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给《博联社》和《选举网》写文章之前数年,我已经给《欧洲时报》写了好些时评。批评西方的福利病,一直是我的这些文章的一个重点。比如在现任的法国总统萨科齐竞选总统的2007年,我在《欧洲时报》上连续发表了四篇文章,都是这个中心。以下是相关链接:《我期待着法国的撒切尔夫人》 2007-2-6。《同题之二》2007-2-28。《同题之三》2007-4-28。《同题之四》2007-5-8。 从2008年6月我刚在《选举网》上写文章开始,头两篇文章,就激起了轩然大波。它们分别是《我所看到的西方民主制度的一些深层缺陷》2008-6-27和《法国的福利病概观》 2008-7-15。然后我与徐忠明先生发生了在《选举网》的第一场论战。在以后至今的三年有余中,我对西方福利病的批评一直不遗余力。相关文章主要(次要的还有好些)有如下数篇:《 西方的月亮也不那么圆》 2010-2-8;(从这篇文章开始,我才算是找到西方福利病病根的准确描述就是“公众贪欲”。)《西方债务危机的病根与医治药方》 2010-5-10《萨科奇可有妙方扭转法国的财政困局?》 2010-5-25《法国的退休制度可能被挽救吗?》2010年06月18日,《对法国当下民运的制度分析》 2010年10月21日,《我为什么认为西方文明很可能已经开始全局下行》 2010年11月20日。就这个主题而言,这篇文章大概涉及得比较深入。同类主题我的最后的一篇文章是《西方债信危机让我浮想联翩》2011-8-6。 我引述这么多,是为了证明我对西方的过度福利病及其严重危害,早在本轮金融海啸发生之前,就已经有极度的警觉和批判。(当然做类似批判的远不止本人。)西方金融危机发生后迁延至今期间,我对这个福利病的病根有了进一步的认识,就是它来源于过度民主的西方制度纵容或无法遏制的“公众贪欲”。我还进一步深挖了西方的制度趋于过度民主的原因是:战后的三十年荣景,让西方的精英集团得意忘形,把数百年来一直只是画饼的“天赋人权”、“人民主权”用普选的方式付诸实施。这个普选而且是直接的普选,为西方的制度赚来了极大的合法性和道义高度,但也同时为它们一步步陷入经济困局,开通了道路。 这个公众贪欲,能闯下如此大的麻烦(就是我们现在看到的同时在欧洲和美国肆虐的债务危机),倒还真是两三年前的我所没有预计到的。我现在真的开始犹豫,我给西方近期前景的基本判断:“长期的停滞或慢慢地衰退”是不是还需要向负面做进一步的修正。我想我还是应当再耐住一点性子,再观察一段时间,看欧洲能不能从眼下的希腊和其它病猪国家的倒债危机中挺过去。我还是愿意相信,西方500年繁荣攒下来的底子还很厚,不会轻易倒下去。他们还远未到山穷水尽,走投无路的地步。这一点就从他们还不肯直接接受新兴国家,金砖五国的资金援助中可以看出。 我现在就住在欧洲,我家的生活水平,由于这些年的危机,已经大受影响,收入比以前好的时候减半都不止。我实在是没有幸灾乐祸的心情。其实我居住的法国,在欧洲大国中,情况还算仅次于德国的不算糟的国家。比如这里的失业率只有10%左右,而西班牙是20%,西班牙的年轻人失业率是40%。我在这里真是难以想象,他们怎么生活。报载一个西班牙年轻人,毕业已经三年,还是只能拿到相当于最低法定工资四分之一的实习工资。人家问他为什么不去告老板。他说,“我们班上一起毕业的三十多个同学,只有五六个能像我一样拿到300块。其他的人连实习工作也找不到。你叫我如何告?” 我的一个工人,因为有八个孩子,生活水平自然不高,(他家10口人,八个孩子2-16岁。老婆不工作,但拿的各项补助加起来比老公的工资还高。但两份收入加起来除以10,就不可能多了。)昨天早上,由于银行差错,(他说他本有权在银行透支1400欧元,现在仅透支900。)让他一张300欧元付煤气费的支票跳票。煤气公司就立刻打电话来威胁要把他家的煤气管道关掉,他气得跳脚大骂,说要去找个人杀了,然后进监狱,有吃有喝。孩子也会让政府分送比较富裕的家庭,都比现在好。我的处理办法就是提前给他开工资,让他去先把银行的窟窿填上。这些故事,你们相信吗? 现在回到题目。西方的债务危机还有救吗?我的基本看法是,还有救,但是就是救到不会死掉的地步。要想重新恢复青春?那真是春秋大梦了。为什么会这样?那还是只能在制度上找原因。 西方的确有宪政,这个宪政的确也值得中国学习。但是这个现实中的宪政制度并不均衡,民众一方的势力太强。官权倒是大体被关进了笼子,但民权却不停地在街头咆哮。(看看希腊、法国、英国、美国民众罢工示威甚至打斗……)一旦经济形势稍有好转,他们就会把左派选上台(比如十年前法国人选若斯潘),很快地把刚刚多出来的一点钱花掉(35小时工作制)。于是,经济大势又确保无疑地重入困境。就这样大家眼睁睁地看着欧洲一步步地陷入经济困境、福利困境、债务困境乃至制度困境。这个制度困境无法退出,我已经多次分析为何无法退出。比如在《浅论共和/民主政体的退行》一文中,请参看。我不可以忘了说,资本的权力不理“占领华尔街”的风潮,也照样在那里呼风唤雨。 我已经说过一次,西方显然正在泥潭中苦苦挣扎。为什么我们的一部分同胞还是要把这里看做理想中的天国。有人又会说,我抱着二奶夸原配贤惠。我只能说,我还得想办法把自己好不容易攒下的一些养老的资产(房产卖掉然后)转移到中国。这里的钱年年贬值,而人民币则被西方认为永远都升值得不够。再过10-20年,我们这里的养老金,真的是很可能不够到中国去度晚年的。唉!想叶落归根恐怕都不够条件了。说来你们可能又不信。法国的养老金,必须工作满42年办,才能拿到职业生涯中,收入最高的20年的平均工资的一半。具体到本人,由于工作年限只有25年左右,大体就只能拿到现在薪水的三分之一。萨科齐还要叫大家延迟两年退休呢。 昨天晚上到今日凌晨,欧盟领袖们挑灯夜战,通宵开会,总算又为纾解欧债危机划出了一点道道。我不想重复新闻,只摘要如下:第一,希腊的国债,减记为50%。欠两块只需还一块。(在这一条中,法国的国有银行是冤大头。)第二,筹集一万亿欧元,扩充欧盟的保障基金EFSF(这里,德国要当最大的提款机)。第三,与新兴国家首先是中国相商,看以何种方式和何种额度参与欧盟保障基金的出资。 以下是今天早上从法国新闻网上摘来的通讯。 Deux mécanismes devraient se compléter à cet effet. Le premier consistera à garantir une partie des pertes éventuelles des investisseurs privés lorsqu'ils achèteront des obligations souveraines sur le marché primaire. L'autre consistera à créer un ou plusieurs fonds spéciaux destinés à attirer les investisseurs extérieurs privés ou publics, comme les pays émergents. La Chine et la Russie ont fait état de leur intérêt, et le chef de l'Etat français, Nicolas Sarkozy, a prévu de s'entretenir de ce sujet avec le président chinois Hu Jintao jeudi.译文如下:两个机构为此将相互补充。第一个机构将负责担保当私营投资者在初级市场购买主权债务时承担的潜在风险。另一个机构将创立一个或数个特别基金去吸引外部的私人或公共投资者,比如新兴国家。中国和俄国已经表示对此有兴趣。法国总统尼古拉·萨科齐已经计划就这个题目与中国的胡锦涛主席商谈(据知是今天就通电话)。 对早已透露的这个主意,中国外交部发言人姜瑜26日就已经表示:“我们关注近期欧债危机的最新情况,注意到欧盟正在努力寻找解决办法,希望欧方采取的举措能有效应对一些国家出现的主权债务问题,恢复市场信心,促进欧洲稳定增长。”姜瑜说,欧洲金融市场一直是中国主要投资市场之一,“我们愿与欧方开展广泛领域的交流、合作,深挖潜力、共迎挑战,推进互利共赢、共同发展的合作伙伴关系。关于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资源问题,我们认为,增加份额是扩大基金组织资源的关键。我们呼吁各方按照首尔峰会的要求,尽早落实份额改革目标。” 把这一大通官话化简一下,就是说,要在IFM内部给我们更多的股份,我们就可以通过IFM成比例地出更多的钱。 我很遗憾,中国政府不采纳如我之人提议的“人民币熊猫债券”。(详情请看我的上篇博文《纵深解析中美最新汇率角力》。)说笑了,我也知道这事现在时机尚不成熟,但总有一天会成事的。 又有消息说,英国议会真的就是否退出欧盟于昨日进行了投票。所幸主张退出的并不占多数。但那也够让卡梅伦出一身冷汗了。他说,“邻居家失火,我们必须前去相救,而不是抽身而逃。否则火一定会烧到我们家里来。” 今日欧洲股市大涨。但我还是不明白,他们要筹集的一万亿欧元救助基金,从哪里来?除了拆东墙补西墙、敲锅沿补锅底,他们还能有什么高招? 德国人说,“我们日夜辛劳,节衣缩食省下来的那点钱,凭什么要去支援那些只知道晒太阳的希腊人?”英国报纸说,“中国肯定不可能拿出大笔的钱来救欧洲。这事你到中国去随便问一个农民‘应不应该救欧洲’就可以知道。那个农民会说,‘谁来救我呀?无论怎样算,他们也比我富得多哟。’ ” 萨科齐这回又是大出风头。在欧盟内部,有关债务危机的几乎一切动议都是法国发出,而由德国审议。其它国家都是附和而已。但是,萨科齐的总统任期就还剩几个月。看到今天,我还是觉得,除非出现奇迹,他明年铁定下台。真不知社会党的奥朗德掌权以后,又是如何一番情景。社会党自若斯潘从总理离任以后,已经近十年没有在中央执政,他们已经没有有经验的人才。除了卡恩,可惜他又已经废掉。现在也还说不准,他有没有可能东山再起。 下面这一个意见我肯定与自由派一致,就是中国政府应当把超额征税得来的大量的钱花在国内,花在一直薄弱的社会保障上,花在教育上,花在廉租屋上,而不是花在三公消费上。至于救欧洲,出个几百亿就可以了。总之不能让他们死,但也不必让他们活得比我们还好。中国农民的话实在太客观。穷人哪里会有义务去救富人。我们有钱还是先救自己的同胞。他们自己惹下的麻烦得他们自己想办法解决。 就是看到西方的过度民主和中国的不够民主之两面的缺陷和长处,我才提出一个“加权民主、限权民主、折中民主,间接选举、两院制、阶级共和、行政主导”的方案,希望能取长补短,中道而行,为发展中国家的民主化寻找出一条更可行的新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