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阿曼的傍晚气候宜人,白天阳光炙热但落日后温度变得温和宜人,首都马斯喀特都是阿曼湾的一个重要港口城市,到处都是新建白色的房屋,宽敞干净的街道,稀疏的树木,一切看上去那么现代化和富裕。
动物市场 几天前在尼兹瓦小镇我曾参观过一个沿袭上千年的动物市场,一个每周五清早重复的古老传统。男人们牵着他们的山羊,绵羊、牛和小牛,绕着一个圆形的花坛走来走去地出售这些动物。人们重复着上千年的动作和习俗,穿戴着与他们祖辈相同的服饰,仿佛时间停滞在圣经的远古时代,但衣着长袍的男子拿出三星的手机来计算价格时,瞬间,幻影消失,你又回到现代时光。 腰刀买卖
戴墨镜时尚的阿拉伯老人 清真寺
我坐在老城区的一个小餐馆外桌子边吃晚餐,面对海湾,海风轻柔的吹过,这是一个柔和愉悦的傍晚,很多当地人从清真寺祈祷出来,一群群白色长袍的男人们如团团白云不断地从我眼前经过。 这是2015年我在阿曼旅行的最后一夜。
吃完饭,我沿着海边的街道信步而行,右边有一排一排挨着的小商店,在各种不同纪念品和传统服饰商店中我看到一个小书店,出于逛书店的习惯和好奇我走了进出。书架上几乎全是阿拉伯文的书籍和杂志,印刷着漂亮飞逸的字体,自然这些文字我看不懂,感觉这些陌生的文字将周围笼罩在一片肃静之中,书中的故事和各种人物及要讲述话语都无法与我交流,无法侵入我的头脑,在我这个外国人眼中它们只能被封禁在自身的世界。 架子上一个非常精美的棕色雕花小木盒吸引了我,打开后看到里面是一袖珍蓝色书,阿拉伯文字如蚂蚁般精小, “这是本什么书?怎么卖? 我转身询问站在柜台后的店主, “古兰经,3个里亚尔,大约是7美元“。 他从柜台里面走了出来,站到我面前,这个男人大约40多岁,橄榄色皮肤,挺拔的个头,眼睛大而深,高挺的鼻梁,头戴一顶绣花白色棉布帽,如同街道上所有的男子,他穿着一身雪白长袍,只是这个男人的白色长袍是如此挺括清爽,没有一丝褶皱,像镜子一样平滑。白色的袍衣给他增添了几分超脱,几分神秘。 我曾经旅游过不少的阿拉伯国家,见过很多穿阿拉伯长袍的男子,但那夜站着我面前的是一位充满异国风情魅力的男子,他的神情和那一身的白让我想起电影《阿拉伯的劳伦斯》中的一位高贵的阿拉伯王子。 “你有没有读过别的版本古兰经? 他又接着问 “没有读过 “, 据我了解穆斯林相信《古兰经》是真主的指南,是真主透过天使向人类传递的讯息和启示而非人类所创作。 “伊斯兰教不仅代表着信仰,对我来说是也是一种文化与生活准则“, 他缓缓地对我说“你可以在古兰经中找到生活中遇到任何问题的答案“。 “不过它是真主一千三百多年的指南,是否有些经文不适合现代社会?“ 我试探着问他,但我毕竟没有阅读过,不能随便乱发议论。 我不能否定他的个人观念,就是基督教和佛教所包含的哲理至今还可以运用到我们的生活中。 “请问,你能不能用阿拉伯文为我诵读一段古兰经?” “可以”,他转身去拿了一本古兰经,翻开,看了看,开始他用阿拉伯诵语读了起来几段。 他的声音带着音乐节奏,微婉之情,抑扬顿挫,那些被囚禁书本中的句子通过他的诵读被放释出来,是否是穆斯林认为的真主借他之嘴儿发出的声音而使整个书店顿时充溢一种神圣感觉,我陶醉于他的音律中。 随后他用英文对我解释几句: “流落他乡的人,在异乡富贵时,异乡便是家乡,在家乡贫困时,家乡便是异乡。 对于夫妻,她们是你们的衣服,你们是她们的衣服“。 我惊叹道“谢谢,有意思,但古兰经还有其他很多内容呢,我不知道,我需要去阅读才能跟你进行深刻地对话”。 据我所知,伊斯兰教有一个完整的生活规范,太多规范,对现代社会的教徒来说也难以完全遵守。 我们又聊到西方的价值观,自由民主,他说:“我曾到巴西旅行,看到满街的妓女,这就是西方文化的自由,那些妓女生的孩子谁来管?“ 停顿一下又说 “我们不需要这样的自由”。 但我觉得我指的自由不是这种狭隘意义上的自由,而是一种精神上的自由,比如你可以去阅读《古兰经》以外的其他书籍,对传统文化和宗教的反思,可以拥有不同的思想观念,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和喜欢的方式来选择生活等,至少从外表看,安曼整个社会只有单一的形式,全国男女只能穿一样的衣服:男人是白色或灰色长袍,女人黑色长袍,他们的个体全都消失或融入群体的背景中。 “你出外旅行时穿着这身白色的长袍吧?“ “没有,我出国旅行时一般都穿牛仔裤“。 我想象不出他穿牛仔是什么样子,可能我更愿意想象他身着这身洁白的长袍头戴绣花小帽穿行于机场内如一片白色云雾穿行在人群中,行走在纽约曼哈顿街头摩天大楼阴影下仿佛来自远古时代。 跟他说话时,面对他明亮带磁力的目光和一片洁白如雪的长袍,忽然想到作家胡兰成的《禅是一枝花》一篇中有一女子说道:”我曾跟一位先生散步,二人在草地上坐得这么近,我凝视着先生的长衫袖子,那飒爽的质地染的青色,是真正的长空无云的天青色,看着它,女子的一生可以托付给他“。 我浮想联翩,也想象着世界上有一个女人一生都已经托付给了眼前这位穿着一片洁白云朵的阿拉伯男人。 那夜,我没有按照计划早点回旅馆休息因为第二天早上很早的飞机,他也没有按时关门,时间悄悄地在我们愉快交谈中流逝而去,直到晚上十一点多钟我才跟他告别。 离别前,我买下来了那本袖珍的《古兰经》尽管我一个字也不识,但它却记载着他给我读的那几句话,承载的他带音乐旋律的声音和阿曼美好的最后一夜的记忆。
(已在世界日本副刊上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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