕,而瘦小的阿里则开始向安娜表示他的爱慕。 从我们第二天到达约旦的首都安曼起,我和安娜去逛一个市场,一个年轻的,脸蛋胖乎乎像个新鲜的苹果的警察就在乱哄哄的市场边的道路上栏住我们,向我求爱,坦然直言令人咋舌 “我爱上了你,愿意跟我结婚吗?” 我都不知道他的爱情是何时发酵的,看到我们过马路的那一时刻吗?我当时觉得自己一下子变年轻了三十岁,原本自认为是一朵已经枯萎的凋零的花瓣没想到一到约旦顿时成为了一朵鲜艳的花朵。 最后,沿途有男人不断地向我们求爱,安娜比我大3岁,满头蓬松的栗色圈发,浅蓝色的眼睛,这类人种应该是约旦男人的喜爱,所以向她“求爱”的男人更多一些。 最后我们这两个半老徐娘才明白只要你老得还没有掉全部门牙,这里准有男人“会爱上你”,因此,并不是我们一下子如何变得漂亮了和年轻了,只是因为这里的男人太饥渴了。 在阿拉伯国家, 更确切地说穆斯林文化的国家, 一般男女结婚前是不可能在一起有性关系的(那些大城市的,受过一些高等教育,比较西化的男女可能会偷偷摸摸地有些婚前关系),有点像中国上个世纪80年代以前,男女授受不亲,因此, 这里,男人如果不结婚很难有性关系, 而结婚需要有房子,或大帐篷等一定的经济条件, 一些经济条件不是太好的30多的男人(太多了我看), 既没有女朋友可以摸摸,也没有妻子晚上可以在床上暖被窝。因此,这些年轻男人不仅从身理上还是情感上都是极度的饥渴, 简直像恶狼似地。3天前我们去拜访一个荒野山谷中的自然保护区,区内工作人员,一个30多岁地贝都因英俊小伙子,绿色猫一样的大而深的眼睛,包着头,长期住在山谷中,常接触那些风吹雨打,在荒漠山谷历经磨难的粗糙部落女人,那天他带我两去登山,爬山时拉了我一把,他的手接触到我柔软的手(这要感谢洗衣机),原本注意力在安娜身上的,结果一下子被我柔嫩的手给征服了,十分钟后宣称“强烈地爱上了我”,最后给我写诗向我表白他的“爱情”。 所以只要有机会这些男人会将压抑的情感倾泻到那些没有男人和丈夫陪伴在身边的女游客身上。 安娜认真地对阿里说: ”我的儿子都比你大, 我都是做奶奶的人了”, 阿里仍坚持说: ”爱情是没有年纪的”, 他相信我才30岁, 而安娜才40岁。 他起身来要抓安娜的手,把安娜吓得只往后躲。 我们见他开始这样爱情纠缠, 一定要离开洞窟。可如何离开这个黑夜山谷的洞窟没有他们带路?此时,我们已经成为他们的囚徒。 古波斯帝国的拜火教认为生命就是在善与恶的不断较量中得意延续的,我此时只有祈祷在这三个贝都因人身上的智慧善良之神阿拉胡战胜无知邪恶之神阿里曼,祈祷他们身体上的罪恶之神阿里曼不要来侵犯我们。 神可能听到了我们的祈祷,这时送广东游客的毛驴回来了几匹, 终于我们可以离开洞窟,他们让我两在黑暗中爬上毛驴, 就这样我们又冲入茫茫黑暗之中。 爬上毛驴时,看不清我爬上的是一头怎样的毛驴,等我跨上毛驴死劲张开两腿,两脚无法跨入铁脚蹬时, 才知道是一头体肥瞟壮的毛驴, 有着圆鼓鼓肚子和宽大的背脊,我就这样被竖着搁置在毛驴背上开始了黑暗中岩石山坡中的颠簸之行。 我手抓着马鞍, 身体不是向左边歪倒就是向右边歪斜, 每次的歪斜似乎都快从毛驴上掉下来,以前曾骑过高大的马和骆驼,不过都是走的平路, 这是头一次走高低不平的上上下下山谷石头路, 下坡路时, 仿佛整个人要朝前面栽下去, 最后感觉自己的身体就象捆绑在毛驴上的僵硬的稻草人, 随着毛驴上下颠簸的步伐左右四面摇晃, 随时都有倒下的可能性。 天漆黑一片, 一点微弱星光,看不见路, ,乌云偶尔散开,借着片刻月光的朦胧,我看到所谓的道路,全是高低不平,横七竖八的乱石堆,毛驴是高一脚低一脚的,忽上忽下在大块岩石上行进, 每行一步我的心跟随着毛驴上下移动蹦地剧烈跳动一下,战战兢兢, 紧紧地抓着马鞍没有使自己掉下来, 每次都差那么点就从毛驴上滚下来, 想象着自己的头摔在坚硬的大石块上, 鲜血流满面孔的恐怖景观, 可自己又无法下来自己走, , 瞎天黑火根本看不清脚下踩的是什么,我们也没有带任何夜间行路的电筒什么,如何在山谷中行走, 驴踢走在坚硬石头上所激起的“哒哒”的响亮声音在夜空黑暗中回响,无限扩散,令人避之不及,彷佛鞭打我紧张焦恐的头脑,我在毛驴上发疯似喊叫“我要摔下来了”, 牵毛驴的小伙子用他有限的英语结结巴巴地说: “ 我的毛驴,很多游客, 几天前, 胖胖德国游客 OK,” 他认为他的毛驴能够载过那么胖的女人,就已经是毛驴英雄了,再承载任何人都应该没有问题。 无疑,德国游客肯定比我胖,但她的腿子也肯定比我长,脚在马镫中,可以紧紧地夹住毛驴的背,不像我这个“稻草人,两个脚悬在空中晃动, 他反复用那个身体(体积)比我大三倍的德国胖游客骑毛驴安全到达的故事来安慰我, 他不了解这不是他毛驴载重的问题, 是我的腿没有那么长, 脚根本进不了马蹬, 坐不稳的问题, 跟胖瘦根本都没有关系, 那个胖德国游客的故事丝毫不能减少我摔下毛驴的可能性。 这时又开始担心安娜, 她只参加过那种舒服的团体旅行,这次她要来跟我来,胆子比我小多了, 从来没有过任何冒过险经历, 所以除了担心自己可能摔破头摔断腿, 更担心安娜安危,如果她出了事,那麻烦可真大了, “安娜你情况如何?” 我大声问, 她战战兢兢地回答到: ” 我的妈, 太恐怖了, 我根本坐不稳, 我会摔下去的,这个阿里说爱上了我,坚持要跟我一起骑在这个小毛驴上 ”, 糟糕, 她也出于毛驴上不稳定的状态, 她本来就是一个“问题人”, 常把小问题放大成大问题, 现在问题真的很严重, 我这个久经锻炼的人都难以应付, 不知这么娇嫩的她会如何应付,我真害怕她会出事, 阿里的毛驴比较瘦小, 阿里本应该牵着毛驴走的, “陷入爱情”中的阿里却坚持要跟安娜一起坐在毛驴上, 他坐前面, 让安娜抱着他的腰坐后面, 根本不顾可怜的毛驴是否可以承载两个人的重量,在黑夜茫茫中,一个女人抱着他的瘦腰,这些都更刺激阿里的激情,他不停地向安娜“倾诉衷情”,说爱情没有年纪问题,他渴望吻安娜,在生活中总在渴求关注的安娜现在都觉得阿里的这种“爱”让她受不了,坐在后面不停地绝望地叫: “我都可以是你的妈了”, 那一时刻我们多么渴望赶紧到达呀,安娜还到处询问和寻早幸福的答案,现在体会到此时此刻的幸福就是我们安全走出黑暗中的山谷。 我反复问还有多远的路, 牵驴人总是回答: ”就快到了, 十分钟”. 走了十分钟, 仍在黑茫茫的山中不见村庄的影子, 再问他, 仍是同样的回答: “十分钟”, 我觉得我们在黑暗静止时间隧道中行进, 似乎有走不完的”十分钟”。 每一分钟都是在煎熬中度过, 此时此刻我彻底后悔不该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随便冒险跟这些贝都因人在空空的洞窟中吃了一顿脏乎乎的手抓饭。 就在我在随时觉得自己要摔下来砸破头的惊恐煎熬中, 听到后面的安娜 ”哎呀”大叫一声, 那惊恐的叫声划破黑暗的帷幕。 我大惊失色,在毛驴上叫喊到 ” 安娜, 你怎么哪, 出了什么事”? 只听后面安娜跟阿里的争吵声, 安娜回应道 ” 我们摔下来了” 我头一昏, “上帝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了,想象着她头撞上满山的石头,血流满面,或腰摔骨折躺在地上不能动, 我们停下来,我转过身焦虑地问 “你还好吗? 有没有摔伤什么”? “万幸没有, 只是手有点疼”,. … 原来阿里沿途也不好好地管理毛驴, 只顾宣称他的爱情,转过身要求安娜吻他, 这样毛驴在一个上坡岩石上滑了一下, 他们两个人从背上仰面摔下来, 好在毛驴个头不高大, 摔得也不太重, 没有伤到什么, 黑暗中安娜说: ”我不上毛驴了, 我要自己走回出山谷到村庄” 可此时我们已成为黑夜和这两个贝都因人的囚犯,没有什么自由可谈,不可能按照我们的意愿来行事了,那个阿里好像一个将军命令安娜爬上毛驴,安娜在阿里的坚持和命令下, 不得不再次仍爬上毛驴。 在摔倒事件后二十几分钟, 我们终于爬出了山谷, 到达一块平地, 村中射出的微弱的灯光照亮依稀可见平坦路面。 我要下来自己走路, 可那个沿途跟我说“没问题”的牵毛驴人不仅不同意, 反而他爬上毛驴, 跟我一起坐在毛驴上,让我抱着他的腰。 在山谷中颠簸了一路, 我的臀部和腰部已经非常疼痛了, 现在既然是平路, 我完全可以下来走。所以我再次向毛驴主人提出这个要求,可他坚决不同意, 好像他目前成了我的长官,他榆木脑袋仍认为我要下来是因为害怕, 仍坚持用那个胖德国女人安慰我, 好像从他嘴中吐出”胖德国人”这句话既可安我之心还可止我腰痛,他习惯坐毛驴就如同大城市的人习惯坐车一样舒服, 他也不理解为什么我要放弃坐他的“车”而非要走路,跟他解释他又听不懂。 他坚决不让我下, 我越想越生气, 想想连下毛驴的自由都失去了, 便大声嚷嚷:“let me get off” 安娜听我要下来走, 也要跟着我下来走, 而阿里也不让她下毛驴, 看到我大声叫喊, 他对我面露凶相, 完全没有最先开始在路上等着客人, 在我面前拉客时的那种卑微模样, 对我凶狠地吼道: ”总是你找问题” 我开始有点害怕, 不论如何, 黑天瞎火的异国异地, 我们被捏在他们的手心, 我也不好跟他发脾气, 只好屈辱地跟他和颜悦色地说: “你忘记了, 是我叫了这么多人去你的洞穴吃饭, 让5个中国游客坐你们的毛驴,” 他一听, 口气也软下来, 我说: “我现在不想坐毛驴是因为我坐在上面不舒服”。 最后他们才让我们下来自己走, 跟着他们进入了村庄, 一栋栋白房子, 政府为这些洞窟中的贝都因人盖房子, 整个街道黑黑黢的空无一人, 家家户户都紧闭着门, 在村中走了大约十分钟左右后, 经过一房子时, 见房子外面有一群人围着一个火盆烤火, 一群人中有个老婆婆, 二个漂亮年轻女孩, 一个年轻壮实英俊的男人和几个孩子。 阿里说这是他一家人, 他父亲的第二个妻子, 和同父异母的两个姐姐们, 现在真不知他的话是真是假。不过在上一篇“沙漠”的游记中我介绍过贝都因人都以家庭氏族为群体单位居住在一起,可能整个村的人都跟他有血缘关系。 已经快夜间11点了,那群人叫喊什么, 阿里一定坚持我们去他家坐坐。 总之, 既然他们这么热情的邀请, 我们也不好拒绝, 便进入了院子, 加入了这一群围着火盆的贝都因人中, 原来我想遇到的贝都因部落家族在洞窟没有遇到,结果在这里遇到了,他们都也很热情, 年长婆婆说有80多岁的年纪, 在红色火光的印照下, 脸皮折皱得就象在坛子中压制阉了很久的干西红柿, 眼睛半瞎, 声音仍宏厚, 晚辈人对她都很尊重, 通过阿里我问婆婆: “您是喜欢住在现在房子中还是喜欢住在洞窟中”? 她一边用手摸了摸她的塞在衣服内的腰包, (那动作简直跟去世的外婆一样, 将钱放入贴着身体的衣袋中, 每次取出来的钱都带着她温热的体温), 一边高亢宏亮的声音说: ”我以前住在洞窟中觉得自己很富有, 什么都有, 而不需要花什么钱, 而现在住在这个房屋中要交很多费用,什么水费, 电费等, 我觉得自己变得很穷了,我根本就不喜欢住在这种房子中”。 看来那些已经习惯洞穴自然生活的人, 对住现代文明舒适的房屋根本就不兴趣, 仍很怀念以往的”洞穴的生活”, 因为文明方式使她生活变得更加复杂和难以接受,这是我在非洲草原上也听说的,那些住在荒野草原或戈壁沙漠草棚中的非洲人觉得自由自在,有着自给自足的经济,迁入住房后生活变得似乎复杂得多对他们来说。 她的一席话把年轻的晚辈都说笑了, 那些从没住过洞窟得晚辈是不同意奶奶的说法, 毕竟, 年轻的一辈更适应现代化的生活。 我们跟他们一起围在火盆边跟他们聊天, 直至夜间12点钟, 在我们的坚持下, 阿里才找了辆车以比出租车贵一倍的价格把我们送到市中心旅馆。 终于,我们就这样结束了佩特拉洞窟焦虑紧张恐惧的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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