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中国人为什么不用刀叉而非要用筷子?消耗那么多的森林木材来做筷子,你看我们用的钢刀叉可以反复使用几代人呢”。 萨克公司的安德烈经理在陪中方公司客人的餐桌上优雅地用着刀叉切割他面前的一盘半带血的牛排时,边用空余的嘴以那种文明优越感和自信来谴责中国人使用木筷浪费资源,听他这话觉得中国几千年来的饮食文化习惯全都错了,使用筷子会导致亚马逊森林被砍伐,树木的大量流失。 翻译员红就坐在他的对面,安经理把中国人当作面前餐桌上的奶油蛋糕,随便可以啄几下。 饭后安经理带客人去参观他们的客户工厂。 安德烈经理大约45岁左右,端正五官,满头茂密灰白头发显示他的年纪和他的智慧,他中等个头, 说话温文尔雅,颇有风度。红曾为他做过几次翻译,他脸上总挂着一丝琢磨不透的微笑, 眼神则充满经理的自信和庄严。 车在高速公路上急速奔驰,车窗外阳光明亮刺目, “中国企业以非法的行为参与国际市场竞争,这是不公平的,他们剥削劳工,工人长时间工作而低工资支出,工人缺乏合法的权益“, 他一边开车一边又发起对中国的攻击, “国情不同环境也不同,你不可以以欧洲的企业标准来要求中国企业,中国劳工是吃中国的白米饭而不是意大利的通心粉,中国工人的工资是按中国市场的劳动力价格来计算的”。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中国实施改革开放后,特别是中国加入世贸后很多外资企业利用中国廉价的劳动力和巨大的市场,在中国投资建厂,西方制造业转移到中国,因此,西方一些媒体常指责在中国的企业搞不正常的竞争。 红也以意大利人那种特有的风暴似的方式激烈地跟他争辩,坐在后面的李总和张经理都有点紧张了。 “请问,你们在吵什么?你的意大利语说得太好了,都可以跟意大利人吵架了”。 “他指责中国企业搞非法竞争”, 红将其争论的话题翻译给中方客人听,张经理笑了笑说: “意大利人在睡觉时就不容许你中国人工作,你一定要跟他们在同一个时间睡,这样中国人就是他们合法竞争者了”。 到了萨克公司的客户厂家,一行四人进入办公楼,一位年轻的女职员在小会议室接待客人们,跟安经理交谈了几句,然后去给他们四人端来茶水。 第一杯茶上给安德烈经理,再依次给中国客人。李总看在眼中,冷冷地说了一句: “这个小妞如在我们公司上班,我马上会把她炒掉”, 红心里一骇 “有什么得罪了他“, 赶紧问到 “为什么?” “我们才是远道而来的贵宾呀,可她却先给意大利人先砌茶“。 好在年轻女职员不是中国人,所以不用担心失去工作,可能在她看来,客人都是客人,不分远近和国籍。红暗自庆幸自己不是为中国老板工作,否则已经被解雇好多次了。 晚上,安经理在一个中世纪古城堡餐馆预定了晚餐。 餐厅有着拱园大石头屋顶,厚实的拱形壁上画有草丛中浮华红色花朵, 稀疏的树林,朱砂色砖石地, 整个餐厅看上去古典雅致。餐厅中只有6张餐桌,除了安经理预定的一张桌子外,其他的几张餐桌都坐有穿着讲究的女士和绅士,点完菜后安经理的第一句话就是 “贵方公司准备什么时候下那四台设备的订单?” 李总思考了一下, “大概就这一个月内吧”。 这个回答让安经理脸色绽开一丝抑制不住的笑容。 李总布满皱纹蜡黄色的脸依旧像位饱经革命风霜的老共产党员,他有着基层领导的那种刚愎自用作风,在八十年代末和九十年代初,他原是北方一家长期亏损的食品饮料合作集体企业的厂长,后自己承包,猛抓生产与发展,居然将一个小的合作厂发展成一个现代化规模的中大型企业,2004年后,连续几年从国外进口包装生产设备,李总顺应历史的变革,自然也就成为公司的最大股东持有人,从一个一无所有的红色老党员迅速变成一个拥有一定资产的白色的资本家。现在,你又可以从李总那张曾经的共产党基层领导的脸上看到新型资本家的贪婪目光。 第一道餐就上了主食;意大利海鲜面,盘中的黑色油亮的贻贝和白色的蛤蜊都张开嘴,混夹在面条中看上去鲜美诱人。中方客人刚从德国出差过来,德国什么有名?严谨的工作作风,精密机械的制造都与美食不沾边,客人在德国就没吃上一顿可口的饭菜,因此他们贪婪大口地吃着海鲜面,简直快把脸埋在盘中了。中国人与意大利人吃面条的方法不同,中国人是将长长的面条吸入口中,因此在吸面条时会发出象蛇威胁人时“哧…..哧…..”声音,而意大利人吃面条时是用叉子将面条转几圈后一起放入口中,悄无声息地将面条放入嘴中。 餐桌上两位客人在桌上共同地发出的蛇般“哧…..哧…嗦,嗦..”声音引发了隔壁餐桌一位女士的注意。她不时朝他们的桌上投入几瞥。要知道李总和张经理是五六十年代出生的人,那代人经历过中国的贫困,食品的匮乏,他们习惯在吃饭时发出响声,那可是表明主人的饭菜可口有味呀。 安经理常去中国,对客人吃面条发出的响声肯定早已耳有所闻,已经见怪不怪,再加上客人刚说过要预定四台设备,吃面条过大的噪音就在可容忍范围内了。 主食后开始上第二道菜:烤鱼和红色大龙虾。摆放在盘中的通红色大龙虾简直如同工艺品一样漂亮诱人,但悦目的大龙虾吃起来却不是那么容易,为了剥去大龙虾腿上硬壳取出美味的龙虾肉,两位客人将餐桌上所有的金属餐具都用上:叉、刀、勺,包括专门用于吃两角叉的夹子,中方客人完全被大龙虾给吸引了,他们专注地敲打坚硬的龙虾壳和挖掘龙虾肉,他们的餐桌简直就成了一个机械零件生产加工车台,“乒乓”声在安静雅致的餐厅内回响,餐厅内其他客人用诧异不满的目光朝这桌上扫来扫去。 安经理这时再也无法抑制住脸上难堪的神情,而中方人员一心一意敲打和享受着龙虾的美味,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周围环境人们的反应,彷佛他们独自在自家里的餐室里轻松自在地享用美食。此时,如果没有金属餐具,只有中国人用木筷子就不会发出如此清脆的金属噪音了,午餐时安经理指责中国的筷子习俗,大谈用金属刀叉的好处,现在他也闭口不言刀叉的好处了。 终于美味的意大利晚餐在张先生令人难堪的一声饱嗝声中结束了。 出来时已经今夜间十点多了,将客人送回宾馆后 安经理独自送红回家, 从帕尔马到菲拉纳还有180公里的路程,公路上车很少,窗外是黑沉沉的夜和路边无尽的原野,他喝了点白葡萄酒,这寂静的黑暗刺激人的欲望,与一个中国女人共享一个狭小的汽车空间让他回想到他在中国度过的充满欲望的夜晚,东方女人光滑的肌肤,他那日间的高贵灵魂开始下降,脸上的惯有的庄严逐渐消散在昏暗之中 “中国女人的肌肤简直和中国的陶瓷一样光滑呀”。 这大概也是他常到中国出差后的个人感受之一除了中国人不应该使用筷子外。 从上世纪八十年代起,萨克公司的很多瓶盖制造设备销往中国,公司常常派技术员去中国安装设备。意大利男人的英俊似乎是众人公认的吧,特别是2006年意大利队获得世界足球杯冠军,那些英俊健美的球员让女人们着谜,中国客人来意大利出差旅行的第一声赞美不是永恒之城罗马而是街道上看到的意大利美男子。 就这样,那些意大利技术员到中国后很容易受到中国女人的青睐,他们每次从中国回来后谈论起中国女人好像谈在中国品尝到的各种不同佳肴一样,有个意大利技术员竟然说中国女人是他的快餐食品,可以想象安经理如何在中国享受快乐除了他不喜欢的筷子以外。 “你结婚了吧?” 红忽然随口问了一句,其实这是有心在用,似乎提醒他是已婚的男人,别忘了家里的妻子, "当然" 果然他想起了他的妻子,停顿一会他接着说 “我从高中就认识我的妻子,她是中学老师,我们还有一个儿子”, 他又继续表白 “ 我爱妻子,但并不妨碍我在中国与中国女人上床”, 他试图解释和证明,他上半身的爱献给他妻子, 而下半身则可随便贡献给中国女人。 红当然明白,这种事情常出现在十年或二十多年后的婚姻之中,男人多半会说妻子已经成为他手背上的一块肉了,在睡了多年的传统夫妻床后,需要一张充满激情,能够重新唤起青春的床。 车在黑暗中静静行驶,红缄默不语,几分钟后,她又说 “如果你真爱一个人怎么可能会背叛她呢,那说明你并未全身心去爱她”, “与其他女人肉体上有关系并不表明我不爱我的妻子”, 这似乎是捷克一本小说中的男主角托马斯医生说过的最多的话,托马斯医生四处找女人做爱,却说他大脑中的情爱和美好的部分留存给妻子。这个安德烈经理如何爱他的妻子只有他自己知道,不用来说服红。也许,如一位女作家说的: “生活需要亲热坦诚, 也需要诓骗, 仅于其一面日子就淡乏了“。 黑暗中对东方女人滑嫩肌肤的回忆开始让安经理想入非非,下身开始涌动着一股欲望的暗流,他左手握着方向盘,慢慢地将那只闲着的右只手伸过来,好像一条苏醒的毒蛇爬上红的大腿,开始在上面缓慢地抚摸,磨蹭,那天红穿着一条长棉布裤子,隔着那层布红可以感觉到他的骚动感。 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拉丁男人的浪漫?他感觉到身边的中国女人在引诱他吗?没有,自从认识他红就不喜欢那种自命不凡,他只是欲把在中国观赏和抚摸女人肌玉光滑的大腿的乐趣延伸到意大利来。 红沉默不语如雕塑般动也不动,毕竟红已是刚40出头的女子,对于男人隔着裤子的手早已失去了敏感度,有点麻木不仁。 “你不喜欢我抚摸你?” 他感觉在抚摸一个麻木的木雕腿,头一次他说话的语气中失去了一向的自信。 “你是天主教徒吧,我不想让你因为我有罪孽,有那么一天去跟克利奥帕特一起作伴”, 红半真半假地以轻松的口气跟他说,她经常为萨克公司做翻译,不便得罪这位经理。 克利奥帕特是被但丁在神曲中因淫欲罪而判入地狱的埃及艳后,她的灵魂魂被狂风吹得左右上下翻腾,撞击断壁残岩。 意大利很多人即使现在不太信仰上帝,可心理上有时依然无法摆脱从小受到到宗教的观念的影响,(既然百分之九十五的人都是在教堂受过洗礼),一些人(特别是上了年纪后)依然无法摆脱造孽导致死后去地狱的阴影和想象。 不知是地狱恐吓了他,还是他的自尊心受到严重的挫折使他气恼,他的血液开始冷却, “既然你不喜欢我,我就不碰你了”,说着把手抽了回去。 这句话中充斥着尴尬和恼怒,红只是沉默不语,依然直视着公路上无垠的黑暗,想象着在黑暗中抽回手时他的面部表情,他定会感到羞辱,这么一个潇洒,自信高傲的意大利男人,大公司的经理,竟然还遭受到一个中国女人,被雇佣的一个临时翻译的拒绝,这太丢脸了,拒绝的权力应该在他这个男人的手中呀,黑暗中车内的空气变得有点沉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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