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鞋记》 开车回家时,看见道边儿有两个修鞋摊,离我家也就一站地,于是动了修我那双凉鞋的念头。那是去年,我买了一双凉鞋,没穿多久便开了线,鞋底鞋帮哪儿都没坏,弃之可惜。 一日午饭后,我顶着烈日走到修鞋摊,看见师傅正忙着修鞋。旁边一男一女坐在马扎上,一位中年妇女一只脚穿着鞋,另一只脚穿着袜子踩在一块纸板上,显然师傅是在给她修鞋。我看师傅手里的活儿暂时告一段落,便问: “师傅,我这鞋开线了能缝吗?”师傅拿着一只鞋看了一眼说: “修完她的就给你缝。” 我这双鞋特别跟脚,样子也不错,我又没啥事,在这等一会儿就是了。 我站在树荫下,原来坐在马扎上的男士是位六七十岁的老者,他并不修鞋,是来这乘凉聊天的。道边还蹲着一位穿短袖警察服的男士,四十多岁,仔细一瞧并非正规警察,是旁边小区的保安。和修鞋师傅正对着的还有一位清扫女工,戴着草帽,围着头巾,花口罩几乎遮住了整个脸。一辆垃圾车停在旁边,车上横着一把大扫帚。老者、保安、清扫工、来修鞋的女士几个人聊得正欢。修鞋师傅边修鞋边有一搭无一搭地插句话。 “快下了吧?”保安问。 “还有半小时。”清扫工说。 “昨天北京雨下得可大了。” “石景山那边水都齐胸了。” “有的地方小轿车都没顶了。” “还死了两个人呢。俩年轻人被冲到下水道里,至今下落不明,多半凶多吉少。” “真够邪乎的。” “北京有什么好的,那么多人,那么多车,连个蓝天都看不见。” “那儿挣钱多啊。” “我看还是咱密云好,白云蓝天的。” 说着师傅修好了一只鞋,递给女士换另一只。我开始把注意力转向师傅,只见他50来岁,长方脸,较黑,脸上布满岁月的痕迹,坐在一只小马扎上,前面摆着一个专门扎鞋的小缝纫机。旁边一辆小三轮,上面有一个配钥匙的机器。噢,修鞋配钥匙。他接过女士的另一只鞋仔细端量,女士的鞋底走偏了,要在鞋底的边侧贴块皮子。只见师傅比着坏的地方大概剪了块皮子,然后用锉刀把皮子的一面锉了锉,露出新碴儿,同样也把鞋底要粘的部位锉出新碴,然后从一个小瓶子里挤出一点胶水涂在粘合处,两手使劲一按,又在粘合的边缘挤了点胶水,用剪子沿鞋底边缘把多余的皮子剪掉,再用刀子沿鞋底边缘进一步修整,去掉不够圆滑的部分,然后又用锉刀把鞋底上不够平的地方锉平。师傅将鞋举到眼前左右端详,好像在欣赏一件贵重的艺术品,直到自己满意为止才把鞋交给女士。女士和其他几位说得正热闹: “挣钱多管什么用,北京的房子一平米就好几万,还在五环以外。” “温XX说控制房价,这不又长了百分之十五。” 女士听见师傅招呼她,赶紧扭过头来接过鞋穿在脚上,站起来走了几步,满意地点点头。 “这鞋面上一点都没坏,这么一修至少还可以穿一年。”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两元钱交给师傅。 该给我缝鞋了,其实我的鞋只是左脚的线开了,右脚的没坏。师傅把左脚鞋开线地方的皮条抻出来,在皮条上和鞋里边涂了一点胶,又把皮条塞进去,然后和右脚的鞋比对,看看皮条的松紧度是否合适,反复调整了几次,那认真劲儿着实让人感动。粘好后,开始用线缝。师傅用的是带钩的针,先把针扎过去钩上线,然后带过来再穿上线勒紧,就这么一针一针地缝,师傅说这样缝的鞋,永远开不了。缝了左脚的鞋,又把右脚的鞋缝了一遍。师傅说,免得以后开了线还得麻烦。两只鞋都缝好后又自己欣赏了一番,欣赏刚刚完工的一件艺术品,然后递到我手里。的确没有可挑剔的,我问: “多少钱?” “三块。”我急忙把三块钱递到师傅手里。 这时候从一辆小轿车上下来一个女孩儿,手里提着一支凉鞋,鞋后带开线了。请师傅帮她缝上,我估计师傅也就收她一两块钱。我没有继续看事情的发展提着修好的鞋走了。女清扫工下班了,只有老者和保安还没动地方。 师傅前后用大约一个半小时挣六七元钱。如果平均一天收入30元,一个月下来也就千把元,对一般人来说这点收入太少了,可从师傅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委屈和不满。就这样他从早到晚,从春到夏,从夏到秋,从秋到冬一年又一年地坐在小马扎上为附近的人们修鞋配钥匙。 从网上得知,北京已经被三层垃圾填埋场包围,污染十分严重。我想把坏了的鞋修好不仅为鞋的主人节省了开支,也减少了污染,真是功在千秋利在当代的好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