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和人的确有投不投缘一说的。
一日我在家中闲坐,来了一位长辈看望我的父母,他开着一间报社,想办香水厂,一眼发现我这个“人才”,硬是要我去帮他。我也十分乐意。正好GRE已经考完了,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出去看看。
他租着汉口洞庭街YMCA(基督教青年会)的小洋楼做办公室。我去看了一眼就喜欢上那里红漆木质的地板, 窗框和楼梯,还有淡黄色的墙。
早上穿过汉口最繁华整饬的老租界市井来上班。中午有时吃楼下嫂子们卖的干净美味的午餐,有时溜到隔壁的中原特轮看午场电影, 买一盒冰激淋当午饭,整场电影只有几个人看。傍晚打的或走到江边跳上起点公交车坐在司机旁边一路看街回家。一天之间往返于汉口市井和武昌学院之间,恍如隔世。汉口人常会问我:你是武昌大学里来的吧。问你们怎么知道。答曰听口音看气质沙。
报社的同事大多是汉口本地人,和大学里的同事完全不同风格,基本上个个我都喜欢。特别有两个同事令人难忘。小张极其青春. 她的挺拔匀称与灵敏不复多见. 我们曾一起出差去江南一带, 在火车上她睡上铺, 也不用爬, 用手撑着, 蹭, 上了一层, 蹭, 又上了一层, 我在下面须仰视才见. 她对衣饰有非常特殊的品味. 对我来说, 往往需要一点时间适应, 之后我会很欣赏她的选择.对她的个性我也需要一点时间适应,之后我很喜欢她。她是有情有趣有义有才的侠女。另一个是很柔美的玳瑁色的小邹,她穿黄色的纱衣时, 仿佛来自古代. 同事们却只提她好不提她美。只因她的美丽被她先生的无比英俊比得失了颜色。我深切体会过她的好。一次她和我一起出差,火车到站我伸手正要去取行李,对面坐着的一位素不相识的老太太居然一下子跳起来站到椅子上帮我把行李拿下来,而小邹竟然抢上一步接过我的包抱着。我忙道我来我来。老太和她异口同声地道:"你怎么行?!"我又是感激又是疑惑。至今都没闹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从南京到扬州再到上海,她照顾了我一路。我想用四个字来形容她:温柔美好。 老板十分信任我和小张,派我俩去上海采购做香水的材料和设备。我们俩个看上去像高中生夹个皮包十分不靠谱。杭州玻璃厂的销售师傅看着我们捂着嘴笑,不想和我们谈生意,推过他们刚煮好的饺子说小妹妹肚子饿坏了可不好;上海外滩一间法国香精公司的绝美的美妇人代理羡慕感慨地说小姑娘你们真是赶上好时候了;上海轻工机械设备研究所的人看见我们从进门打听设备到签合同用了不到两小时,特别是当小张从包包里掏了半天掏了一枚公章,朝之呵了口气,梆一记敲在几十万的合同上时,他们都万分怀疑。那时候那也是一笔不小的生意呢。 可是我们的老板就是这么富有想象力而且有魄力,敢放手让二十出头的我们想怎么干就怎么干。我们建起来的厂二十年来还在运行。 我和小张是背景和风格迥异的人,老板却把我们俩撮合在一起。结果是我们互相学习欣赏相互抬举,合作得非常愉快而高效。这些年我没有忘记她,她也不会忘记我。 老板的生意这些年来蒸蒸日上。他一直念念不忘我和小张为他做的事情,其实我们做的根本就很少很少。我很快就去了深圳,而小张跟着也辞职自立门户了。老板却一直想着我们。他感慨小张嫁的男人不够出息,让她辛苦委屈。他来多伦多看我,邀我去他儿子家,让太太给我煮了汤盛出一大碗,油汪汪地,看着我喝下去。回去还跟我父母说他觉得国外清苦,他想为我哭。 不知该怎么说和他们的缘份,只能宣一声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感恩不尽。 201507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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