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有朋友推荐我看这本书。这本书非常好,是佛法和科学的对话或是对接。每个人都该学习下,不管任何宗教。因为这是心灵的探索,会让我们每个人成为快乐的人。 ~~~~~~~~~~~~~~~~~~~~~~~~~~~~~~~~~~~~~ 世界上最快乐的人-明就仁波切
第二章 内在的交响乐 许多“组件”的聚集,产生了车乘的概念。 ——《相应部》(Samyuttanikaya) 身为佛教徒,我最先学到的道理之一是,有情众生(Sentientbeing)(具有思考或感受能力的任何生物。)——即使是只具有基本觉性的生物,都具有三种基本的面向或特征:身(body)(所谓“存在”的生理现象。)、语(speech)(一种存在的面向,涉及以言语或以非言语的沟通。)、心(mind,编按:传统中文佛教习惯用语为“身、语、意”,本书因应作者用法,将“意”全部改为“心”,意义相同)(“存在”的一种跟心识有关面向。)。所谓的“身”,指的当然是我们存在的形体部分;身不断地变化——出生、成长、罹病、老化,最后死亡;“语”指的不仅是说话能力,还包括我们用来交流的各种信号,例如声音、语言文字、姿势、表情,甚至信息素(pheromones),或称为“外激素”,或音译为“费洛蒙”,是哺乳类动物所分泌的一些化学复合物,能够对其他哺乳类动物的行为和发育产生微妙的影响。“语”和“身”一样,都是一种无常的经验,我们透过言语和其他信号所传达的信息不断来来去去,而当身体死亡时,“语”的能力也随之消失。“心”则比较难以形容,它不像“身”或“语”那样,是某种容易辨认的“东西”。无论我们如何深入研究生物的此一面向,都无法真正找到任何可以称为“心”的明确物体。成百上千的书籍和文章都试图描述这难以捉摸的东西,然而,无论我们浪费多少时间、精力,企图确认“心”是什么、“心”到底在哪里,却没有任何一位佛教徒,也没有任何一位西方科学家能够下定论说:“啊!我找到‘心’了!它就在身体的这个部位,看起来像是这样,是这样运作的。” 经过几世纪的研究,我们顶多只能确定“心”没有特定的位置、形状、外观、颜色,没有位置(如心脏或肺脏的位置),没有系统(如循环系统),更没有功能范围(如新陈代谢的调节范围)等具体特质,可以让我们将它归入特定的基本生理层面。像“心”这样难以定义的东西,要是能说它根本不存在,那事情就简单多了!要是能把“心”纳入鬼魅、精灵或仙女那类虚幻事物的世界,那事情也简单多了! 但是,又有谁能够真正否认“心”的存在呢?我们能思考、有感觉,能辨认是自己的背在痛或腿麻了,我们知道自己是疲倦或清醒的,是快乐或悲伤的。无法精确指出某个现象的位置或定义某个现象,并不表示这个现象不存在。这只表示,我们累积的资讯还不够,因此无法提出某种可行的模式。打个简单的比方,科学对“心”的了解,和我们对电力这类东西的接受性,两者有什么不同?使用电灯开关或电视,并不需要对电路或电磁有深入的了解。电灯不亮了,你就换灯泡;电视不能看了,就检查一下电缆或卫星连线是否接触不良。你也许得将烧坏的灯泡换掉,也许得把电视与机顶盒或卫星接收器之间的接头拧紧,或把烧坏的保险丝换掉。再不行,就打电话叫技术人员。但是这些行动都依据一项根本的了解或信心:电力是有作用的。 “心”的运作也类似这样。现代科学已经能够辨识出许多形成智能、情绪和感官知觉等心智作用的细胞结构及其形成过程,但是,这些实在都还不足以确认“心”到底由什么所构成的。事实上,科学家们对“心”的活动的研究愈精细,就愈接近佛法对“心”的理解——“心”是一种不断的活动(event),而不是一个明确的实体(entity)。 早期佛教经典的英文翻译,试图将“心”认定为超越当代科学理解范围的一种独特“事物”或“东西”。这些翻译上的不当,源于西方早期的假设,认为所有经验最后应该都和某方面的物理性功能有关。近年来,对经典的诠译则比较接近现代科学对“心”的概念,也就是说,“心”的活动,通过当下经验中不可预测因素与神经元惯性之间的互动而不断进行。 佛教徒和现代科学家都认为,有情或有意识的生物因为具有“心”,所以不同于草或树之类的其他有机体,当然更不同于那些我们不认为有生命的东西,例如石头、糖果纸或水泥块。基本上,“心”是一切有情生物最重要的面向。连蚯蚓也具有心,虽然蚯蚓的心不像人类的心那样微妙和复杂。不过,简单可能也有优点,我可从没听过有哪条蚯蚓因为担心股市而整夜失眠的。 佛教徒与大多数现代科学家认同的另一个论点是,“心”是有情众生本质中最重要的层面。“心”有点像是操作木偶的师傅,而身体和构成“语”的各种沟通形式,则像是木偶师傅手中的木偶。 你可以自己测试一下“心”所扮演的角色:搔一搔自己的鼻子,到底是什么认出了痒的感觉?身体本身能够认出痒的感受吗?是身体指挥自己举起手来搔自己的鼻子吗?身体真的有能力区别痒的感受、手和鼻子吗?再以口渴为例,口渴时,是“心”首先认出口渴的感受,催促你去要杯水,指挥手接过杯子,递到嘴边,并告诉自己喝下去,最后,感受到生理需求获得满足的、愉悦的也是“心”。 虽然我们看不到“心”,但是“心”一直都存在,且不断在活动。“心”是我们辨认不同事物的能力来源,由于“心”,我们才能够辨别建筑物与树木的不同、雨和雪的不同、无云晴空和乌云满天的不同。由于拥有“心”是经验的基本条件,所以大部分人都把它视为理所当然。我们不会特意问自己,到底是什么东西在想着:“我想吃,我想走,我想坐下。”我们也不会问自己:“心到底是在身体内,还是超越身体?心是否从某处生起,存在某处,然后止于某处?心有形状或颜色吗?心是否真的存在,或者只是脑细胞基于长期累积的习性而产生的随机活动?”不过,如果我们真的想断除日常生活中经历的各种痛苦、烦恼和不安,并且彻底领会具有心的意义,那么,我们就必须尝试去观看自己的心,辨认它的主要特征。 这个过程其实非常简单。只是一开始时好像很困难,那是因为我们非常习惯于观看充满了有趣事物和经验的“外在”世界。观看自心有点像是在不用镜子的情况下,试图看到自己的后脑勺。 现在,我要出个简单的小测验,示范用一般的理解方式去看待“心”时所产生的问题。别担心,你不会被淘汰,也不需要准备2B铅笔作答。 测验是这样的:下次当你坐下来吃午餐或晚餐时,问问自己:“到底是什么在思考这食物好吃或不好吃?是什么在识别吃的动作?”当下立即的答案很明显应该是:我的头脑。但是,实际以现代科学的角度去看脑时,我们会发现答案并没有那么简单。 脑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一切现象都是心的投射。 ——第三世嘉华噶玛巴,《大手印祈愿文》 倘若我们想要的只是快乐,为什么需要了解脑部呢?为什么不能只想一些快乐的念头?或想象自己的身体充满了愉悦的白光?或在墙上挂满可爱的小白兔或彩虹图片呢?嗯,也许吧…… 不幸的是,试着检查自心时,我们会面临一些重大的障碍,其中一项是根深蒂固且往往是没有意识到的观念:觉得自己“天生就是这样,无法改变”。我自己小时候就体验过这种悲观、无助的感受,和世界各地的人接触时,我也一再看到这样的心态反映在人们身上。即使我们并非故意这样想,但这种“我无法改变自心”的想法,却阻断了所有尝试的意图。 我和一些利用自我肯定、祈祷或观想来改变的人谈过,他们承认,试了几天或几个星期之后,由于看不到立即的成效,他们往往就放弃了。当祈祷和自我肯定都不管用时,他们就把修心的想法当作是一种卖书的行销噱头,随之全盘放弃。 穿着僧袍、顶着响亮的头衔在全球巡回讲学的好处之一就是:通常不可能理会普通人的一些人,都把我当成什么重要人物,乐意和我交谈。和全球各地的科学家对话时,我很惊异地发现,全球科学界几乎都有一个共识:正因为脑部是如此被建构的,所以脑的确可以对日常生活的态度产生实质的改变。 过去十年间,我和神经学家、生物学家及心理学家们的对话,让我学到很多非常有趣的观念。他们所说的内容,有些跟我从小所学的观念有所出入,有些则以不同的角度肯定我所学到的。然而,无论我们是否达成任何共识,我从这些谈话中得到的最珍贵的一课就是:花点时间了解脑部的构造与功能,即使只是部分的粗浅理解,也都能提供更有根据的原则,且有助于从科学观点来了解我身为佛教徒所学到的技巧“如何”及“为什么”有效。 在我所听过关于脑部的比喻当中,最有趣的是加州大学圣地亚哥分校神经科学系系主任罗伯特?李文斯顿医生(Robert B,Livingston,M.D.)所提出的。他在1987年“心与生命学会”首次研讨会中,把脑比喻为“一个和谐且纪律良好的交响乐团”。他解释道,脑就像交响乐团,由许多组的演奏者构成,通过共同合作而产生特定的结果,例如动作、想法、情绪、记忆和生理感受等。当你看到别人打哈欠、眨眼、打喷嚏,甚至只是举起手臂,尽管这些动作看起来似乎相当简单,但这些简单动作所涉及的参与者数量,以及参与者之间的各种互动,却形成异常复杂的画面。 我最初几次到西方的旅程中,收到了堆积如山的书、杂志以及其他资料,为了更了解李文斯顿医生所说的理论,我必须请人从书海中帮助我了解这些信息。我发现,其中很多资料实在非常专业。在学习过程中,我不禁对那些立志想做科学家的人和医学院的学生们相当同情。 幸运的是,我有机会和这些领域的专家详谈,他们把科学术语翻译成我能理解的简易名词。我希望他们也和我一样,从他们所付出的时间和精力中得到很多益处。在这个过程中,不仅我的英文词汇大增,我也从一般人的角度开始了解脑是如何运作的。当我对关键性细节掌握得更多时,我就愈加清楚地看到:没有佛教背景的人,如果对李文斯顿医生所说的“演奏者”角色和本质有基本的认识,也能了解佛教禅修技巧如何与为什么能在生理层次产生作用。 我热切地想要从科学观点了解自己的脑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我从一个惊惶失措的孩子转变成为一个能在全球到处旅行的人,并且能毫无畏惧地坐在几百名前来听我讲学的人面前?我也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这么好奇地想知道长年修持能产生变化的生理原因,而我的老师和同辈们大多对于意识的转化本身已感到满足。或许我在前世曾经是个机械师吧。 让我们再回头看看脑部。用非常基本的“一般人”说法,大部分的脑部活动似乎是由一群很特别的细胞所构成,这群细胞被称为“神经元”。神经元是非常喜欢交际的细胞,很爱传话。就某方面而言,它们很像顽皮的学生,总是不停地在传纸条、说悄悄话,只不过神经元之间的秘密对话,主要是关于感官知觉、动作、解决问题、创造记忆、产生念头和情绪等。 这些爱传话的细胞看起来很像树,主干被称为“轴突”(axon),分支则向外延伸,向遍布于肌肉、皮肤组织、重要器官与感觉器官的其他分支及神经细胞传送信息,并接收它们传来的信息。神经细胞通过与邻近枝干之间的空隙传递信息,这些空隙则被称为“突触”(synapse)(神经元之间沟通的相接空隙处。)。这些信息以被称为神经传导素(neuntransmitter)(在神经元之间传送电子化学信号的一种物质。)的化学分子形式负载穿流于这些空隙之间,产生了脑电波扫描器(EEG,或称为脑电图仪)能测量到的电子信号。有些神经传导素现在已广为人知,例如对忧郁有影响作用的血清素(serotonin),跟愉悦感有关的多巴胺(dopamine),以及面对压力、焦虑和恐惧时就会分泌的肾上腺素(epinephrine,它也和专注力与警戒性有重大关系)。神经元之间电子化学信号传输的科学专有名词是“动作电位”(action potential)(神经元之间信号的传递。),这个名词对我来说相当奇怪和陌生,可能跟没受过佛法训练的人听到“空性”时的感受是一样的。 就痛苦或快乐的体验而言,认识神经元活动似乎是无甚紧要,但其中有几个细节却相当重要。神经元彼此联系时,会产生某种类似老朋友之间的连接;它们会养成彼此来回传达同类信息的习惯,就好像老朋友会强化彼此对人、事或经验的判断一样。这样的连接就是所谓“心的习气”(mental habits)的生物基础,类似我们对某类型的人、事物或地方的自动或直接反应(kneejerk)。 举个很简单的例子,假设我小时候曾被狗吓倒,那么我脑中就会产生一组神经元连接,一方面出现恐惧感的生理感受,另一方面则出现“狗好可怕”的观念。下次我再看到狗的时候,同一组神经元就会开始交谈,提醒我:“狗好可怕。”这种状态每出现一次,神经元说话的声音就会愈大,而且愈来愈具说服力,直到这种状态成为一种惯性,让我只要一想到狗就会心跳加速、冷汗直流。 但是,假设有一天我到一位养狗的朋友家拜访。一开始敲门时听到狗在狂吠,接着看到它冲出来在我身上闻来闻去,我可能会感到非常害怕。但过了一会儿之后,这只狗习惯了我的存在,于是跑来坐在我脚边或腿上,甚至还开始舔我,快乐又热情到我简直不得不把它推开呢。 狗的反应是因为它脑中有一组神经元连接,把我的味道与它主人喜欢我的各种感受连接起来,而创造了相当于“嘿,这个人还不错咧!”的模式。同时,我脑中跟生理愉悦感相关的一组新的神经元连接,也开始互相交谈,于是我也开始想着“嘿,也许狗是和善的!”之后,每次我再去拜访这位朋友时,这个新模式就会增强,而旧的模式则会愈来愈微弱,直到最后我终于不再怕狗了。 以神经科学术语来说,这种以新模式取代旧模式的能力称为“神经可塑性”(neuronal plasticity)(能够以新神经元连接来取代旧神经元连接的能力。),藏文则称之为“雷苏容哇”(le-su-rung-wa)(藏文,可塑性。),可译为“柔软性”。这两个术语都可以用,听起来也都很有学问。总之,纯粹从细胞的层次来看,重复的经验能够改变脑的运作方式。这就是佛法“如何”能将造成痛苦的内在习性断除,及其背后“为什么”有效的原因。 三脑一体 佛陀的形相分为三种…… ——冈波巴大师,《解脱庄严宝鬘》 现在我们应该都很清楚了,脑并不是一个单一的物体,“是什么在想这食物好吃或不好吃”这类问题的答案,也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即使是像进食或喝饮料这类相当基本的活动,都牵涉到脑与全身几百万个细胞之间,好几千个协调周密、极其迅速(可能才千分之三秒)的电子化学信号交流。不过,在结束脑部之旅之前,我们还要考量脑的另一层复杂面。 人脑中的几百亿个神经元可根据其作用分为三层,每一层都随着物种演化,历经数十万年进化,而成为愈来愈复杂的生存机制。三层中的第一层,也是最古老的一层,是所谓的“脑干”(brainstem)(人类脑部最低且最古老的一层,负责控管非自主性功能,例如新陈代谢、心跳以及对抗或逃避反应。),这是形状看起来像球茎的细胞群,从脊椎神经顶端直接延伸出来。这一层通常也被称为“爬虫类脑”(reptilian brain),因为脑干跟许多爬虫类的整个脑部很类似。爬虫类脑的主要作用在于调节基本的、非自主性功能(involuntary functions),例如呼吸、新陈代谢、心跳,以及血液循环等,同时也控制所谓的“对抗或逃避”或“受惊”反应。这是一种自动反应,迫使我们诠释突如其来的遭遇或事件是否为潜在威胁,譬如巨大的声响、不熟悉的气味、有东西沿着手臂上爬行,或有东西蜷曲在黑暗的角落等。这个时候,无需有意识的指令,肾上腺素便会开始流窜全身,使心跳加速、肌肉紧绷。如果我们感知眼前的威胁大于我们的胜算,便会逃之夭夭;如果认为自己能击败它,就会挺身奋战。这种自动反应对于生存的重大影响是显而易见的。 大部分爬虫类的争斗倾向多于合作,而且没有抚养幼儿的天性,母虫产完卵之后通常就会遗弃巢穴。幼虫孵化之后,虽然已经具备成虫的直觉和本能,但身体仍然很脆弱、笨拙,它们必须靠自己。许多幼虫在出生几个小时之后就夭折了。在爬往各自的安全自然栖息地中(譬如海龟爬向海洋),往往就被其他动物杀死或吃掉了,而且凶手常常还是自己的同胞。事实上,在爬虫类的世界里,父母因为认不出猎物是自己后代,而把新生幼虫吃掉的现象并不罕见。 随着鸟类和哺乳类动物等新种脊椎动物的演化,它们的脑部结构出现了令人惊讶的发展。和它们的远亲爬虫类不同的是,这类新物种的新生儿并没有充分发育到足以照顾自己的程度,所以多少都还需要父母亲的哺育。为了满足这种需求并确保物种的生存,脑部的第二层于是逐渐发展出来。这一层称为“脑边缘区域”(limbic region)(脑部中层组织,包含了让我们得以经历情绪和哺育冲动的神经元连接。),它像头盔一样包围着脑干,并纳入了一系列功能已设定的神经连接,能刺激哺育的冲动,也就是提供食物及保护,并透过玩耍和其他活动教导新生代重要的生存技巧。 较高度发展的神经传导路线也赋予这些新物种辨别更大幅度情绪反应的能力,而不只是单纯的“对抗或逃避”。举例来说,哺乳类动物父母亲不仅能够辨认自己幼儿特有的声音,还能分辨幼儿声音所代表的意义,诸如苦恼、愉快、饥饿等。另外,脑边缘区域也提供更广泛且更细致的能力,能“解读”其他动物通过姿势、动作、表情、眼神,甚至微微的气味或信息素所传达的意图。由于能够处理各种不同的信号,哺乳动物和鸟类因而能够更灵活地适应不断改变的环境,奠定学习和记忆的基础。 我们在稍后讨论情绪的角色时,会对脑边缘系统所具备的惊人结构和能力做更深入的探讨。脑边缘区域有两个结构值得在此特别一提。第一个叫做海马回(hippocampus)(脑的神经元组织之一,负责组织语言和空间方面的记忆。),位于太阳穴后面的脑显叶(temporelobe)。人类有两个海马回,分别位于脑部两侧。海马回对于直接体验的新生记忆扮演着决定性角色,并提供空间、理智和语言(至少对人类而言)的脉络,让情绪反应有意义。脑部这个区域受到损伤的人很难制造新的记忆,对于海马回受伤前的一切,他们记得清清楚楚,但海马回受伤后所遇见的任何人与发生的任何事,他们一瞬间就忘记了。海马回也是脑中最先受到阿兹海默氏症(Alzheimers disease)及精神分裂症、重度忧郁症、躁郁症等精神疾病影响的区域之一。 脑边缘系统另一个重要的部分是脑杏仁核(amygdala)(脑部的神经元组织之一,负责产生情绪性记忆,特别是恐惧和愉悦感。),这个神经元结构体积很小,形状像杏仁,位于边缘系统的底部、脑干的上方。跟海马回一样,人类脑中这个小小的器官也有两个:一个在右半脑,另一个在左半脑。脑杏仁核扮演两种关键性角色:感受情绪的能力与制造情绪记忆的能力。许多研究显示,脑杏仁核受损或摘除时,各种情绪反应的能力也几乎都会随之丧失,包括最基本的恐惧冲动和同理心,患者同时也会失去建立或识别人际关系的能力。(《情商》(Emotional Intelligence),丹尼尔?戈尔曼(Daniel Goleman)著) 在建立实用的快乐科学时,我们必须重视脑杏仁核和海马回的活动。脑杏仁核和两个重要部位相连:一是自律神经系统(autonomic nervous system)(脑干部位的神经系统,能自动调节肌肉、心脏与腺体的反应。),是脑干中自动调节肌肉反应、心脏反应和腺体反应的部位;另一则是“下视丘”(hypothalamus)(脑边缘区域最底层的神经构造,负责促使将荷尔蒙释放到血液中。),是脑边缘区域基部能间接导致肾上腺素等荷尔蒙分泌的神经元结构,因此,脑杏仁核所制造的情绪性记忆非常强烈,和重要的生物与生化反应密切相关。 当某事件引起强烈的生物反应,例如肾上腺素或其他荷尔蒙大量分泌时,海马回就会发出信息给下方的脑干,将这事件当作一种模式储存起来,也就是形成记忆。正因为如此,许多人能够精确地回忆当初听到或看到航天飞机坠毁事件,或肯尼迪总统被刺杀时,自己在哪里或在做什么。极度正面或负面的个人经验,也同样会以记忆的模式储存在脑干中。 由于这样的记忆及其相关模式非常深刻,日后类似事件很容易就会触发原来的记忆,即使有时候事件的相似度相当低。面对威胁生命的状况时,这类强烈的记忆反应显然对生存具有重要的作用:它让我们辨认并避免食用曾经使我们生病的食物,也让我们避免跟攻击性特强的动物或同种成员对抗。但是,它也很可能会混乱或扭曲我们对较普通经验的感知。举例来说,常常被父母亲或其他成人羞辱及批判的孩子,长大成人之后,在面对权威人物时,可能会有异常强烈的恐惧、怨恨或其他不悦的情绪。这种扭曲反应的产生,通常是因为脑杏仁核用于触动记忆反应的连接方式不够精确。只要现在情境中有某个重要因素类似过去经验中的某个因素,就会撩起储存在原始经验中各式各样的想法、情绪、荷尔蒙反应和肌肉反应。 脑边缘系统有时也称为“情绪的脑”(emotional brain)。脑边缘系统活动的平衡主要靠“皮质层”——脑部的第三层,也是最新发展的一层。皮质层是哺乳动物特有的结构,具有推理、形成概念、计划,以及调整情绪反应的功能。尽管大部分哺乳动物的皮质层都相当薄,但只要看过猫如何设法撬开衣橱,或看过狗学会如何操作门把手,你就可以见证到动物大脑皮质层(neocortex)(脑部的最上层,是哺乳动物特有的构造,提供了推理、形成概念、计划及微调情绪反应的能力。)的功用。 人类和其他高度进化的哺乳类动物的大脑皮质层,已发展为更大且更复杂的结构。大部分人想到脑时,心中出现的画面通常就是具有许多突起和沟槽的这层结构。事实上,如果不是这些突起物和沟槽,我们根本就无法想象脑部是什么,因为发达的大脑皮质层赋予我们想象力,也赋予我们创造、理解及运用符号的能力。皮质层让我们具有语言、写作、数学、音乐和艺术的能力。我们的皮质层是理性活动的中心,是解决问题、分析、判断、控制冲动,以及组织信息、从过去的经验与错误中学习、同情他人等能力的所在。 仅仅知道人脑由这三层不同的构造所组成的事实,就已经够令人惊讶了。更神奇的是,无论我们觉得自己有多么先进或高度发展,任何一个念头的产生都必须经过脑干、脑边缘区域与皮质层这三层构造之间一系列复杂的互动。此外,每一个念头、感受或经验似乎都是一组不同的互动关系,所涉及的脑部区域也都是独特的,不是其他念头所能启动的区域。 不见踪影的总指挥 心不在头脑里。 ——法兰西斯寇?斐瑞拉,《步入内在生命的科学》 不过,我心中还是有个疑问,倘若脑就象李文斯顿博士所说的那样,是个交响乐团,那不是应该有个指挥吗?不是应该有个客观、可辨认的细胞或器官在指挥一切吗?我们显然认为有这样的东西存在,至少在说“我还没下定决心”或“我心里一片空白”,或“我的心当时肯定是乱了套”的时候,我们是如此认为的。 在与神经科学专家、生物学家、心理学家,以及现代科学家们对谈的过程中,我发现科学界长久以来一直在寻找这样的“指挥”,花费许多心血,希望找到某种细胞或细胞群负责指挥感官知觉、感知分别、念头,以及其他心智的活动。然而截至目前,即使运用当今最精密的科技,科学家还是没找到指挥者存在的任何痕迹。他们无法宣称脑中某一个特定区域就是“我”,就是负责协调不同演奏者相互沟通的指挥。 现代神经学家因此放弃了寻觅“指挥者”的想法,转而探索遍布脑中的几百亿个神经元如何在没有中枢指挥的情况下,而能协调彼此活动的原理和机制。这种“统合”、“分派”的行为模式,好比一群爵士音乐家的即兴合奏。爵士音乐家在即兴合作演出时,每个人演奏的乐章也许略有不同,然而,他们还是有办法和谐地一起演奏。 试图在脑部找到“我”,主要是受到古典物理学的影响。物理学的传统重点是研究支配有限范围物体的定律。(古典物理学的研究对象,必须是能够在空间上标示出它的位置与大小范围的物体,故称之为“有限范围的物体”。而其所研究的目的,则是归纳发展出规范物体行为的准则。)根据这个传统观点,如果心具有某种作用,例如影响情绪,那么就应该有具体的存在处。然而,在现代物理学的架构中,实存物体的观念很难成立。每当有人找出可能的最小物质元素时,很快就会有人发现,这是由更小的粒子所构成。随着每一次的新进展,基本物质元素的确认就更加困难。 此外,即使逻辑上可以把脑分解为愈来愈小的部分,一直到最小的亚原子层次,谁又能精确指出其中哪一部分确实就是“心”?由于每一个细胞都是由许多更小的部分所组成,而每一小部分又是由更小的部分组成,我们又怎么可能指出“心”到底是由哪一个部分构成的? 在这一点上,佛法也许能提供一个新视野,以作为科学研究新途径的参考。在藏传佛教中,“心”称为“sem”,可翻译为“知者”或“能知者”。这个简单的名相可以帮助我们了解,在佛教观点中,“心”主要是认识及省思自身经验的能力,而不是某种特定物体。尽管佛陀也说过,脑的确是“心”的生理基础,然而他也详加指出,“心本身”并非某种能够被见到、被触摸到的东西,甚至无法以语言文字定义。如同眼睛这个器官不是视力,耳朵这个器官并不是听力一般,脑并不是“心”。 我从父亲最初教导我的一些教法中学到,佛教并不把“心”当作一个独立的实体,而是一种不断开展、显露的经验。我还记得,这个概念一开始时对我而言有多么奇怪。当时我坐在父亲位于尼泊尔寺院的讲堂里,身边围绕着来自世界各地的学生。在这小小讲堂里,我们像沙丁鱼似的挤着,几乎连移动的空间都没有,不过,从窗户望出去却是一大片山峦和森林。父亲坐在讲堂里如如不动,无视于众人身上传来的阵阵体热。他说,我们认同的自我——“我的心”“我的身体”“我自己”,其实只是相续不断的念头、情绪、感官知觉与感知分别等所造成的一种错觉和幻相。 我不知道是因为说法时父亲自身体悟的力量,还是因为跟其他学生挤在长板凳上的局促感和窗外辽阔的视野形成的强烈对比,还是两者都有,总之,在那一瞬间,我突然“开窍了”。我体悟到无论是以“我的”心或“我”的观点去思考,或者如窗外的山峦与天空般广阔且开放地去体验万物,两者其实无二无别。 来到西方世界之后,我听到许多心理学家将“心”或“自我”的经验比喻为看电影。他们解释道,看电影的时候,一连串的单个画面透过投影机而显现,但我们感受到的似乎是相续不断的声音与动作。然而,假如我们有机会一个画面接一个画面地看,我们的体验就会截然不同。 这就是父亲如何开始教我观看自心。只要单纯地观看每一个通过自心的念头、情绪和感官知觉,那个有限的自我幻相就会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比较平静、宽广、安详的觉知(awareness)。而我从其他科学家身上学到的则是,由于经验会改变脑部的神经元结构,因此以这种方式观看自心时,就能改变那些让我们不断感到“自我”的神经元对话。 正 念 一再观看不可观之心,将可如实观见真实义。 ——第三世嘉华噶玛巴,《噶玛巴证道歌:了义大手印祈愿文》 佛法修持的要诀在于,当念头、感受和感知分别生起时,我们只是单纯地安住在当时纯然的觉性中。在佛教传统中,这种温和的觉性称为“正念”(mindfulness)(佛学名相,把心安住在念头、情绪和感受经验的纯然觉性中。),而正念就是单纯地安住在心的清明本质中。如同前面所提到的狗的例子,如果我能觉察自己惯性的念头、感知分别和感官知觉,而不是被它们牵着走,那么它们对我的影响力就会逐渐削减。我体验到,它们的来去只不过是心的自然作用,就如同波浪在海面或湖面上自然荡漾。我明白了这就是当年我坐在闭关房里,试着克服自小就困扰我的焦虑时所发生的事:只要单纯地观照自心,确实可以改变心的状态。 现在,你也可以透过一个简单的练习,开始品尝这自然明性的自在。首先,身体坐直,自然地呼吸,然后觉知气息的进与出。当你透过觉知气息的进出而放松时,你可能会开始注意到有好几百个念头在心中来来去去。有些念头很快就过去了,但有些念头却会诱发一连串相关的念头。当你发现自己在追逐某个念头时,只要重新把注意力放在呼吸上就可以了,这样做一分钟试试看。 一开始时,你可能会因为心中的念头竟然涌现这么多而感到很诧异,因为形形色色的念头在你的觉知之下,就如同瀑布冲过陡峭悬崖般奔腾而下。这种经验并不是失败的征兆,而是成功的象征,因为你已经开始发现,平时有多少念头在自己毫不注意的状态下来来去去。 你也可能会发现自己沉迷在一连串特定的念头中,不断追逐着这些念头,而无视其余的一切。然后,你突然想起来这个练习的重点是单纯地观看念头,这时你不需要责怪自己,只要把注意力转回到呼吸就可以了。 这样练习一段时间之后,你就会发现,尽管念头和情绪来来去去,但是心自然的明性却从来没有受到干扰或中断。举例来说,我有一次前往加拿大新斯科细亚省(Nova Scotia)访问时,在靠近海边的一个闭关中心停留了一段时间。抵达当天,天气好得不得了,晴空万里,海水湛蓝,景色十分宜人。然而,隔天一早醒来,大海看起来却像一锅混浊的浓汤。我不禁要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昨天那么清澈湛蓝的海水,今天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肮脏了?”于是我走到海边,但没找到造成这个改变的明显原因,水里和沿岸都没有泥巴。然后我抬头望望天空,看到空中满布乌云。这时我才恍然大悟,是云的颜色改变了海水的颜色!仔细再察看海水时,我发现海水本身仍然是干净、清澈的。 从许多方面来看,心就如同海洋一样。心的“色彩”随时都在改变,每一天、每一刹那都不断在改变,反映着“从头上飘过”的不同念头、情绪等景象。但是,心本身也犹如海洋一般,从来没有改变过,无论反映的是什么,它一直都是干净、清澈的。正念的修持一开始似乎会有点困难,但是,重点并不在于立即成功。现在看起来似乎不可能做到,经过不断练习就会变得愈来愈容易。没有什么是你习惯不了的。试想,你对多少不愉快的事习以为常?例如,穿越车水马龙的街头,应付脾气暴躁的亲戚或同事?正念的养成是一个渐进的过程,我们必须建立新的神经元连接,并抑制爱说话的神经元之间旧的对话。这需要耐心,一次一小步,每次短时间,但经常不断地练习下去。 西藏有句谚语说,“匆匆忙忙到不了拉萨,缓缓行走便能抵达目标”。这个谚语来自东藏,因为从前东藏人都是走路到拉萨,也就是到拉萨朝圣。为了早日到达拉萨,有些朝圣者以最快的速度行进,但由于速度太快,在途中就累垮或病倒,而不得不折返回老家。反之,那些从容前进的人,到了夜晚就扎营,享受友伴的乐趣,隔天再继续前进,反而更早抵达拉萨。 经验因企图而生,不论身在何方、不论从事什么活动,最重要的是认识自己的念头、情绪和感知是自然的现象。既不抗拒,也不迎受,只是单纯地认出那个经验,并让它自然流逝。如果能够持续这样练习,我们将会发现自己逐渐有能力应付以往觉得痛苦、害怕或悲伤的情况。我们将会找到一种不是源于自大或傲慢的自信,我们将会了解自己其实一直都受到庇护,一直都很安全,一直都在“家”。 还记得我请你试试看的那个小测验吗?在那个测验中,我建议你下次坐下来吃午餐或晚餐时,问问自己:“到底是什么在想这食物真好吃或不好吃?是什么认出吃的动作?”在以前,这问题似乎再简单不过了。但是,现在看来并没有那么容易回答了,对吧?尽管如此,我还是希望你下次坐下来吃饭时,再试一次。如果现在你得到的答案令你迷惑或矛盾,那很好。有人说,迷惑是了解的开始,是脱离多话的神经元对你束缚的第一步。过去,这些叽叽喳喳的声音把你紧锁在“你是谁”“你能做什么”的特定观念中。 换句话说,迷惑是迈向真正安乐之道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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