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武汉 说起冬日的快乐,有人会回忆起瑞士高山的滑雪,住在像玩具般温暖小木屋,或在冰天雪地的芬兰泡桑拿等一些奇特美妙的体验,而我在这里讲述武汉冬日的快乐现在看起来则是一个及其普通平凡的事情,可当时对我来说却不是这样的。 从北京被遣返回武汉,(读者们,请忘掉我前面那段羞耻的经历吧), 充满各种经历的夏日飞逝而去迎来了深秋,航空路的街边铺满了梧桐树枯黄落叶,晚上八点天已经早黑,人行道上依然上有很多来来往往路人,我站在航空路口大园盘一边,面对着弧形建筑的豪华新月大酒店,观察高楼上的那些亮有灯光的窗子,我在等人吗?不是的,我还不认识酒店的任何客人,但我知道里面有很多老外客人和台商港商,我有几个毕业的学生在里面工作,有时他们当班时会偷偷摸摸地透漏给我一点客房信息,如果搞不到信息,我就从外面的窗口来了解那个房间有客人,3楼第四个房间的灯亮着,4楼第6个窗口的灯是亮着,我从左边数起,把号码记在小本子上,然后我大模大样地走入饭店大厅,直接在墙边内部电话上拨到房间,这是我第四次来大酒店打电话给客房, 303 ”Hello“,一个外国女人声音,我马上挂断电话, 307 “喂”,一个香港人的声音,我挂断电话 405, “HELLO“,一个悦耳的外国男人声音 ”你好,我叫无艾,我想找位外国人练习英语口语,我在楼下大厅,请问,你能不能下来跟我聊聊天?” 这总是我一成不变光面堂皇的理由,我是英语老师,我的英语当然需要外国人来帮忙提高,我不会去什么武昌的英语角,跟那些说得磕磕碰碰,怪腔怪调的中国人练习说英语,那只会把我的英语口语越练越差。其实,你们也知道,我对练习英语口语根本就无所谓,那只不过是一个借口而已。 这就样,我认识了住在新月大酒店的英国人艾迪。 在练习了一个星期的英语后的一天旁晚,我们一起在外面餐馆吃晚饭后我跟着艾迪去了他的房间。乘电梯上了4楼,出电梯,一长条桌上放置一大盆花,这是我第一次进入豪华大酒店的楼层房间,走廊里充斥着黄色的灯光和寂静,跟着艾迪走在长长的走廊,脚菜在泥红色几何形软软的地毯上,脚步声全部被地毯吸入,左右两边的房间的门都关闭着,令人感到一种神秘,那一时刻我忽然本能地感觉到,不久的将来我肯定会成为一个外国男人的妻子的。 那天,在房间里,艾迪慢条斯理地帮吴艾脱了衣服,把橄榄肤色的吴艾引到床上,开始吻她,抚摸她,低声细语地说其实他一跟她通电话就明白她想勾引他,想把他像条鱼似地钓上钩,“不过我愿意上钩,我在这里很孤独尽管出门就是车流和人潮”。 艾迪的身体松垮柔软,一身的浮肉,没有男子汉的体魄,缺乏激情,他似乎根本就没有那种男人要征服女人的欲望,他只给我一种温柔,他趴在我身上时好像一床厚厚温暖的棉絮。 我第一次正式成为一个男人的女友,艾迪45岁左右,电子工程师,头顶上耷拉着稀疏浅褐色的头发,淡蓝的眼睛,苍白的皮肤上很多细微栗色的绒毛,微胖的身体和凸出的肚皮,总是面带和善的微笑。 我不再孤独地四处猎寻了,我的身边终于出现了一个外国男人,他陪我逛商店,逛我最喜欢的杨子街时髦服装市场,他总是站在店外面或摊位边安静地等着我挑选喜欢的时装,等我选好后,我就会高声用英语叫到 “Aide,come and pay” 我的这句英语说的如此流利,是从心肺中吐出的清爽空气,男女谈朋友时不都是男人付钱女人消费吗?我心安理得地享受着男人的钱袋,商店里的营业员和时装摊上的商贩总是瞪着大小眼睛羡慕地听着我这口流利的英语和看我指挥艾迪的派头,随身跟着的一个老外银行为我付款。我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得满足,那势头刺激了多少武汉女人的梦想呀。 我常打的士从汉口六渡桥到艾迪住的豪华酒店,既然成为英国人的女朋友,肯定不会再去拼命挤公共汽车了,二路车站常是乌鸦鸦一大片等车的人群(特别是上下班时间), 有时像群黑蜂蔓延到大马路的中间, 车来时还没有停稳就有人象蜘蛛人一样飞扒上车门,在车停后,上车的人流和下车的人留常常混在一起打成一团,下的人要拼命往下挤,上车的人拼命的往上挤,形成两股对潮力量,想下的车人下不来, 想上车的人上不去,双方都耗尽全力和时间摩擦身体。好不容易挤上去时, 新的灾难又涌来: 身体象沙丁鱼那样被挤压得变了形,更糟糕的是还时常遭到那些猥亵男人的骚扰。在公汽上中国传统清规戒律都被自然消除,因为所有的男人都有正当合理的理由在拥挤的人群中贴着女人的身子,那些心怀邪念的男人总是乘这种机会将身体紧贴女人身上,更甚是一些男人乘机用硬硬的小棍子在女人臀部或腿部擦来擦去或利用忽然刹车,人群在惯性中推撞时用手故意在女人胸身摸摸捏捏,受骚扰的少女或女人一般还都不敢啃声,羞于反抗而又无处可逃,七八十年代在武汉乘公汽真是一场恶梦呀,现在我明白为什么在伊朗公汽的男女乘坐地方隔离开来,是一个合理的措施。 我记得在大学学期末放假时,我和静背着大包的床单被子回家清洗,从武昌坐车到汉口,那简直就比背着包去攀登喜马拉雅山还艰难,最后我想出一个狡猾的办法,车来时,在人群往车门涌上去时,我就用从非洲留学生交往中学会怪腔怪调的中国话对周围的人大声说: “我丝日本的溜学生中山洋子,来雪习中国古老文化,请你们能否让让”。 两年前播放日本电视连续剧“血疑”时,曾引起武汉万人空巷,山口百惠和三浦友和的纯洁和悲伤的爱情故事让武汉三镇的人都泡在泪水之中,里面的主题歌谢谢你“瓦踏西露,这一瓦那”满处飘扬。 我这一句怪腔怪调没有引起武汉人的怀疑,于是武汉人把对日本电视剧“血疑”中美丽幸子的同情都倾注于我和静的身上,静成为新加坡的学生,人们居然还让我们先上,有人还给我们让坐, 门边的售票员竟然还让我们把行李包裹放在售票台上。 有个英国男友真好,我不用再去挤公汽了。每次我打的士到达酒店门口时,总是神气地对司机说 ”在这里等一下,我去叫我的英国男朋友来付钱“。 在他的房间,有时我会在艾迪身边躺那么一会,对艾迪说着我的梦想和我的学生,而艾迪的手则悄然地在我的身上抚摸,享受我那光滑的肌肤和丰满的乳房,但他极少跟我做爱,他是个疲软的男人,而我仍是懵懵懂懂的女人,有时我们坐着一起哼唱 Wherever you go, whatever you do I will be right here waiting for you 不过那个冬日我最喜欢的事是去浴室把自己浸泡在浴缸的热水中,头靠浴盆上边缘哼着歌曲,此时我的肉体和灵魂就浸泡在享乐和满足中,我此时才明白, 心灵的快乐也可以源于肉体快乐,那种快乐至今依然留在我的记忆之中。我仍记在一个冬日周末下午,天色阴沉,我泡完澡出来,赤脚踩在软软的地毯上站在房间的窗边眺望外面,这时的天空开始飘扬细碎的雪花,街道的地面慢慢地铺上一层薄薄白色的雪,人们缩着头在路上急行,外面的寒冷世界使我在温暖的房间内感到一种难以言状的幸福。 当我处在天堂的时候,我自然想到要让我的家人也应该享受一下这天堂般的舒适和快乐。 我想我的故乡城市武汉是不适合人类居住的地方,全中国的人都知道武汉的夏日是火炉,武汉的人在夏日被命运判决生活在但丁写的炼狱火炉中,可外地人不知道在武汉的冬天也是令人痛苦难熬的,可能比在东北过冬还难受。 武汉的冬天不像东北那样有着铺天盖地的大雪,长长透明的冰柱悬挂在屋檐上,东北的寒冷是那么张扬和放肆,武汉则不是这样的,武汉人说武汉的冬天是“阴冷”,从这个“阴”的字面你可以想象到阴险,阴谋,阴暗,武汉的冬天就是这样很阴险地冷,北方人一到武汉,眼不见皑皑白雪,脸感觉不到凌厉寒风的鞭挞,只有阴霾的天空,偶尔飘零的细雪,他们会开心地说“太好了,武汉不冷呀”。的确,武汉的冬天最冷也就是零下5度左右,与东北零下20/30度相比简直就是春天了,武汉人家中都没有任何取暖的设施,如在家中做作业,读书,看电视,坐着不动,不久,你会开始慢慢地感到潮湿的寒气像一头冰冷的蛇慢慢地,悄无声息从你的脚和裤腿往上身钻, 再在过一段时间,你就觉得好像有河里的屈死鬼伸出看不见的手慢慢地把你拉入冷水窟窿中,那种冷,逐渐侵入你的身体内,你的骨头中,就是你身上套2条厚毛裤,穿棉被似的大棉袄,把自己包裹得像个笨重难以移动的黑熊也无法抵挡那种“阴险的冷”,读书时我的手背全是长满了冻疮,有时烂得只流脓,都是阴冷对我的侵入导致的。 这种阴冷的天在家里洗澡又是另一种锻炼人意志的折磨了,那时武汉人一个星期能洗一次澡就算是比较讲究卫生了, 在家洗澡,首先需要准备的不是火炉和热水,而是面对寒冷的勇气,在鼓足勇气后才去将水烧热,倒入到一个木制大的圆澡盆中, 在水冒蒸汽时赶紧再把最后的几件内衣脱掉跳入水盆中, 把盆中热水往身上浇,因为房间很冷,水马上就会变凉了,再把肥皂在身上四处擦擦, 这时人体皮肤已经冷为鸡皮,牙齿只顾自个打颤。 快速地把还有一丝热气得水往身上浇洗去掉肥皂,所谓“干净”的身子匆忙爬出澡盆,牙齿依然“嘀嘀”发电报似的不停打颤,用一点小毛巾这里一点那里一点赶紧擦干穿上衣服。 来到欧洲后,第一次洗浴后用大浴巾往身上一披,几秒钟就把上身的水给擦干,浴巾给受冻的身体瞬间舒心的温暖。这时我就想怎么世界上总是自称聪明中国人就不知道用大浴巾呢。 当然,武汉人们也可去外面的洗澡堂,一些单位或公共场所的,总是很多的很多的人, 排很长的队,公共淋浴洗澡大堂无任何隔板,里面蒸汽腾腾,个个赤条条地拥挤在水管喷头下争那么一点水。 那年冬天,最令我享受的快乐是新月豪华酒店的泡浴,自然,福气应该同家人一起共享。 我那乡下出来的外婆活到这么大年纪还没有见过这么豪华的建筑,当我带她第一次进入光亮的大理石酒店大厅时,她抓着我的手,惊奇地以为自己进入了京城皇帝的宫殿,她好奇地看着高高的屋顶和悬挂的巨大的吊灯,跟着我走向电梯,我对外婆说“家家,进了电梯后你站着么动,我们一哈子就到6楼”, “你莫骗我沙,不爬楼梯怎么一下子能到6楼”。 进入电梯,电梯的门自动关闭了,外婆有点紧张地抓着我的手,等电梯在四楼停下来时,门一打开,我拉着外婆的手说: “到了,出来看看” 我带她走进窗口,看我们身处多高,她看着窗外空中,嘴里不停地惊讶地发出“啧啧”声。 “刚才我们坐的叫“电梯”。 在艾迪温暖如春的房间,脚下是绛红色地毯,光洁的墙壁挂着一副欧洲风景画,洁白的床单,雅致的台灯,我把艾迪介绍给外婆,外婆只是瞪着眼睛看着他,咧着嘴笑着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艾迪坐在单人沙发上观察吴艾和她外婆的一举一动,觉得很有趣,好像看皮影戏似的。吴艾先帮外婆脱掉大棉袄,老婆婆自己又一件一件地脱掉那像抹布一样暗淡褪色破旧,难看粗制毛衣,她把脱下来的衣服都放在另一个沙发上,吴艾又帮外婆一起脱掉那么厚厚棉裤,毛裤,天呀,老人好像从西伯利亚来的,不一会,沙发上出现一堆小山丘似的破旧衣服,吴艾把外婆带入了浴室,只听到里面哗哗的流水声。 艾迪的朋友都对他说别跟这个年轻的中国女人太认真,她也只是想从你的口袋里掏钱,想跟你移民到英国。艾迪的确也不太认真,他自己在英国有个老婆,虽然极少联系,关系也很冷漠,但他也没有想到真的会跟吴艾有什么未来,成为吴艾临时的男友也是因为他在武汉太过于孤独寂寞。 那一天,艾迪看着吴艾全心照顾她外婆,想象着他老后吴艾会搀扶着他的苍老颤抖的手,会帮他脱衣洗澡,可能还会跟他换尿布,从那一刻起,他开始认真考虑跟吴艾结婚的大事。 现在回想起来,那是我开心和幸福的一段时间,艾迪对我很好,他到香港出差时回来带给我新毛衣因为他看到我的毛衣很旧,他呵护着我,像个慈父宠爱我,就在我过得“神气五六洋的”(武汉土话,过得很爽快,开心)的时候,忽然收到意大利来的信,当初从北京一回来时我就跟意大利人罗伦佐联系,当然,那时他还是我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我跟他写些什么“我爱你,我会对你好一辈子” 的那些随便说的不伤大雅假话,希望他被我打动。可罗伦佐也不是那么轻易上我的当,只字不提结婚一事。自从遇到艾迪,爱上艾迪后,我就直接告诉他:“你不和我结婚也无所谓,我现在有了一个很爱我的英国男朋友”。 随着对艾迪的感情日益加深,我对意大利人到无所谓了,本来我从来也没有爱过他,跟他在一起的时间还没有超过24小时,连喜欢都谈不上。 从意大利来的是求婚信,这实在出于吴艾意料之外。不知是否因为英国人艾迪刺激起他的妒嫉心还是竞争性,或罗伦佐想找一个帮他扛地毯的健康年轻女人(不排斥这一点),或回家后有一盆热腾腾黄色的玉米粥,反正他想跟吴艾结婚了。 吴艾并没有为这个消息而兴奋,反而还让她为难了,尽管出国是她几年来奋力追求的目标,是她的欲望,而且静的出国又刺激和强化了她出国的愿望,成为艾迪的女友后,她开始把艾迪看做帮她实现梦想的人,是她的救援,将来的依托,可现在她的头脑有点混乱了, “你等我几年,我一定会跟我的英国老婆离婚的,一离婚我马上跟你结婚”, 坐在餐馆里,面对桌子上的三盘菜,艾迪在极力跟我表明他对未来的态度。 我是一心想出国,而且我真心喜爱艾迪,和艾迪结婚除了能够满足我的情感需求又可以达到出国的目的,拥有我认为的幸福,和罗伦佐结婚仅为了出国,但是,能够实现出国的梦想不也是一种幸福吗?我唯一顾虑是和艾迪的婚姻需要等待,俗话说夜长梦多呀。我该怎么办?以前为找不到外国人而发愁,现在一下有两个外国丈夫候选人也让我发愁。我无法做出对自己命运的选择,不知如何选择,于是我开始到处询问他人。 我在新月酒店的酒吧里问两个香港熟人,我告诉他们现在有两个外国人要跟我结婚,一个是英国的艾迪他们认识的,一个是意大利人,这个问题一提出了,他们两个立刻兴奋起来,根本就没有问我爱哪一个人,好像我问的是要嫁给哪个国家更好,婚姻中的男女爱情根本不用考虑,其中的一个马上说 ”英国国家比意大利有钱,但意大利个人比英国人有钱,而且意大利人可会享受生活呢,如果我是你,就选择去意大利,意大利太美了“。原来说这话的香港人去年去意大利旅游过,他还记得美丽的佛罗伦萨,百合花教堂,人体雕塑,古老的宫殿建筑,壁画,洋葱似的教堂顶,明亮阳光下威尼斯的浪漫,罗马古城的永恒,他是带着遗憾离开意大利的,他沉浸于美好的回忆中说“生活在一个美丽,充满艺术的国家,你的生活自然会浪漫美好”。后来去了意大利后我才明白,这只是一个游客的不完全正确的想法。 我又去问我高中的好朋友强强,他像个有着深刻思想,饱览生活阅历的老年智者,慎重其事地对我说 “手上捏着的死鸟好于天上飞的十只鸟,现在意大利人就是一只死鸟,你已经捏在手中了,那个英国人艾迪还是天上飞的鸟,你可以肯定将来能抓住他吗?” 瞬间智者又成为一个听天由命的抛硬币者,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枚5分钱的硬币:“麦谷为罗伦佐,天安门为杰”。说完朝天空一扔,落到地上,我两赶紧把头低下去看,“麦谷面在上,看来命运也在招呼你去意大利了’。 ”请赶紧跟罗伦佐结婚出国吧“,母亲和弟弟也都这么对我说,母亲每天担心我被那些外国人所玩弄,沉溺于一种罪恶的肉体和物欲之中,随后又被外国人扔掉,有时又担心我再次会被警察抓去,担心有天我将会堕落成一位妓女,不光我的名誉扫地,就连所有的家人都会被我所玷污,将会被邻居,熟人,同事,等世人唾弃,嘲笑,所孤立,再也没有一个中国男人会取我为妻。在母亲看来,罗伦佐是命运派来拯救我的,能够把我从这种走向堕落的路上拯救出来。 罗伦佐来了,他没有住入我家,自然是因为他年纪太大。武汉的老城中心居民都是门挨门,户挨户的,在这种地方,流言蜚语可以像鹅毛一样漫天飞舞,为了避免邻居的闲言碎语, 我母亲找了一个离我家有几站路的一个小旅馆让他去住,根本就不容许他踏入我们住的街区。 我依然记得那一天,九月底的天气宜人,我独自一人骑着自行车去武汉市民政局,心里充满了喜悦,终于我就要出国了,我仿佛看到国外的新生活向我招手。罗伦佐坐出租车过来的,那天他的脸剃得干干净净的,看上去是一个五官端正的男人,甚至比艾迪要精神呢,可怜的艾迪,他正好去上海出差了,否则他今晚将会多么孤独和悲伤。 武汉市民政局在一栋西式洋楼中,领证的办公室很大,屋顶很高,里面就两张办公桌,一位中年短发女干部,龅牙齿,,她不太高兴地看了我几眼,似乎不喜欢像我这么年轻的姑娘嫁给比我年纪大这么多的外国人,她以火车站售票员那种强硬的口气严厉地对我说“把你的证件都给我”,看了看,又冷漠地扫了一眼罗伦佐,至少在表面上她不是那种面对老外就卑躬屈膝的中国人, “他是那个国家的?跑到我们中国来找这么年轻的老婆,占中国人的便宜”, 她有点愤愤不平地说,不知真是出于民族主义精神还是出于女人的妒嫉。 她皱着眉头严肃认真地查看罗伦佐带来的所翻译成中文的各种证明,包括无艾滋病的验血检查。 谢天谢地,一切都顺利,登记完后,她给了我们两本鲜红塑料面的结婚证小本本。 一出民政局大门,我长长地舒了口气,随随便便地对罗伦佐说: “好了,我回家吃饭去了,你自己回旅馆吧“。 我终于签订人生一个大合同,现在可以松口气了。 罗伦佐奇怪地望着我说”你忘了,你现在已经是我的妻子了“。 几天后我跟着他乘火车去北京的意大利大使馆,其中有个官员是他的客户,这样没有几天时间,我顺利地获得了签证,当他把贴有意大利签证的护照给我看时,我激动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好像在干渴的沙漠中忽然见到泉水一样,这是我好多年来生活的梦想呀,终于我从一条小鱼变成了一只鸟,可以飞起来了。 飞机平稳地升上天空, 豁然展现在我面前的是无障广阔视野, 我好奇地看着窗外的天空, 城市, 延伸的公路, 田野, 越来越小的房屋, 飞机奋力急速上升给我心灵带来愉悦,我想到自己为了改变人生而作出的奋力攀登, 终于摆脱了中国穷老师的生活, 随机冲上另一片天地。 在天空飞翔的行程中,我久久地凝望着窗外的飘浮的白云,感到一切好像在梦中, 梦想实现之快自己都没有预料到, 幸福往往在你预料不到的时候忽然降临。不过,异国他乡的未来生活肯定是幸福的吗?那时我不会去思考和抱以怀疑。 在莫斯科机场转机时,我的脚第一次踏上外国的土地,罗伦佐带我去酒吧要了咖啡和一点点心,我们坐在小桌子边,一个棕发的年轻女招待给我送来一瓶水和那盘小点心,看着这些漂亮的“老外小姐”为我服务,那一瞬间,我有点奇怪地感觉,在中国时老外在我的眼中总时那么神秘和高高在上,可今天一个这么漂亮的外国女子为我端水送点心,好似享受天上的仙女的服务,真是刺激和令人兴奋。 后来我的生活告诉我,母亲当初让我做出的选择是对的。在一种特定的条件下,爱情并不一定是人生第一需求。出国后当我在国外再次见到艾迪时,我当时就想,幸好当初我没有选择等待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