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7月, 一个炎热的夏日, 一大早我带意大利同事保罗去游览天安门和故宫。 从我们住的天伦饭店到天安门广场没有多远, 一到宽阔宏伟的广场遇到有很多来自全国城镇的游客,几个年轻的导游在阳光下眯着眼, 嘴里不停地喊叫着,手中挥舞的几条“”布鱼 "旗子在天安门广场上飘扬,我们夹在这些成群接队的游客中,想找个没有其他人身影的地方还真不容易, 任何镜头中至少会出现一黑发女人或灰白头发男人,好不容易找一空档, 他赶紧拍了几张照片, 我又匆忙地把他微秃的头安置在天安门红楼前拍了一张照片, 算是他作为到过天安门广场的一张历史证据, 完成这一不易的拍摄工作后们就赶紧离开了广场。 到了故宫,才知道天安门广场上的人多还真不算什么,故宫门内外才真是人山人海摩肩接踵,挤夹在人群中, 我的头嗡嗡地感觉就快爆炸似的?。自叹还是中国人贫穷点好,这样大部分人呆在家都不出门, 就像我十几年前游空荡荡故宫那样。?明清历代的皇帝们绝对想不到有一天成群”庶民“”蜂拥而至紫禁城,幸而皇宫内面积大(是否当时皇宫的设计者就考虑到日后会有成千上万的庶民涌入皇宫,所以特意将皇宫的面积设置得如何宽广),进入后总有一些空地你可以离开拥挤的人群去呼吸一下。 带他在故宫内找人少的地方看看转转, 保罗不是那种文化类人士, 更不会对东方历史有什么特别兴趣,(恐怕他连意大利的历史都了解不太多), 他跟大部分游客一样, 只是大概看看故宫的建筑模样,在故宫古老的砖石上走走也就感觉不错了。因此带着这种头脑简单的游客还是比较轻松的, 不需要我绞尽脑汁想着如何跟他解释故宫的历史和故事。 终于参观完故宫,一出高大红墙,铺面而来的又是人和旅游大巴,天热人也累,我完全搞不清楚东南西北,还真和乡下人进城一样,打的士基本不可能,正在不知所措之际,来一红脸中年汉踩的半自动三轮车,我好像河中抓到一根稻草,赶紧让三轮车带我们走出了故宫游客人群。车夫把车踩到几条小胡同内转转(大约30分钟),沿途他骄傲地跟我介绍几个国家重要领导人(在世的,过世的)宅处, 这座紧闭的大门指指,那座紧闭的大门指指, 只可惜那些领导人我一个不知道,在我眼中看来看去都是一个模样的白色的墙和暗色的木门,最后车夫有些不满了,以长辈的口吻批评我说 "你咋这样, 出了国就了忘了祖国和历史"。 在他看来, 祖国的历史都浓缩在这几个国家领导人身上。我只好开玩笑地跟他说 “ 我嫁到婆家当然只能关心婆家的大事,人生的时间和精力有限,娘家的事自然由住在娘家的人去关注”。其实,玩笑中总是含有真言的,这么多年我生活和工作在意大利,意大利政府制定的政策直接影响到我的生活,我当然要去关注意大利的贝鲁斯可尼是否又做出损害意大利国家利益或国际形象的事,左派和右派有那些主张比较适合我的观念等以便下次投票时做出选择,我还要去学习了解意大利的历史,宗教,文化和艺术,因为这是我生活的社会环境,那有精力和时间去关注中国政府政权的变更,那些是中国政府领导人。我又开玩笑说“你为什么不带我去习近平家的房子给我看看,你看,我知道谁是习近平吧”。他苦笑了一下,说“如果你连习主席都不知道那你就不配做中国人了”,的确如此,幸好我还知道谁是习近平,否则被车夫认为是卖国贼了。 胡同游览快结束时,我请求车夫把我们拉到一家干净雅致的餐馆去,车夫马上说“没问题”, 一会而他就把我们拉到大街面上一羊肉馆,推荐我们到此进午餐,餐馆门前堆放两个黑黑油腻的大垃圾桶,门边堆放着乱七八糟的杂物,保罗一看就说不太卫生,他坐在车上坚持不下来,拒绝进入,车夫再不愿往前骑,说这就是我要求的“环境清静雅致”的餐馆。其实,他认为100元的工作时间已到,再干就超出了这个劳动价值,我们就是剥削者了,所以,任何这个时候碰到的餐馆都是“干净”的餐馆。 犟不过车夫,保罗只好下车,车夫离开我们之前用手一指, 说 “ 如想去后海,你们自己过个马路就是“。 穿过大马路,在靠近后海公园的人行道上,看到一地摊卖上个世纪小人书的旧书摊,好激动,仿佛见到了我的童年。小时的我长时间坐在居委会书摊的矮长凳子上,一分钱租一本小人书,我的童年是在小人书中的故事陪伴下长大的。蹲下去,找了一本“夜半鸡叫”的故事带回意大利做纪念,想到回家后给儿子讲讲这个可笑的故事。 我们终于坐到后海湖边一干净雅致餐馆餐桌边了。 前几天,我和保罗到河北邢台市下什么县什么镇的西范村(在地图上都找不到)一家大公司搞了一个星期的技术培训课。一整个星期在稀饭村紧张的培训工作把我和保罗都累坏了,腿上的青筋都站出来了。星期五晚上一结束培训,我俩马上乘高铁离开稀饭村去了北京,这样,我顺便带保罗在北京游逛。这是他第一次来北京首都尽管他来中国出差多次。 保罗对“环境卫生和个人卫生”有点达到强迫症的地步了,他这样挑剔餐馆环境,并非他出自于一个什么讲究高贵的贵族世家, 他只是一个普通技术员, 他和他妻子两人都工作, 他们没有孩子但拥有自己的房子, 所以生活过得非常轻松, 今天的资本主义社会可不是我们以前在学校学的马克思研究的资本主义社会, 现在技术工人的工资不是仅够温饱, 还可以象十八世纪英国的贵族一样旅行他国。保罗不会把他余下的钱都压在席梦思下, 或买好轮椅为老后做准备, 他们夫妻两到处周游世界, 到山谷中泡温泉,阿拉斯加看极光,等等,每次外出旅行,他只选择200欧到500欧的酒店俨然一个小资,不会像我制定的标准是5到50欧之内的(在亚马逊森林睡吊床3欧一夜呢),他热爱享受舒适的生活。这次跟他出差,不象上次跟他们公司的总经理一起坐法航的头等舱那么舒服,但因为他个人乘机积分很高,于是我们在机场也尽情享受汉莎航空公司的VIP服务,随便吃喝,在宽大舒服的沙发上小憩。 那天湖边清风佛面,杨柳垂腰,酒菜上桌,保罗三瓶啤酒下肚,正在我们享受从稀饭村紧张工作后解放出来的轻松和从故宫人群嘈杂中解脱出清静,空中一柳树小叶随风悠悠然然地飘落到保罗头上,又从他头上落到我们的桌子上,我坐在对面,看到这一幕,觉得是一种美好的自然浪漫,保罗与小小柳叶之间一份美好缘分,可他却紧张地尖叫起来? "真恶心,这么多小黑蚂蚁", 尖叫声令我和邻座的客人及湖中几条小鱼都惊咋了。 我怎么睁大眼睛也看不到令他恶心小蚂蚁,我只看到一片可爱的,瘦瘦的青色柳叶,于是他让我戴上他的眼镜来观看,我一搁上眼镜,慕然看到刚才还光光脸的保罗一下子布满了细细的皱纹,瞬间他在眼镜面前衰老了几十岁,“这是300度的老花眼镜“,他跟我同年,看上去还很年轻,怎么戴70岁老爷爷的老花眼镜。我的视力一下扩大好几倍,终于看见一微微黑点,简直就像在实验室用显微镜看细菌,他坚持说是可爬行虫子,说着说着他觉得头上身上都痒起来,好像那些小黑虫都钻入他头发的密林丛中,穿越皮肤护城墙爬入他得身体中,一下子他浑身不舒服,手开始抓头,我坚持说他是心理作用。他说“这种风吹落叶(落虫)之地不可久留”。我们只好匆忙地吃完饭菜,非常惋惜离开那美丽的湖边。 我们去了雍和宫,北京最大的藏传佛教寺庙,那里游客不太多,终于可以好好地游览一下了。雍和宫有着精美的寺庙建筑,融汉,满,蒙建筑风格于一体,还有精雕的香炉,万福阁内18米高巨大的白檀弥勒佛和悬挂的唐卡都值得停步慢慢欣赏,可保罗有点不耐烦了,他说不舒服要早点离开,难怪我见他好像心不在焉,似乎对周围的一切不太感兴趣。太可惜,他跟我以前陪同游览威尼斯的一个中国客户一样,对威尼斯还没有看几眼就说”破破烂烂,黑乎乎的旧房子没有什么好看的”。就在大佛像身边,好像怕大佛听见似的,他以意大利人惯有的在教堂里说话时的那种低声细语(怕打搅了上帝)告诉我“我觉得有小黑蚂蚁在我全身上下爬动,我浑身感觉不舒服,需要回酒店冲个头洗个澡”。我当即就想给佛下跪磕头,请求大佛来拯救这个可怜的男人,看来他的头脑内已经被小黑蚂蚁给充斥了。 傍晚,我带他去了王府井的小吃街。我喜欢吃臭豆腐,这也是我常常想念祖国的原因,本想在回意大利前好好享受一下儿时家乡的味道(武汉的臭豆腐非常美味),在小摊买几块臭豆腐干吃吃,可我们还没走近臭豆腐摊位时, 保罗就开始叫喊到好象以前他在一些穷国家旅行时闻到的厕所臭味,我说"我还正想买几块"臭屎"吃吃呢, 他慌忙反对,连说他可不愿意跟“厕所”(如果我买几块边走边吃)一起游览,只好作罢,因为他不堪忍受臭干子的味道,我们只好赶紧离开小吃街。
最后我们还是去了一家比较高档的餐馆吃了顿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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