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真正美國人的故事，夏季内地之游感（下）

二 波西米亞人和移民讓人刮目相看的

旅行歸來總會帶來一些遺憾，因爲在途中錯過必去的場景。但同時也會帶來事先不知曉的驚喜。此文主人翁的故事就是這樣一個驚人之遇。

圖1，左，德伏夏克和爱女的合影；右，德伏夏克夫妇

每次游訪欧洲，总有個夙愿，即在所到之国，寻找給我人生注入不可多得精神素質和欢乐的伟大音乐家的足迹。如去奥地利的途中，我和妻子特意在邻近边境的一个匈牙利小镇上买了几束花，特意献给了安息在维也纳市郊中央公墓的贝多芬，莫扎特（纪念碑），勃拉姆斯，舒伯特和斯特劳斯等音乐家。在布达佩斯，和意大利科莫湖的貝拉吉奧小島也絕不会忘記拜揭李斯特的故居。亲临布拉格時又让我格外兴奋，因为这里的空气和土壤曾养育了一位最杰出的波希米亚音乐家，而他的作品也始终伴随着我的人生旅途。他就是讓整個捷克民族爲之自豪的作曲家，德仸夏克（Antonin, Dvorak, 1841-1904）。

1892年的9月紐約國家音樂學院為了提高其在國際上的信譽，以年薪相當布拉格音樂學院薪水25倍的15000美元，特邀德仸夏克為客席院長。儘管德仸夏克被譽爲人類最著稱的12個古典作曲家之一，他的家庭卻沒有給與他絲毫的音樂背景，父親是個屠夫，自己也曾殺過豬。然而這個小屠夫的音乐造旨就连他的老师李曼也望尘莫及。在李曼的一再劝诱和鼓动下，德伏夏克16岁那年終於獲得父親的認可放下屠刀，去布拉格实现他当音乐家的梦幻。

但這個波西米亞出生的所謂鄉巴佬，紐約國家音樂學院院長卻不到二年后,德仸夏克因思家心切，天文數字的薪水也誘惑不住他延續合同，1895年携帶全家返回捷克。然而德仸夏克也深愛美國這塊美麗的土地和欣欣向榮的社會新氣象，並用自己的愛慕之情，結合美國的印第安人的民歌曲調，寫下無人不曉，無人不誇的第九交向樂【新世界】。美國已故音乐評論家古尔丁（P.G. Goulding， 1921-1998），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说, 若谁不会欣赏【新世界】将是一种耻辱。这番话虽有点偏激,但我确实也没有恰当的语言来描绘聆听第九交响乐时内心所感到的甘美,乡愁和对往事的留恋。當然德沃夏克的天賦，就是用音樂將我們的靈魂與世界以及最初創造世界的上帝重新編織在一起。然而【新世界】就是我這次旅游想造訪之地完稿的。

德仸夏克在紐約作客席教授期間，曾是他布拉格音樂學院的學生科瓦裏克（Josef J. Kovarik, 1870-1951），建議老師和家人暫時避開喧鬧的大都市紐約，到愛荷瓦州的偏僻小鎮斯比維爾 (Spillville)過暑假。德仸夏克欣然同意，帶一家老小前往。

我的故事就從斯比維爾小鎮開場。該鎮的大人都知道訪客的大名，偉大的作曲家德仸夏克，孩子們只知道他是6個孩子的爸爸（他共有9個孩子，但其中三個不幸在嬰兒期夭折。）。不過他們都在一些鎮的重要集會上聆聽過德仸夏克的演奏。膾炙人口的【美利堅弦樂四重奏】和【新世界】就在斯比維爾的度假屋内問世和定稿的。

經網上搜索，德仸夏克曾在愛荷瓦州斯比維爾鎮的南大街323號度假。不巧的是因淡季故居停止對外開放，不過在告示的結尾給我留下一絲希望：如急於參觀，可通過電子郵件等方式預約。我立即與博物館的管理進行聯係，並獲得特殊的定時接待。

圖2，斯比維爾鎮的南大街323號，比利時鈡博物館和德仸夏克的故居。上，40年代的舊照片，下，今天，左下側德仸夏克故居門牌。

我們的車在323號紅棕色磚房前停泊，只見前墻上【Bily Clocks】的斗大幾個字，以爲認錯了地方，然而經仔細查看，門的一側寫有德仸夏克故居的門牌。正猶豫，博物館的門打開了，一位上了年紀的老太出來，熱情地迎面跟我們打招呼。她的丈夫也在旁邊，顯然是特地陪她前來“約會”的。經她的介紹，原來這棟樓的整個底層全是德仸夏克的住所，80年前就改為比利兄弟的雕刻時鐘博物館，德仸夏克的部分當年遺物在樓上才展出。然而意外之中，斯比維爾小鎮和比利兄弟的才華和身世卻讓我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促使我寫下此文，介紹給中文讀者。

1860年有個德囯移民，在偏僻的愛荷瓦州東北，與明尼蘇達州相鄰的地方建立了一個小鎮，後來斯比維爾小鎮就是以他名字命名的。當時人口僅300余，大多是來自波西米亞的移民。30多年后，世界聞名的作曲家德仸夏克全家前來度假，而且他也深深鍾情這片丘陵連綿起伏和寧靜土地。早上做完彌撒后，徒步在鳥語花香的蜿蜒曲折的田間小道，到了下午則 “閉門守関” 把腦海裏的旋律轉換成五綫譜。應邀請德仸夏克還為當地的聖瓦茨勞斯天主教堂演奏風琴。在斯皮爾維爾期間，德沃夏克是高產的，除了【新世界】的完稿，他還創作了廣為人知的【美利堅弦樂四重奏】，並為他往後譜寫的鋼琴曲【幽默】找到了靈感。德仸夏克自己在回憶這段簡短的生活中，就把斯比維爾比作原先打算去波西米亞度假的維索卡。

圖3，在二樓陳列的一些有關德仸夏克的圖片和零星的遺物。

不難理解，建鎮的160年后，人口依然不足400的斯比維爾成了美國人的音樂聖地。因爲斯比維爾到處都遺留著德沃夏克的生活痕跡，他的演奏，作曲，天主教的彌撒。爲此不少美國最傑出的音樂家都曾到斯比維爾鎮朝聖，如阿姆斯特朗、米勒、隆巴多和飛鳥樂隊等。

故事裏的比利兄弟父母也是最早來自波西米亞，移民美國的目的只是謀取一份賴以生存的土地。他們，包括年幼的比利兄弟都見過和聆聽波西米亞同胞德沃夏克的演奏。雖然小鎮居民或許沒有音樂方面的天才，但他們都為德沃夏克感到自豪和以他為自己做人的楷模。或許因爲波西米亞人都携帶種引以爲豪的自力更生價值觀，内在的文化和人格素質等，與導致美國變質的第三世界和非洲移民具有根本差異。

圖4， 左，比利兄弟的自雕頭像； 右，他倆的真實照片。

比利的父母約翰和瑪麗都屬於第一代移民，共生育四個孩子，老大喬納森（患有天生的身體和智力殘疾，一輩子離不開輪椅），比利兄弟（約瑟夫和弗蘭克）以及唯一的女兒安娜。第一代移民通常離不開貧困，白手起家。比利兄弟的最高正規學歷是小學五年級，但田間勞作之余就是讀書，可謂博覽群書。也是因為博學，通曉古今歷史和典故，給他們的超越狹窄地域的時鐘雕刻藝術帶來無數廣泛的題材和内容。

比利出生在典型的農耕之家，儘管父親極力希望自己的孩子繼承家業，以農為本，但比利的心思和嗜好卻自始至終在于木工和雕刻藝術上，雖然，他們倆都不曾受到任何正規的藝術和工藝教育或訓練。兄弟倆也不善於交際，不愛旅行，一生的活動半徑竟然在20英里之内。雖他們終身未娶，除了必要的生計，照顧父母，妹妹和殘廢的哥哥之外，就是用畢生精力投入到雕刻藝術中去。他們以時鐘為舞臺，極爲細膩地用雕刻表現各種人物形態，他們的生活環境和有關的歷史事件。

中國大陸和美國的負面相似之處越來越多，比利兄弟畢竟不是政治正確人物，無政治（選票）利用和宣傳價值，媒體和政府不會關注他們的生平，只有民間少數的學者才予以研究和探索。如當年在孟菲斯大學任教的語言學副教授芭芭拉程，對比利兄弟的雕刻藝術攥寫過論文【我們的這個世界：比利鐘和世界主義區域主義，1913–1948】，以及已故內布拉斯加州作家哈欽森曾在1993年出版了他們的傳記【比利兄弟木雕師和時鐘作品】。除此之外有關比利兄弟的生平資料可謂寥寥無幾。

圖4，博物館内陳列的德仸夏克標準像和比利兄弟雕刻的半身像

据說約在1913年起，33嵗的約瑟夫開始正式著手雕刻和木匠，開始為鄰居修理木器家具。大概後來弟弟弗蘭克也跟隨哥哥一起創作，因此往後的作品幾乎都是他們的齊心合作。有一次兄弟倆為鄰居增建一個新房間時，偶然在閣樓發現一個損壞而被擱置的“諾曼底鐘聲”時鐘。經鄰居許可，倆兄弟把鈡帶回家。他們廢寢忘食兩個星期后，不僅按原樣修復了雕刻精緻的外型如教堂般的鐘座，而且裏面的音樂盒子也重新奏出響徹的諾曼底鐘聲。兄弟倆喜出望外，他們有足夠的信心，邁出藝術創新的更上一層樓。

比利兄弟的作品并非是實用的普通計時種，而是裝飾的雕刻藝術作品。最早他們是采用商業化的設計圖像，製作一個【創世紀時鐘】，作爲生日禮物獻給妹妹安娜。大約在1915年他們完成了頗有國會大廈風格的時鐘，又正在策劃一個難度更大的，雕刻更細膩和精巧的【12門生之鈡】時，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與所有波西尼亞人一樣，比利兄弟也挂念自己在歐戰中的同胞。噩耗不斷地從前綫傳來，許許多多的戰士都慘死在坑道掩體中。

比利兄弟的一生經歷過兩次世界大戰，但捷克人民卻從未從戰爭中獲利。1526年爲了抵禦土耳其人，與哈布斯堡皇朝的奧匈帝國結盟，然而依然受到欺凌，即使波西米亞，摩拉維亞和西里西亞都有自己的皇帝和憲法。第一次世界大戰開始它們又投入英法美的同盟囯，雖然獲得一些土地，但不久即二戰中被德國重新占領。第二次世界大戰還是加入盟國，又因羅斯福的出賣，成爲斯大林的衛星囯被剝奪自由直至蘇聯的解躰。在弱肉强食的叢林規則中，任何戰爭只有一個肯定的結果：百姓丟命。爲此比利兄弟用以賽亞書 2:4的教誨，刻下“民族之間不得彼此劍拔弩張，也不該去學打仗和殺戮。”

圖5，比利博物館的場景

為生計比利兄弟白天種玉米，與泥土作伴當農民，但農閑時尤其是冬天嚴寒降臨，他們又極盡全力投入藝術家的嗜好。1925年12月27日，据美國基督教科學箴言報道，比利兄弟爲了滿足大家的好奇，答應將尋找一個地方展出他們的時鐘雕塑作品。不久比利兄弟在家裏的穀倉内展覽自己多年的作品。在1931年的4月8日，當地報紙【梅森市環球公報】的記者還作了長篇現場報道：倆個農民兄弟把他們的時鐘雕刻作品整整齊齊排列在近20米長的穀倉内。據統計僅1930年，參觀者達19000個，包括全美各地的慕名者。

圖6，比利兄弟兩個主要作品：建國里程碑和耶穌門生的游行。照片轉載自谷歌

在展品中特別引起游客好奇，驚訝和稱頌不絕的是比利兄弟在1917年完成的【耶穌門生游行】 （見圖6，右）。鈡的底部是布拉格城徽或標記的市政廳，側面是布拉格的查理大橋以及斯比維爾鎮的波西米亞天主教堂。每當整鐘點時，全場鴉雀無聲，真可謂针落有声，都迫不及待等候之一精彩表演的出現：黃楊木雕製而成的12個耶穌門生，在機械的帶動下，從鐘内步履緩慢而出，同時時鐘奏起虔誠，節奏緩慢的，大家都非常熟悉的教堂風琴演奏出的旋律。

展覽中陳列一些大教堂型狀的鐘。如用硬楓木、烏木。 桃木等不同木質雕塑成的巨塔型鐘，每過半小時鈡盤上的門會自動打開，華盛頓小雕像就會從門裏走出，“我的肯塔基老家” ，或“家，甜蜜的家”等民謠也同時響起。還有在時鐘上雕刻著數百年前的意大利建築風格的國會大廈，似乎象徵羅馬文藝復興，。

今天免費就讀美國公立學校的學生，即使高中畢業也無法寫出一封像樣的書信。比利兄弟雖只有小學5年程度的正規教育，不僅通曉歐洲的宗教和歷史，他們的【建國里程碑】之作更能表明他們對美國人文，政治和藝術的淵博的知識。

【建國里程碑】（見圖6，左）高大，内容更充實。比利兄弟在鈡的四個側面都雕刻各種人和物，他們用了四年的辛勞才完成了這個作品。它分四個年齡階段來描述美國的歷史。當鈡開始奏樂起國歌時，平時遮掩在鈡内的，滿載第一批歐洲移民的帆船【五月花】號徐徐駛出。在鈡的一個側面是印第安祖尼村落，黑鷹酋長和描繪美國軍隊與印第安人作戰的1812年佩卡努戰役。人們還可見到費城的自由鈡和美國國徽，美囯兵和水手的雕像，以及親臨漢考克、杰斐遜和富蘭克林等開過元勛正簽署美國獨立宣言的瞬間，甚至還有華盛頓就職總統的場面。另外還有朝聖者登陸，一群正建造家園的拓荒者，在簡陋居所的天花板和墻上挂滿了了簡陋的生存工具，觀衆可以遐想到最早定居者白手起家的情景。

在【建國里程碑】的雕刻中還有一組合圖像，如克勞福德船長、帕克森和基奧瓦印第安人、印第安圓錐形帳篷，用牛隊和木犁的耕種者以及原始印地安人狩獵水牛的場景。鈡面上還有早先印第安人的神話，如【月之仙】的故事中，天空飛翔的老鷹和地上的麋鹿和鹿。當然比利兄弟還簡述了美國早期先驅和探險家故事，如印第安人薩卡加維亞給與歐洲探險者劉易斯和克拉克指明通往太平洋之路；以及先驅克羅克特，布恩和休斯頓將軍等。美國的第一台火車也在鈡面上。鈡上幾十個雕塑形象不僅引人入勝而且還是美國歷史的生動啓蒙教才。

展覽中還有個特殊的【人物雕刻時鈡】，也是高9英尺，由黑色核桃木，橡樹木和黃楊木雕刻而成。底部西側是愛荷瓦州舊國會大廈，右側是舊阿特金森堡軍營的雕刻，据比利兄弟解釋，在他們的雕塑中位於新墨西哥州聖達菲，有個美國最早的聖米格爾教堂，在教堂的不遠処就是該軍營。在鈡的玻璃櫃内就是歐美名人的頭像：莎士比亞、瓦格納，德沃夏克、美國總統林肯和格蘭特，捷克第一任總統馬薩里克（后被共產黨暗殺），以及到愛荷瓦州的第一個白人定居者威廉·戴夫人。所有這些鈡的雕塑都基於比利兄弟的藝術素養和閲歷，然而又都是自學的！

圖7，左，【旅游歷史之鈡】；右，【天堂之鈡】

比利兄弟的作品無疑讓不少收藏家感興趣，但儘管是出價5位數，得到的都是一口拒絕。福特汽車公司甚至願意耗資100萬巨款，購買比利兄弟的其中一件雕刻作品，【美國拓荒者歷史時鐘】，他們的拒絕聲依然是斬釘截鐵，沒有一絲猶豫。雖然比利兄弟對錢財非常淡漠，但卻要求參觀者付門票是10美分，由妹妹安娜收取和保管。安娜全日照顧殘疾的哥哥喬納森，因此門票的收入可用作她倆的經濟保障。安娜死後，約1950 年代末，比利農場雇傭電工來到安裝電力時，其中一名工人發現了數百卷一角硬幣，這些都是安娜煞費苦心地存放在她臥室的牆後的地板下面，以備有一天她或喬納森可能需要它們。但弗蘭克和約瑟夫不相信這些錢屬於自己，並允許該電工在他們的祝福下擁有這些硬幣。

圖8，上，比利兄弟與他們的作品；下，弟弟弗蘭克在工作

1946年，比利兄弟的時鐘展覽從里奇韋的農場搬遷到斯比維爾鎮，即與另一個波西米亞偉人德仸夏克的故居共享一個屋檐下。次年兄弟許下相同的遺囑，在他們離開這個世界后，所有這些雕塑時鐘都無償地獻給斯比維爾鎮，但必須服從一個條件，所有收藏品必須保留在一起，不得以任何方式分開，不得出售或借給任何其他機構。

結束語：有一個觀衆幾次三番參觀比利時鐘博物館，每次都被比利兄弟的事跡感動的熱淚盈眶。因爲他們雖是農民，卻有不凡的藝術造詣，更是他們可敬的人格。西方文明并非僅僅用庸俗，膚淺的口號“民主自由”可概括的。用不了幾分鐘鸚鵡照樣能喊出相同的内容。然而在本文中所描述的三個普普通通的美國人，他們的素質是歸咎于他們的祖先千年練就的素質和人品。

然而知道比利兄弟一生的美國人實在微乎其微，那個觀衆還在他的博客中，天真地把希望寄托在好萊塢的製片人身上，把他們的事跡作爲美國人的榜樣拍成電影，讓他們和第三世界或非洲的移民知道，華盛頓創建的美國應是什麽樣的國家，社會公民該具備什麽人品才能實現美國夢。然而，好萊塢則要徹底顛覆和赤化美國，五毒俱全，不計其數進監獄的弗洛伊德才是他們下跪和樹碑立傳的人物。“富不過三代”描寫今天美國的現狀可謂字字到位。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