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我更新家里的一套影声设备。但看着一台崭新的蓝光光碟(Blue-Ray Disc)放映机也在发愁,后来从网上买了英国皇家歌剧院Anna Caterina Antonacci, 和Jonas Kaufmann主演的,法国音乐家创作的著名歌剧“卡门”以饱眼福和耳福。尽管我已藏有不同版本的DVD和CD,如1991年录制的由Zubin Mahta指挥的,也是由英国皇家歌剧院以M. Ewing · L. Lima主演; 还有是一盒至今最受青睐的1984年的电影版,它是由Fransceso Rosi导演,由赫赫Julia Migenes 和Placido Domingo分别演卡门和唐霍塞。
歌剧卡门的脚本是梅拉克(Meilhac)和哈莱斯(Halevy)根据梅丽美同名小说改编的。歌剧的故事发生在西班牙的小镇Seville. 当序幕拉开时展现在观众面前的是熙熙攘攘,热闹非凡的市井广场,有值勤的士兵,也有叫市兜生意的小贩。从兵营正步前来换岗的士兵吸引了一大群穷孩子们看热闹,孩子中更捣蛋的还与士兵戏闹。与广场相连的还有一家颇具规模的烟厂,吉卜赛姑娘卡门就是烟厂的女工。她能歌善舞,容貌漂亮,性格豪爽、热情奔放但又放荡不羁,如此神秘的魅力深深地吸引了上士霍塞。他为此动心舍弃了原来的情人——温柔而善良的米卡埃拉。
有一次卡门在纠纷中殴打同厂女工致伤,被抓,而且霍塞竟然抵挡不住卡门的诱惑,私下放走了她,为此被捕入狱。后来霍塞一出监狱就直追卡门。卡门兑现了诺言,含情脉脉地为上士 跳了舞, 这样,霍塞更是死心塌地为了卡门,擅自离开军队,还加入卡门所在的走私贩行列。然而,正如斗牛士埃斯卡米里奥所说,卡门的爱情是持续不了6个月以上。卡门渐渐地厌倦心胸狭窄的霍塞,爱上了埃斯卡米里奥,并决定和他结为良缘。 不肯轻易放过卡门的霍塞把故事推向了高潮。在斗牛场外,一边是场内被刺红了眼的烈牛和斗牛士埃斯卡米里奥紧张的搏斗,另一边则是场外霍塞和卡门更激烈,更催人泪下的生死决裂。意念已决的卡门蔑视着霍塞说,“要么放我走,要么把我刺死。”这也就成了卡门留在人间最后的声音。
歌剧卡门不但故事情节紧凑,扣人心怀,音乐更是美妙动听。其中埃斯卡米里奥答谢欢迎和崇拜他的群众而唱的斗牛士之歌,旋律活泼而又雄壮,好似盖世英雄的凯旋,它几乎是家喻户晓,记得高中的同学们在课间时,一有人带头,其余的会跟着齐唱。还有一首卡门的开场曲,哈巴涅拉(或哈巴涅拉舞曲),据说它源自古巴的民歌的旋律,它又名«爱情像只自由的小鸟»,可以说是卡门对爱情的盲目但又燃烧般的追求那种个性的自白。这首歌也成了歌剧卡门的标记。
20世纪被称为女神的,最伟大的女高音卡拉丝(Maria Callas)14岁,有一次随母亲回希腊,在轮船上就是为船长演唱了哈巴涅拉而显露她歌唱和表演的天资。除此之外,我还特别喜欢第二,第三幕之间的间奏曲。那是一段极为轻柔又抒情的旋律,我猜想,比才刻意让观众有个短暂的松弛,以等待故事悲剧性高潮的来临。
有关歌剧卡门的传奇故事还远没结束。1875年3月3日卡门在巴黎首度公演, 但反应是非常冷淡,可说是失败。虽有些赞许声,但公众和音乐界的绝大部分舆论均是负面的。有人甚至认为音乐乏味无趣,更不能让社会接纳的还是卡门的题材和内容,被指责过于低级和俗气。尽管同名梅丽美小说在当时的法国已很流行,同样是这批人,虽然欣赏小说中的这些现实和自然的成分,却对出现在音乐和歌剧中很恼火,因为歌剧当时乃属于法国上流社会的娱乐,过分体现平民化和现实生活的作品有损大雅之堂。当时最有权威的音乐评论家克莱门(Clement)和拉骆索(Larousse)曾擅文专论“卡门”。文章说,“比才的歌剧虽也有些精彩的段落,但离奇的主题使比才的作品变得不可理喻和没有层次。剧本必须重写以删除粗鲁和现实主义唱词,舞台上的卡门应是感情善于多变的波西米亚姑娘,绝非是一个娼妓;而唐霍塞应被写成被爱情困扰,无法自拔,而非一个可恶的凶煞。”为此当时的舆论认为卡门有损社会风化,强烈要求它的演出应谢绝非成年者观看。
在如此逆境下,卡门剧组可没有气馁,场面冷落,他们就送票拉弄听众,勉强维持到33场的那一晚,比才因长期疾病缠身,终究没有看到卡门的成功而离开人世,享年才36岁。在杰出的古典音乐家中比他短寿仅两位,一个是莫扎特(35岁),另一个是舒伯特(31岁)。
几乎与比才去世的同时,歌剧卡门的命运开始出现了转机。同年10月卡门终于在维也纳获得了应有的成功和名誉。它不愧是古典音乐之都(去年在维也纳我更加体会到音乐在那里的含义,以莫扎特这样的音乐神童的身份,也要等数年才能在该市谋取到一份乐师的差事),虽然当时的社会也颇保守,但是维也纳人识别了这块歌剧艺术中的无价之宝。
从此以后,卡门的声誉扶摇日上,在所有文明的国家,当然也包括比才的祖国,法国在内,被视为歌剧之冠。1907年,卡门在巴西最大城市的一次公演时,因有些观众得不到票子而发生数人惨死的骚动。这与当年送票热场的情景成了多大的反差。
歌剧卡门之所以成功,是它首次把真实的平民生活搬上了歌剧舞台。歌剧卡门在我们面前展开的故事也是活生生的,不像茶花女里面的那种浓浓的罗曼谛克的爱情,也不是“丑角”中离奇假戏真做。女主角卡门既有安娜卡里尼娜追求爱情的叛逆心理,又有包法利夫人的那种放荡和任性;然而从霍塞身上我们发现在现实生活中并不陌生的为迷恋一个女人而自毁的那种男人。与故事情节平分秋色的当然是卡门的音乐,比才惟妙惟肖地运用了木管,它与声乐时而交替出现,似乎让听众感觉到还有一组没有身影的演员在歌唱。
卡门的另一特色是法国的歌剧,西班牙的人物和场景,还穿插着美妙动听的西班牙民间音乐。怪不得歌剧卡门成了西班牙人最喜爱的两个保留剧目之一(另一个则是里姆斯基-科萨科夫的西班牙随想曲)。 为什么一个法国人和一个俄国人能创作出比西班牙本土音乐家更受欢迎的音乐来,至今乃是个谜。
对卡门最为推崇的要数德国哲学家尼采,他一生总共亲临36次卡门演出。他曾说卡门是如此简洁和朴素, 是一贴用来对付瓦格纳偏执狂的妙方。它那充满活力和清晰的旋律,不带德国泥土的蛛丝马迹。虽然尼采与瓦格纳之间的关系从莫逆之交变得势不两立,要不是歌剧卡门“具有一个民族而不是个人的精心制作的精神”,也不至于会让高傲的尼采如此倾倒。对歌剧卡门的最顶级评价还是来自音乐家。
俄罗斯最伟大的音乐家柴可夫斯基看了卡门之后就作出如下评论,“这部歌剧无论从哪种意义上来说都是一部杰作,有一天,它一定会成为最生动地反映整整一代人的音乐成熟的少有作品之一。”他还预测,10年后,卡门必将成为世界上最 受欢迎的歌剧。往后一百多年的历史也证实了柴可夫斯基的精辟预言。有人说,一旦喜欢上歌剧,它会缠上你一辈子。如果你对也卡门无动于衷,那么你的人生将与歌剧无缘。卡门至今乃是最得宠的,没有任何歌剧院因演卡门而亏本。就连我2002年买的1984年的电影版DVD(由Francesco Rosi导演),也不吃亏,如今同样的DVD的零售价几乎上扬了近10倍。
卡门的故事和比才的成功使我想起了自己远离20多年的故土。实际上乡土情,或现在最时髦的爱国主义和民族主义,并没什么可炫耀的,它们只不过是一种动物的本能而已。我(或者是有心计的读者)会假设比才要是“有幸“生活在红色中国,那他和歌剧卡门的命运又会如何?
100年前比才在法国受到再大的压力也只不过是来自比较守旧的音乐权威们,然而戏还是照演,没有人身侮辱和生命危险。卡门要是创作在50年代,比才右派帽子准戴无疑,说不定没几年就死在劳改农场里; 要是侥幸活下来,就遇上60年代那场疯狂的革命,比才得跳忠字舞赖以偷生,如想保留一点起码的做人尊严,轻者挨红卫兵的棍子,重则会被押送至菜市口。
1967年上海交响乐团的指挥陆洪恩就是不愿喊共产党主席万岁而遭人民政府的枪杀,这也是中国共产党在世界文化艺术史上的一个“伟大”创举,对艺术家也开杀戒,在这一点上就是法西斯纳粹也会甘拜下风。比才如能识时务躲过这两劫活到“黑猫白猫时代”,特别是以为主办奥运会后,中国执政党就能赶上100前的法国文明水平,那就更错了。他的歌剧得先交中宣部和文化部接受党棍的审查,要是发现有悖于“和谐和稳定”的内容,这些乐谱就变成了废纸。
现在的文艺作品,充其量不过是宣传品。这种宣传品排场再阔,气势再磅礴,艺术性再高,哪怕有全世界的观众,一旦那个经营了60年的老板倒台后,即刻成了毫无意义的历史垃圾。尽管中国已有雀巢,并也在高歌大国崛起,比才还是决定回他100年前的法国,因为他相信人权的普世价值。如果中国的年轻人,特别是受过教育的,过分热衷于物质生活,不认为自己听的,说的,看的和写的必须由几个早已抛弃廉耻的中宣部文化党卫军来主宰是一种人身的侮辱,所谓的中共灌输的那种崛起,似乎也会产生一些快感,但纯粹是属于意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