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734009866828688.jpg IMG_20240904_151012[12334].jpg](/upfile/image/20241212/1734009866828688.jpg)

法國人在殖民時期修建了一條老鐵軌,它穿越河內市中心區域一條狹窄街道,兩邊是些塗有色彩二三層樓高低不一的房屋,懸掛着紅色和黃色紡錘型燈籠和衣服,毛巾被單,太陽透過白色帆布遮陽棚牆壁染成一種柔和的金色,好像通過黃色玻璃瓶底看到的黃昏。鐵路兩邊有很多咖啡館,遊客們坐在鐵路邊咖啡館的一排排椅子上,就像觀眾坐在戲院耐心等着看節目。很多人也在鐵軌上做着各種誇張的姿勢拍照,把一條普通的鐵軌當作片刻的人生舞台。


那天是周六,下午三點半,塗有藍白黃的方頭火車徐徐出現在狹窄彎曲的街道,火車如同一位老人,穿着色彩陳舊的衣裝穿越百年時光,步履緩緩地慢慢開了過來,令人驚訝的是火車車廂與房屋之間只有幾步之遙,車廂幾乎是擦着人們的手臂而過,每個人都拿出手機拍照。火車長龍在狹窄小巷中看起來如此龐大,像一條巨龍在蠕動,它不理會兩邊遊客亢奮的呼叫,卻好似準備要吞噬周圍的房屋和人們。 火車過後一些遊客紛紛離去,如同劇院散場。我沒有離開,只是沿着鐵軌隨便走走,想找個地方坐坐,至少這條街道沒有摩托車的騷擾。 挨着鐵軌的是些咖啡館和商店,一些男女招待站在鐵軌上叫喚着客人,我想坐下卻又未坐,流着汗繼續慢慢底走着,空氣是這樣炎熱稠粘,使人疲憊不堪。這時從鐵軌前端飄來一首我熟悉的英文老歌“ everything i do”,順着歌聲,我看到一個四十來歲的男人,青皮頭,端莊的臉,坐在一個敞開的咖啡館內小木桌子邊以一種現代忙碌的越南人少有的氣定神閒低頭看書,一隻小黃狗趴在他的腳下,他的女人站在咖啡館前招呼着路過的遊人。 我就在這個鐵軌邊的小咖啡館坐了下來,點了杯冰鎮新鮮芒果汁,邊喝邊看着斜對面一個老年男子裸着上身從站台上的屋子裡出來舀水,從他上面的陽台。我又看着一個年輕女人面對着鐵軌晾曬衣物,二個孩子在鐵軌上玩耍,一個戴着斗笠的女人在鐵軌上兜售甜食。 人們怎麼能在如此狹窄的空間與鐵軌共同生活?我思考着。 河內老城區的人口密度是每平方公里3.7萬多人,當一個社會人口太多空間太少時,能夠生存下去的條件就是人類不得不接受地理空間,社會條件與習性的束縛,降低作為人的自由活動空間條件。至少在我看來,河內老城的人已經適應於在異常狹小的空間生存。夜晚在路邊,隨時可以看到一群群的越南人坐在小矮凳上圍坐在一個或兩個塑料高凳吃吃喝喝,談談笑笑,安然自得。在柬埔寨的金邊也是如此,當我走入大集市時感覺自己成為一條小魚游進深海底的珊瑚島,商品從四面八方把人包圍起來,人們在非常狹窄的縫隙間穿行,商人們則用商品把自己給淹沒,僅留着一個小小的雀巢空間來擱置軀體。

這對夫妻在小魚攤上生活在工作 
服裝鞋帽攤位邊就是菜和魚,

鴿子籠似的理髮店 

被帽子淹沒的女人 我看着眼前在鐵軌上玩耍的兩個孩子和那位在舀水的老人,想想這裡的人年復一年,日復一日火車不變的鳴笛噪聲和振動伴隨下吃飯,玩耍,睡覺,做愛。每天,火車如同穿越這條街的時間,把他們從童年帶到青年,再穿過他們的額頭,壓出皺紋,改變他們的容顏,使他們變成老年。

在我要離開咖啡館時,那位四十多歲怡然男子帶着微笑和關注的神情來到我的面前,對我小聲地說了一句什麼,然後,他抬起手來,輕輕地用手指把我擦汗時留在臉上的一點紙屑碎末拿下來。在我的軀體被河內桑拿浴般的酷熱給浸泡時,我的心也被越南男人的溫存給包裹了。 隨後一天的上午,我只是在河內的老城區隨意遊逛,看着樹蔭掩映的帶着前廊小柱的法式別墅,綠色黃色房子,藍色的窗子。越南女人漂亮奧黛,越南少女,街邊的人和物。

漂亮的越南斗笠帽

精緻的奧黛 
穿古裝的少女

可愛的越南少女 ![1734011737340165.jpg IMG_20240905_134935[12338].jpg](/upfile/image/20241212/1734011737340165.jpg)
我看到一家花店,時令鮮花從店裡溢滿到店外的街面,又看到花店的樓上,是一座頹廢的法式屋子,屋外的牆壁已經剝離,雕花陽台欄杆發黑,百葉窗已經失去一半,玻璃破裂,只有外牆上層浮雕石花依然在時光和雨水的侵蝕中掙扎着開放。我看着這棟樓黑洞洞的窗口,想象着上個世紀初住在這些房子內的法國女人,是否如同杜拉斯說的,她們在有高大屋頂的房屋中走來走去,成天無所事事,講究打扮,在這個炎熱潮濕難耐的殖民地,她們只知道自我保養,為了她們的歐洲,為了她們的情人,為了有天去意大利度假,為了有天回到法國的家鄉向人吹噓她們溫順的越南男僕。隨着法國殖民地的結束,她們人去樓空,那一個時代沒落了,但河內沒有沒落,它保持了舊時代的記憶,殘破法國公館樓下的花店懸掛的黃紅紫的鮮花是那麼明艷,充滿活力,店面前一個手扶摩托車穿着花裙的女人在買花。在這條街上,我看到了過去,也看到了現在,相信還有它簇新的將來。 
河內自漢武帝起直至十一世紀它都屬於中國的一部分,在中國帝王的統治下,(越南人稱之為中國的入侵占領),唐朝咸通七年被節度使在此地建成大羅城。受中國文化影響的千年史至今遺留在河內中國式的的建築上:國子監文廟,皇城,佛教寺廟和高塔,上面都刻寫着中國的文字。除了這些承載着中國文化的古遺址之外還有街邊上做米粉,洗碗的青年男女,小店鋪的貨物,街頭的燈籠,越南人的面孔,近似粵語閩南話的越南語發音,這些都勾起我上個世紀末幾個熟悉的中國南方城市記憶,河內老城的街景又像一部時光倒流令人流連的老電影。

路邊咖啡館 在法國建立印度支那殖民地時期,二十世紀上半葉,河內曾是法屬印度支那的首府,法國人在此修建了公路鐵路,電力網絡,教堂、學校。大郵局,促成了河內的現代化。至今河內留存着許多迷人的法式建築,老式咖啡館。那些高低不齊,新舊不一的房屋交織在一起。以不同的色彩和不同的窗欄,陽台構造出一副美麗的圖像,在每個街角營造出一種“復古”的氛圍。這些法式建築曾是一個殖民時期民族的屈辱記憶,但它卻融入現代越南,成為河內美麗的一部分。 下午,我去西湖邊一個明亮寬敞講究的咖啡館,室內懸掛着許多半透明的荷花燈。咖啡是法國人在殖民時期引入越南的,最終它成為越南人生活方式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我點杯咖啡,坐在最高頂層,看着靜靜的粼粼湖面,像越南人那樣品味着咖啡,望着湖邊鎮國古寺塔樓,又感覺自己仿佛在中國杭州的西湖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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