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海云

1).

燕刚过四十，有着大多这个年龄的女人的烦恼和忙碌。

燕有两个活泼顽皮的儿子，大的上中学了，小的还在读小学。 燕的丈夫是硅谷一间著名的半导体公司的高级工程师，燕自己在几年前经济不好时被公司裁掉之后，考了一张房地产经纪的执照，现在一家贷款公司做贷款经纪。燕被公司裁员时确实很沮丧，但那大多是因为自我价值受到打击，并没影响到他们家里的生活质量。因为燕丈夫的工作越来越好，职位和工资都是越来越高，人却也是常常加班到夜深，有时深夜两三点，公司生产线出了问题，一个电话，男人就被叫走。 燕看着男人每月的工资单上的数字和头上的白发一样日渐增多，抱怨的话也就硬生生地吞回了肚子中。

燕的烦恼说不出口，怎么说呢：每天与丈夫说不上两句话，男人上班要养家呀；看见别人夫妻成双成对地去看个电影什么的，燕就特羡慕。

 每年一次去看妇科医生，医生问燕：“用什么方法避孕？” 

燕总吞吞吐吐：“自然方法，自然方法.”

医生总爱吩咐：“体外射精不安全的。。。。”

燕就在心里说：“一个月一次最多了，怎么会不安全？”

燕的每天都很忙碌。 早晨，燕要弄两个孩子起床吃早饭，再送他们上学校，然后去贷款公司处理一些事情，下午，接孩子下学，先送他们去学钢琴，学柔道；接回家，再一边做家务准备晚饭一边看着他们做功课。通常晚上九点左右，两个孩子就上床睡觉了，这个时候，燕就可以坐下来泡杯清茶， 打开电脑上上网，看看新闻或是八卦。 直到车库门响，男人回来，燕帮着热一热饭菜，等男人吃好，洗完澡，夫妻俩上床睡觉， 那一天也早已过去了。 日子平平静静地过着，一直以来，燕也没觉得什么特别不好。

燕四十岁生日的那天，丈夫虽说没送什么礼物，却是难得的提早下班，一家子去外面的餐馆吃了顿晚餐。 燕也没觉得什么特别的。 倒是隔天，几个好姐妹相约为燕庆生，中午坐在茶馆里，一个嫁了老美的好友问：“你老公送了你什么？”

燕有点尴尬地摇摇头，朋友愤愤不平：“那怎么可以？这么大的生日！”

末了还加一句：“中国男人哪，就是缺少那点儿浪漫！”

另一个姐妹开了家美容店，对着燕的面孔看来看去，说：“四十了，你可要注意保养啊。 哪天到我店里来， 我帮你做做脸！”

好姐妹中年纪最长的那位老大姐，更是语重心长的告诉燕：“女人哪，这一过四十，你就看着除了岁数往上涨，那其它各样东西啊，都往下掉了。”

燕这才意识到，她已正式进入“中年女人”的行列了。

那天晚上，照例等两个孩子上床睡觉了，燕又坐到电脑前，忽然的，燕觉得家里特别的安静，寂寞象洪水一下子就把燕的心淹没了。 电脑里的明星八卦消息，一点也勾不起燕的兴趣，她百无聊赖地按着滑鼠，无意中按进了一个聊天室，她正要退出，一个带着棒球帽的男人头像随着一闪一闪的信号跃入她的视线：“晚上好，小姐，想聊聊吗？”  好久没被人叫做小姐了，感觉真好，燕想聊就聊呗：“I am Lonely. (我很孤独)”。 对方马上打蛇随棍上：“谁不呢？我也一样！”

不知不觉，两三个钟头就过去了，燕已记不起那么久到底聊了些什么，只记得有几次对方看到燕英文中的外来的文法和用字，问她是哪国人。 燕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他自己是中国人，没想到他马上就回过来：“Ni Hao!” 

燕自然就问：“你是中国人吗？”

他又回答：“I wish I am.(我希望我是)，只是我祖父辈从大英帝国来。我一直梦想有一个东方爱人！”

燕想：来了来了。正好听到车库的门响，赶紧下线吧，匆匆忙忙地打下：“我要睡了，晚安！”  那边有些失望：“Ok, Good Night!”  又加了一句：“你让我度过了一个美好的夜晚，我今夜一定会梦到一个可人的东方女人。” 

燕对自己说：“别当真，甜言蜜语谁都会说。”

不过关电脑时，燕还是觉得有点窃喜，说不上为什么，晚上对着老公的目光，燕就有所回避。

2).

连着几个晚上，燕都不敢打开电脑，隐隐地觉得会碰到那个戴棒球帽的男人，隐隐地觉得会发生一些不该发生的事情。 她从朋友那里借来了一碓碟片，看起了她很少看的长篇电视韩剧。 这天，正看着剧中的俊男美女爱得天昏地暗的，大学时的同窗好友打来电话，好友出差在纽约开会兼游玩， 美方包全程费用，好友乐得在酒店里打电话来叙旧，说说同学的近况，说着说着就说到了燕大学时代的恋人，好友告诉燕，他刚刚离婚，一次在路上相遇，问好友要燕的电话号码，好友本想告知，想想不妥，推说记不住。问燕想不想再与他联系， 燕说不必了。燕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张久违的年轻阳光的脸，忆起那个高高大大的男孩，燕曾与他有过一段纯纯的校园之恋，现在回想起就像是在想别人的事情。十七八岁的少男少女之爱，就象这韩剧里所表现的，太理想所以显得不真实，虽然很纯很美，但如今在一个四十岁女人的眼中，不免有一种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感觉了。 当年的美好，就象一片红红的枫叶被夹进书中，只能够偶尔地拿出来回味一下罢了。

电话打完，燕不再有心思看连续剧了，鬼使神差地又打开电脑，在网上逛来逛去，便逛进了那个聊天室。 才一进去，就看到一个一闪一闪的信号：“嘿，你终于出现了！我天天都在找你。”燕一看就看到那个带着棒球帽的男人头像，还没等燕回话，他又接连不断的发过来：“是不是那天我说了梦中情人的话让你不舒服？我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我父亲曾在多年前到中国教英文，从小我就被他所描述的东方女人的美所打动， 他还教我念中文，不信，你可以考考我，看看我中文的程度啊！” 这下倒让燕有点不好意思了，觉得自己以“小人之心”度了他的君子之腹了。

燕问他除了“你好”他还会什么其他的中文？ 他告诉燕他说不好普通话，因为他的父亲本身就说一口美国腔的中文，但他可以阅读中文，并借助字典的帮助，懂个八九不离十。他提到孔夫子，还提到他小时候他父亲教他的三字经。 燕的好奇心上来了，倒想看看他一个美国人学中文究竟到了什么程度，想想传了一首舒婷的诗：

也许

也许我们的心事   总是没有读者   也许路开始已错   结果还是错
也许我们点起一个个灯笼  又被大风一个个吹灭  也许燃尽生命烛照别人 身边却没有取暖之火
也许泪水流尽   土地更加肥沃   也许我们歌唱太阳   也被太阳歌唱着
也许肩上越是沉重   信念越是巍峨   也许为一切苦难疾呼   对个人的不幸只好沉默
也许   由于不可抗拒的召唤   我们没有其他选择

他问：“可以给我一些时间吗？有几个字我要查字典。”

当然可以！燕转到其他网站上去逛。大约半个钟不到，他传过来他的英文诗：

Perhaps

“Perhaps our worries will go unknown
  Perhaps my journey begin on the wrong road
  and still continues in the wrong direction
  Perhaps the lantern we raise is extinguished by the wind
  Perhaps our light shine on another
  Perhaps our tears flow to the ground make it more fertile
  Perhaps we will sing to the sun
  Perhaps the sun will sing to us
  Perhaps the burden on our shoulders will increase
  As our faith cries out against misery and bitterness are silent
  Perhaps we have no other choice”

 在最后一行话里，他写道：“我翻的不对的地方请指正。还有，你今天过得好吗？” 

燕读着他送过来的字句，不知为何，眼里就有了一点湿湿的感觉。多久了，没有人关心过她你今天好不好？为什么她会在夜深之时，与一个生长在地球这边的美国人谈论着地球那边中国的诗篇？

那天晚上，他们在网上聊了很久，谈到燕的家乡，谈到他父亲曾涉足过的旧中国。。。。。。燕大至算出他大约三十七八岁，因为他提到他父亲曾在五十多年前去中国教英文，红色中国成立之时回美国结的婚；他有五个兄弟，他是最小的一个，他大哥比他大十八岁。他并没有问燕诸如结婚家庭的私人问题，让燕自认为他们是一种“正常”的网友关系，因此心宽了很多。

 在燕的丈夫回来车库门响之际，燕对他说：“我得走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你的事情。我今天很开心，明天见！” 那边很快的就传过来：“See you tomorrow”(明天见) 外加一张欢笑的脸。

3).

每天晚上坐在电脑前成了燕一天中最快乐的时候。他们从中国诗谈到外国诗，从中国历史谈到美国历史， 话题一个接一个。 燕从没有想到会与一个美国男人谈这么多这么广的话题。他不仅喜欢文学，而且喜欢绘画雕塑艺术，从文艺复兴时期的米开朗基罗到现代的毕加索，他都能侃侃说来,他也知道中国的齐白石和张大千。燕觉得好像回到了少女时代，每天心中满是期盼。

这天早晨送了孩子去学校，燕本来是应该去公司做事的，开着车正好经过好友开的“颜如玉”美容院，一下子就停了车，走了进去。好友玉一早刚刚开店，还没有客人上门，见燕进来，很是高兴，拉着燕坐进里间的沙发上，随手递上一杯刚煮好的温热的西洋参茶。问燕怎么有空过来，燕回答最近照镜子发现眼角有了鱼尾纹，就一直想过来看看。 玉仔细端详了一下燕的脸，让燕做了几个滑稽的鬼脸表情，告诉燕问题并不严重，等一下她会帮燕做做护理保养。

等燕喝完了杯中的洋参茶，玉招呼燕换上一件粉色的连衣裙，躺上小房间里的粉色小床，玉温暖的纤纤细手在燕的脸上轻柔的工作着，先是洗面奶，再是营养液，然后玉让燕忍着点儿，要为她清黑头，燕的眼泪随着鼻头上的刺痛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等到玉为她修眉，用海藻之类的面膜敷脸，燕才放松下来，在玉为她松肩按摩之际，燕迷迷糊糊的竟睡了过去，朦脓之间，燕看到一个带棒球帽的男人，俯身亲向她的红唇，瞬间惊醒过来，只见玉的一张秀脸正在眼前晃当，玉说：“好啦，舒服吧。以后两到三周来做一次，保养兼享受。女人吗，要对自己好一点！”。

燕从美容院出来，站在明亮的阳光下略微迷起了眼晴，看见街边橱窗里映出的自己的样子：一头齐肩的直发，被风轻轻的吹起，天蓝色的棉织背心外加一件同色同料的外套，一条棉质的深蓝色的长裤隐隐衬出她修长的两条腿，脚上一双蓝白双色鞋，和肩上的蓝白双色Coach 布面包包配得恰到好处。燕的心中有那么一些安慰：四十岁的女人还不赖！ 迎面走过来一个年轻女孩，随便一件紧身的短体恤，露出的小蛮腰下一条破洞满身的牛仔短裤，看见燕注视的眼光，“嘿！”了一声就走了过去。燕想自己是已没有资格这么随便得穿衣了，生完孩子后在腰上留下的那些赘肉，只有藏在宽松的衣服里才行。这么一下，燕从美容院出来的好心情就好像被风吹走了，最近也不知怎么了，燕发现自己的情绪就像是过山车，一天中要经历几个高高低低的。

走着走着，燕被一阵咖哩的香味吸引，发现自己正站在这家以前常来的泰国餐馆，丈夫很喜欢这里的黄咖哩和耶奶做的咖哩鸡，想想已记不起来有多久没有和丈夫出来一起吃顿饭了，就拿出手机拨他的电话，他似乎很意外，竟问她有事吗？燕想没事就不可以给你打电话吗，嘴里却说：“我正好在泰京餐馆，你要不要过来一起吃午饭？”男人带点儿“你是不是太闲了”的语气说：“我正忙着呢，下午一点还有个会。”没几句话就挂了线。燕觉得自己真是自讨没趣，吃饭逛街的心情也没有了，折回身回家去了。

那天晚上，不知为何，燕就把白天自己这段经历和感受说与带棒球帽的男人听了。 那边很快就回音, 他很高兴燕终于向他打开心扉，他早已从燕每晚固定的钟点下线上猜到燕是个结了婚的女人。他也是，他的太太是个夜班护士，每天他们傍晚见面时就像是交接班，他们有个六岁大的儿子。他说刚开始上网是因为无聊和寂寞，没想到遇到燕，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想过不一定会有什么结果，也试过与太太去寻找失去的爱的感觉， 只是太太眼里除了儿子和她的工作，好像没有给他留有任何地方。他完全能够理解燕的那种无可奈何和被忽略的心情。最后他告诉燕每个人都会老去，只要能优雅的变老， 身边有爱自己懂得自己的爱人，那么老就是一件慢慢值得享受的事了。 他让燕从今以后称呼他的本名“道哥(Doug)” 。

4).

自从燕和Doug双方把自己已婚的身份表明，反而互相之间有了一份信任感。两个人开始谈及各自对婚姻家庭以及人生的看法。

Doug一天传过来一张他的相片，他看上去很阳光，一脸单纯的笑容，一头棕色的头发，瘦瘦高高的体形，坐在书桌的电脑前，好像在对燕说：“看！我就是这个样子！” 燕没有回寄自己的照片，她觉得自己还没有准备好，对未来一切都很茫然。 虽然与Doug日渐建立了一种相互信任相互吸引的关系，她的心里深深知道自己是个结了婚有家庭的女人，两个孩子是她所不能放下的，而且一想到因为自己的私欲，让两个孩子在失去亲爹的家庭中长大，就觉得心理上和道义上都承受不起。 更何况，她担心自己是否在做一个虚幻的梦， 害怕梦醒之后的失落。她只是更喜欢独处，甚至在周末，老公提议带两个孩子去爬山，她也尽量找借口说要准备晚餐，让父子三人出去Hiking, 自己则一个人坐在那里，任凭自己陷入自己无边的思绪中。

一方面想往那如诗如梦般的爱与被爱的境地，一方面放不下自己已建立的家庭和亲情，燕的情绪整日在高高低低地上窜下跳，她人一天比一天沉默，心情却一天比一天浮躁。 想到Doug前一天传过来的那段话，燕的心里就波澜起伏 “I dream of having a soul-mate to share my thoughts, and hopes. I dream of someone that I could walk with and talk about everyday things with. I dream of someone that I could hold hands with. I dream of having someone to love me as much as I love her. I am dreaming of having someone that I could love and care about….Are you my soul-mate?” (我梦想我有个心灵伴侣和我分享我的感受和希望，我梦想我们每一天可以手偕着手散着步聊着天 ， 我梦想她爱我和我爱她一样多，我梦想有这样一个人来让我爱着关心着。。。。。。你是我的心灵伴侣吗？)   燕觉得他的这段话也说出了她的想法和她的问句。 她的脑海里不断地闪现着这句话：“Are you my soul-mate?”  （你是我的心灵伴侣吗？）

昨夜，燕的老公过来想要拥着她，在他试图寻找燕的嘴唇时，燕意识到老公是想与她行鱼水之欢，从来没有过，燕不能自己地推开老公凑过来的身体，说自己不舒服。老公愣了一下，无趣地翻身过去自顾睡了，燕却在黑暗中睁大双眼直至夜深。。。。。。

燕想着这一切，心里对老公满是愧疚，却又不知该怎样去弥补。 白天里有点魂不符首地在公司里做事，不想打开电脑，有一封Doug 的伊妹儿,一看是昨晚深夜他寄过来的，只有短短的一句话：“不知为何，今夜我是如此地想你，你好吗？” 燕的眼泪一下子就溢出了眼眶，正午的阳光在窗外肆意地照耀着，燕的眼泪却不象窗外月季花上的朝露，在阳光下消失，反而越流越多。 等自己的情绪平复了一点， 燕蓦然就想起了李清照的那首词“一剪梅”，她不肯定Doug 能懂，但她还是寄了过去，因为那说出了她此时此刻的心境：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Doug 的回邮：

“这是一个潮湿的周末，天正下着雨，我读着你传来的中国古诗， 如此的凄美！我的心感受到你的挣扎悲哀和无奈。 我真希望在这雨天里，与你相拥在一个温暖的小屋，一起看着窗外雨丝纷飞，聆听这秋雨的声音。 我不知道以下我的译句是否词能达意，毕竟我是第一次试着去懂一首中国古老的诗词。 但这首诗让我的心象雨天一样的潮湿，我是那么热切地希望此刻能与你在一起，拥你入怀。 我不应该这样说的，是吗？我至今还没见过你！ 但我情难自禁，我想你懂得我的，知道我为何如此。

The sweet scent of the red lotus fades
The jade grass wilts with arrival of Autumn
I gather up my skirts
And alone alight a small orchid boat
Who will emerge from the clouds with news from my lover.
Will your words be carried by the wild geese.

The moon fills my room with its light
Flowers fall to the flowing stream never return
We are in two different places
But we share the same feelings
Sadness and longing that never goes away
Dwells from brow on our heads to deep within our hearts.“

燕还能说什么？除了任由泪水静静的顺着脸颊流淌，心中的感叹如潮水一路上涨：为何老天如此安排，身边的伴侣，感觉咫尺天涯；虚幻的网络世界里，一个土生土长的美国男人， 却让她有种知音的心颤。

5).

网恋到了这个地步，两人之间的热度持续攀升。Doug 自然就一再要求想和燕见个面，燕却发现自己并没有那么容易就跨越那个坎儿。 燕除不去那种罪的感觉，虽然常常被那想象中见面时爱的爆发弄的自己有点跃跃欲试、神经兮兮的，但心里总有个声音告诉她这是不对的。进退两难中，燕寄去了自己的一张照片给Doug, 好像是在安抚他，也希望他看了照片就不那么急着见面了， 同时也把自己的这种罪恶感告诉了他。

Doug 看了照片却告诉她更加想见她了，他还安慰燕他们的爱本意并无伤害别人之意，如果他们各自的婚姻是天堂，他们各自的伴侣不是那么地对他们失去关注和呵护，他们怎么会去婚姻之外的地方去寻找温暖？而今天他与燕的相知却犹如上天的安排，就像中国人所说的缘分，似乎他这一生都是为了等着燕这样一个人的出现。 燕何尝不是他这样的想法？ 说到面对家人尤其是孩子的愧疚，Doug 说他会疼爱她的孩子，要让孩子们知道是多了一个人爱他们罢了， 何况，孩子总有长大的一天，等他们自立成人了，剩下的人生便是俩人世界，而如果这俩个人没有爱可言，那不是太可悲了吗？ 他提到每周三他可以早下班，两个钟头就可以从州府开车到弯区，他们可以在书店里碰头，只是见见面，喝杯咖啡，不会做任何让燕觉得罪恶的事，他就想看到她， 想让他们的关系发展到一个新的层面。当然，这只是他的提议，也不急在一时，他们有后半辈子的时间，燕可以好好想想，他愿意等着燕觉得时机成熟的时候。 燕答应会考虑他的建议。

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燕就发现对老公越来越看不顺眼，想不通老公怎么变成这付德行：整个一个只知赚钱的工具。 除了他的工作，他不懂文学，不懂艺术，话都说不园，就别提写点儿能让人感动的文章了。与他不仅完全没有共同语言，而且与他生活完全没有情趣可言，自己的后半生不能就这么死气沉沉的过去。她没有意识到，其实变得是她自己，她是在无意识中为自己的行为找借口而已。 可怜的老公还被蒙在鼓里，常常要面对太太突如其来的发难，还不明状况、莫名其妙得不知所措。

 这天，她去接两个儿子放学，在车上，两个孩子不知为什么事在后座争吵了起来，她心里正烦着呢，听到争吵声，不分亲红皂白就喝斥过去：“你们可不可以不要再吵了，烦不烦人呐！可不可以给我一点儿安静的时间吗？”

等两个孩子静了下来，她又有点后悔自己的失态。到家下车的时候，比较懂事的大儿子过来关心妈妈：“妈咪，Are you okay?  Are you not happy recently?”（你没事吧？你是不是不大开心？）她一下子就崩溃了，撇下两个有点惊惶的孩子，一个人冲到书房里，心痛加无助得泣不成声。。。。。。

她更想不到的是另一个家庭里也正经历着相似的灾难。

Doug 任职加州首府萨迦缅度的政府部门，政府机构论资排辈，Doug的上司刚刚退休离职，Doug代理上司的职权已有一段时间了，但政府还没有让他转正，而且在外还征寻人才，看职位的介绍似乎就是他现在正做的事，Doug便有些压力。 所以就更加卖力的做事情，希望能早日拿到这个升职的机会， 平日里努力工作外， 还加一些早上班晚下班的这种小的却颇为引人注目的行为。 

通常，Doug与夜班回来的太太在早晨七点前，交接孩子的一切。 太太给孩子吃早饭再送去上学。这天，Doug发现小儿子夜里一直睡得不安稳，清晨时分小脑袋上竟热地烫手，Doug除了给儿子喝水吃药， 便是盼做护士的太太早点回来。没想到七点已过，太太身影未见，电话倒来了，说她有病人回不来，Doug告知小儿子生病一事，太太轻描淡写地回话：“你可以请假在家照顾他！”而这段时间，Doug正处于升职转正的关键时刻，还没等他说出这一切，太太已挂了电话。Doug没有选择，只好请假在家照顾儿子，心里的一盆火却被点燃了。中午时分，下了大夜班的太太拖着疲乏的身体走进了家门， 一摸儿子的脑袋， 冲口而出：“烧这么高，怎么不送急诊？”这下Doug一肚子的火便如火山爆发的冲了出来。。。。。。

Doug 在给燕的伊妹儿里虽没有描述他们夫妻争吵的细节，燕完全想象得出。

6).

Doug有种Overloaded 累的感觉，工作上的压力不被身边的伴侣理解，生活中的琐事和夫妻间频繁的争吵更加重心理上的压力，在这种情形下，他向燕呼求：

 I need to see you and know that you are real. This is something that we need to do. Please grant me this favor. It is 2:15 in the morning and I can not sleep. I am sorry to even make this request to you--but I just feel so hopeless this morning.  Please, please let me see you…. （我需要见你，知道你是真实的。我们一定得这么做。请满足我的要求。现在是凌晨2:15 分，我仍无法入睡。我是如此的无助，原谅我这样的恳求，请让我见到你。。。。。。）

燕说会考虑Doug 见面的提议，让Doug给她周末三天的时间好好想一想。Doug竟然在周末带着两个孩子开车来到湾区，只为了想在燕居住的地区，感受到“爱的近距离”。 他完全不知燕住在哪里， 只知道心上人住在东湾，于是停留在东湾的华人聚集的“小台北”，吃了顿地道的中国餐，看着那里来来往往的中国人发了会儿呆， 才带着孩子回去了。燕听着他如此这般的叙述，深被打动，在见还是不见中挣扎了一天，第二天的晚上，在自我解套的前提下：反正就是见个面而已，就是普通朋友，在这个时候，也应该安慰安慰人家。燕终于答应下周三与Doug 在书店里的星巴克见面。 燕虽说也担心这样虚幻的恋情，往往会见光死，但事情已发展到不能停留在原地的地步，见个面似乎已成了势在必行了。 

也许这几天思想上激烈的挣扎终于有了决定，燕紧绷的神经一放松，在把见面的伊妹儿传过去之后，竟然趴在书桌上睡了过去。酣睡中，被人推醒，燕睡眼朦胧地睁开眼，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面前的那张脸是自己的丈夫，一惊醒，连忙转头看向电脑屏幕，还好电脑是黑的，已经关了。回头看向老公，老公一脸的意味深长：“累坏了吧？还是上床去睡吧！”燕来不及去想老公有点怪怪的语气，实在太累了，走去卧室倒头就睡了。

 在见面的前一天，燕来到玉的“颜如玉”美容店。

玉一见燕就说：“怎么啦，减肥呀？下巴都尖了！”

燕尴尬的笑了笑，不语。玉一边招呼燕换衣服，一边说：“你瞧我，现在这个身材，说给人家听我以前是跳舞的，谁会相信？” 

玉以前在中国时，是部队文工团里的舞蹈演员，年轻时可是个美人胚子。 部队首长要做媒的可不少，玉死心眼儿，偏只喜欢文工团里那个吹黑管的男生。 直到那个男人痛哭流泣地告诉玉，他虽最爱玉，为了前途，却不得不娶首长的女儿。 玉死了心，从部队上退了下来，不久就嫁给了一个大她十几岁的美国华侨，也就是她现在的丈夫。 其实玉身材仍是凸凹有形，对于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绝对是风韵犹在。

玉的纤纤细手在燕的脸上轻舞者，玉的声音也转向柔和：“以前呐，也会为腰上或腿上多了点儿肉心烦，几顿不吃饭，自个儿与自个儿过不去。我老公就对我说肥呀瘦呀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心里平安。”

燕的心被玉的这番话轻轻的触动了一下，想不到那个被他们几个好姐妹戏称作“开餐馆的胡汉三”还能说出这样富有哲理的话。 燕躺不住，起身一把抓住玉的手，问好友：“你后悔过吗？”

玉有点吃惊得睁大眼睛，过了一会儿，推过一张椅子，坐在燕的床边，说：“开始别人说我鲜花扎在牛粪上，我也懊恼。以前的男友写信来说他婚后的生活并不好，我还幻想有一天能与他重续旧爱。知道他离了婚，我不顾一切地回国找他，却发现他注重的不是能否重拾我们的爱，而是我是否能尽快的把他弄到美国来。”

停了一下，玉继续着：“再回美，我没脸见我的老公，住在亲戚家。 老公却把我接回家，什么责备的话都没有，只是告诉我他很小的时候他妈妈就对他说，妻子是丈夫身上的肋骨，丈夫要好好的爱惜妻子，妻子也要好好的爱惜丈夫，因为妻子和丈夫是一体的，她痛他也痛。”说到这里，玉的眼里充满了泪水，燕不由自主地就握紧了玉的手。 

燕在玉的美容店里与玉握着手泪眼相对了好一会儿，说不清是为了玉的领悟而感动， 还是为了自己的迷茫而难过，燕的眼泪象决了堤的河水，涌流不止。 弄的玉不知说什么来安慰燕，只好不断地用手轻轻拍着燕的背。 

7).

那天夜里， 燕不断地重复地做着同一个梦：她走在一个深不见底的通道里，很黑很静，她很孤单也很害怕，隐隐约约地看见通道的深处有些许的光点，她于是向着光亮处奔去，但无论她多努力，光点总离她很远，在她精疲力尽之际，她丈夫忽然出现，手捂着胸口，一脸痛苦的表情质问她：“你为什么捅我一刀？我的肋骨断了！” 她惊惶地表白：“我没有！不是我捅的！”然后调转头奋力狂奔，感觉受了伤的丈夫踉踉跄跄得跟在后面指着她，她越发苍惶地奔跑，她跑到了一个山崖上，收不住脚一下就从高高的山崖上跌落了下去。 也就在这一刻，她簌然惊醒， 一身的冷汗，一屋的黑暗。  在第二次梦中惊醒之际，她察觉到身边并无人，床头钟的指针指在两点上，她头痛欲裂，嘴里发干，于是下床走去厨房想喝点水吃颗止痛药，不经意中看到厨房外院子里有一点红红的光点，原来是并非瘾君子的丈夫，坐在庭院的摇椅上抽着香烟。燕不愿多想，也许是心虚，也许是已顾不上了，急急地吃了药喝了水又回去睡下了。 

 一觉睡醒，燕奇怪闹钟怎么没响？看向床头的钟，已经是正午十二点半，燕第一个念头就是钟坏了。接着就看见钟下面压着一张纸，上面是老公的笔迹：“我估计你吃了有安眠药成分的止痛药，可能会多睡一会，我上班顺路送孩子上学去了。你最好在家好好休息！” 燕觉得自己一点都不被感动，反而觉的有点刺眼，不是因为条子上没有称谓和署名，而是最后那句话。然后燕就想到这天下午三点她与Doug相约在书店里见面，一下子便从床上跳了起来。梳洗完毕，站在衣橱前却拿不定主意穿哪件衣服，衣裙套装，好像太隆重也欠缺女人味；花式长裙似乎也太正式了；牛仔裤体恤杉又太随便了；燕在衣橱前磨蹭了好一会儿，直到发现自己再这样下去就铁定会误了约会的时间，才急急忙忙地穿上一式“AnnTaylor” 的黑色镶米白色边的针织上衣，配一条米色的布质及膝中裙，套上一双黑色的半高跟的短统皮靴，最后想想还是又在外面罩上一件戴帽子的长风衣，外加一付太阳眼镜，才出了家门。 

燕与Doug 约在一个叫“Pleasanton” 的小城见面，那座小城坐落在山脚下，从燕居住的东湾开车到那里，要翻越一座山，大约半个钟头，那里亦算是出了湾区，中国人不多，燕虽说安慰自己与Doug见面并不是件见不得人的事，但还是不想碰见任何认识自己的人。

 燕开着车上了高速公路， 穿梭于山丘之间的高速公路像儿童公园里的小型过山车，也正如燕此刻的心情，高高低低，忐忑不平。燕想象着两人见面时的情景，不知会否是一见如故的亲切，还是相见不如不见的惆怅。 就在燕的思绪处在飘忽的境地，燕发现自己已到了停车场。

眼前是小城里最大的商业中心，Barnes & Noble 书店坐落在中心的一角，巨大的落地玻璃墙使得里面的一排排书架和店内一角悬挂着橘黄色吊灯的星巴克咖啡室一览无遗。燕不敢太过盯着里面的人看， 心慌中拉起了风衣的帽子，然后又把刚停住了的车子发动了起来，开至中心的另一边的“Macy”百货商店前才停了下来。 

燕从Macy 穿过进入商业中心，再从Mall 里的另一个书店入口走进书店，在离咖啡室两个书架前，停住了脚步。燕稳住自己慌乱的心，隐身在一个可以清楚地看到咖啡室里的角落，深深地作了一个深呼吸，抬眼望去，只一眼就看到并确定Doug正坐在那里。他选了一个四十五度角的位子对着书店通往停车场的大门，他的面前放着一本打开的书，书的旁边是一杯已不大冒热气的咖啡，他的眼睛正全神贯注的看着门口并不时地飘向停车场。燕知道他在等她！

 第一次，虚幻的爱人出现在现实的三度空间里，燕不由得放任自己仔细地把他从头看到脚，只见那照片上一脸阳光的男人，此刻一脸的焦虑和期盼, 不免显得有些老成了。 他上身穿着一间淡黄色的衬衫，下面是一条黑色的长裤，脚上是一双便装黑皮鞋。燕的心里一声叹息: 连审美配色，他们都那么得相近！燕的眼光从Doug 的身上往上移，停在那微皱的眉宇之间，燕有种冲动，想上前去用她的手抚平那个皱着眉的额头。 

8).

“Excuse me!” （对不起）一个变声期男孩的声音传来，燕转过身看到一个与自己儿子差不多大的男孩，正礼貌地向她打着招呼，燕知道自己在那里站了太久，挡了那孩子想翻阅的书。燕侧过身让男孩过去，看着男孩子的背影，燕蓦然就想到了儿子，一下子想起不久前的一天，当儿子提到学校里的同学，有好几个都是生活在单亲的家庭。

燕曾小心试探性的问儿子：“如果有一天，爸爸妈妈can’t get along （合不来），离婚。。。。。。”

儿子没等燕说完就打断他的话，反问：“妈咪，你会舍弃我还是弟弟？”

燕当场被问傻了，愣在那里作声不得。她舍得下吗？这个家？两个儿子？她不敢想象她走开之后，家里的三个男人会如何的生活！光是往那个方向试探着一想，燕本想迈往咖啡室的脚步就跨不出去了，燕有种不胜负荷虚脱的感觉，她拉过一个别人站高找书的梯凳坐下来，脊背上一阵阵冰冷的汗水孜孜而下。。。。。。 

手表上的时间早已过了三点，燕背靠着坚硬的书架和书，侧目呆呆地看着咖啡室里的那个等待着的男人，任凭时间一分一秒的静静地划过。。。。。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Doug 站了起来，往咖啡室通往书店大厅的门口走来，燕的心差一点跳出来， 因为咖啡室的门正对着燕坐的方向，有一秒钟燕以为Doug 看见了她，慌张中燕机械地一把抓住书架上的一本杂志，挡在自己的脸前，心跳的声音自己都可以清晰地听见。过了好一会儿，却什么都没有发生。燕放低杂志，看到Doug 又坐回到他原先的座位上。燕轻轻地呼出一口长气，还没想好下一步究竟如何，顺手翻开手中的杂志，翻开之页是一首英文的诗篇。 燕毫无知觉地浏览着，第一遍，一个字都没进脑里去，正想丢下，一行字吸引住了燕的目光 “People come into your life for a reason”。(出现在你生命中的人的意义) 第二遍读完，燕有种被电击的感觉，那首诗是这么写的：

 ~SOMETIMES~  

Sometimes people come into your life
you know right away that they were meant to be there,
to serve some sort of purpose, teach you a lesson,
or to help you figure out who you are or who you want to be.

You never know who these people may be
but when you lock eyes with them,
you know at that very moment,

They will affect your life in some profound way

They may seem like a godsend, and they are!
They are there for the reason you need them to be.
Then, without any wrongdoing on your part, or even at an inconvenient time,

The person will say or do something to bring the relationship to an end.
Sometimes they change; Sometimes they walk away.
Sometimes they act up and force you to take a stand.

What we must realize is that our need has been met,
our desire fulfilled, their work is done.
The prayer you sent up has been answered.
And now it is time for you to move on.

Then people come into your life for a REASON
Because your turn has come to share, grow, or learn.
They bring you an experience of love, or make you laugh.
They may teach you something you have never done.
They usually give you an unbelievable amount of joy.
Believe it! It is real! But, only for a season¦

LIFETIME relationships teach you lifetime lessons:
Your job is to accept the lesson, love your life,
Put what you have learned to use in all other relationships of your life.
Everything happens for a reason.
Nothing happens by chance or by means of “just happened”.
Illness, injury, love, lost moments of true greatness,
and sheer stupidity all occur to test the limits of your soul.

If you did something wrongfully, hurt your loved ones, knowing that we are all sinful,
You have learned what’s valuable to your life and what you should treasure,
If someone hurts you, betrays you, or breaks your heart forgive them,
for they have helped you learn about trust
and the importance of being cautious to when you open your heart.
If someone loves you, express your appreciation,
Try to love them back unconditionally,
not only because they love you, but because in a way,
they are teaching you to love and how to open your heart and eyes to things.

The Bible says: \"To everything there is a season,

and a time to every purpose under the sun.
A time to be born, and a time to die; a time to plant,
and a time to pluck up that which is planted...\"
God\'s grace is as a healing hand.
As does the sweet scent of the poppy linger in the air,
the warm memories and love for those we have lost
will remain always safe in our hearts. 

有时候

有时候有些人出现在你的生命中

你即刻知道他们注定在那里

为了某种使命，给你某种教训

或是帮你弄清楚你究竟是谁

你永远不会预知 这些会出现在你生命中的人

但是，当你的眼睛与他们的目光相遇

你立刻明了

他们在你生命中的意义

他们似乎是上帝派来的，他们确实是！

他们的出现有你需要的理由

然后，不需要你做错什么，甚至在你不方便的时候

这个人用语言或行动结束和你的一种关系

有时候，他们改变了；有时候他们走开了

有时候他们的行为使得你做出决定

我们必须明白的是我们的需求已被满足

他们的使命已经完成

你的祈祷已被应许

现在是你继续人生旅程的时候

出现在你生命中的人有其特殊的意义

因为到了你分享、成长和学习的时候

他们带来爱的经历、使你欢笑

他们教会你从没做过的事情

他们给你不能置信的欢愉

是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但仅仅为了一个原由

生命中的各种关系教给你生命中的意义

你只需要接受它，热爱生命

把你学到的放进你生命中的各种关系中去

万事皆有因

没有事物是孤立独存

生老病死、伤痛爱失

都是在考验着你心灵的极限

如果你做错了事、伤了你爱的人，明白我们身上的罪性

你知道了你生命中宝贵的东西，你应该珍惜什么

如果有人伤害了你、背叛了你、击碎了你的心，原谅他们

因为他们帮助你懂得什么是信任

学会下次在打开你心房时的小心翼翼

如果有人爱你，表示你的感激

试着无条件的爱回他们

不仅仅是因为他们爱你， 而是因为

他们教会你如何爱和如何对这个世界开放你的心

圣经上说：万事皆有因有时

有生有死，有始有终

上帝是那只恢复的大手

就像花香在空气中飘荡

那些我们已失去的温馨的爱的记忆

将永远留存在我们的心中

就在燕似被电击头脑一边空白的当口，Doug 步出了书店，走入了黑暗中的停车场。

白昼已经过去了，夜晚已经降临！

9）.

燕那天晚上，把那首英文诗“有时候”伊妹儿给了Doug，其它什么都没说。

 一个星期后，Doug 才回伊妹儿，也是什么都没提，只寄来一首英文诗：

I often wonder when the twilight is cast upon your street
if you suddenly pause think of me and wonder where I could be in the bustling crowd.

Who in the crowd would notice your sad face,
Who would recognize the pain in your heart.

My dear friend, today, who can tell you of my regret and sadness.
Two cities so remote and distant the lights glow with a similar brilliance.

 燕知道那是他翻过来的席梦容的诗“揣想的忧郁”：

我常揣想　当暮色已降 走过街角的你 会不会忽然停步 忽然之间　把我想起
而在那拥挤的人群之中 有谁会注意 你突然阴暗的面容 有谁能知道 你心中刹那的疼痛
啊 我亲爱的朋友 有谁能告诉你 我今日的歉疚和忧伤 距离那样遥远的两个城市里 灯火一样辉煌

那时燕与他谈论她喜欢的诗人和诗，提到席梦容，奇怪的是在席梦容众多的诗篇中， 燕偏偏选了这首给他，而Doug 收到之后也没有再提起过。 今天却在这场网恋的尾声，传过来他翻译的诗文。

燕一边流泪一边念着诗文一边想着这一切都是天意！他们以舒婷的“也许”开始了这场婚姻以外的恋爱，冥冥之中预示了路开始已经错，终究还是错， 而他们的心事终究是没有读者。在一份短暂的绚烂之后，却以席梦容的“揣想的忧郁”结束了这场错误，而唯一留下的便是这想起时的心痛！ 

那天夜里，燕很晚才进卧室，轻手轻脚不想惊动她以为睡熟的丈夫。在她轻轻的躺上床不久，丈夫伸过来一支胳臂，放在燕的头颈下面。燕闻着这熟悉的男人的体味，真正意识到与Doug的这段恋情只是她生命中的一季花开，Doug 也只是她心际里划过的一颗流星，而身边这个搂住自己的男人才是与自己相依相随一生的人。 她鼻子一酸，说不清理由默默地流下了眼泪，老公一手搂着他，另一只手轻轻拍击着她的背，像是在哄着一个孩子，而燕也就在老公的轻拍之下，象婴儿般的沉沉地睡去。

10).

一年后的一个周五的下午，燕正在家里整理一些客户申请贷款的的资料，两个孩子在一边做着功课，大儿子忽然想起什么的问燕：“Mom, it’s Friday! You and Dad are going out for dinner tonight?”  （妈咪，今天是星期五！你和爹地要出外吃晚饭。）燕笑着点点头，儿子打趣地说：“Mom, You are so lucky!” （妈，你真幸运！）小儿子接口说：“Ya, Daddy, too!”  （爹地也是！） 燕疼爱地轻敲了一下小儿子的脑袋，说: “ 做你的功课去！”

半年前，一次大儿子有意无意的提到他的一个同学的父母，每个星期约会一次，燕的老公听到了觉得这个方式值得效仿。从此，每周五再忙都准时回家，和太太一起出外吃饭。燕在开始的不自在之后，慢慢得倒开始享受起这学来的两人世界来。 今日的一切，不仅让两个孩子也让燕自己难以置信！想起一年前，燕那会儿在“爱的迷失”中难以自拔，她至少化了近半年的时间才从“忧郁症”中走出。 多少个夜晚，燕一坐到书桌前，就有种冲动想打开电脑，想问一问Doug 过得好不好…… 她发现自己就像一个吸毒者上了瘾，想戒毒却不断地被毒瘾所折磨！

所幸不久，两个孩子放暑假，燕的丈夫带着全家回国探望好几年不见的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一家子老老少少亲亲热热地在一起吃饭聊天，那一刻，燕心里庆幸自己选择了这个家的完整。回到家乡，以前燕和老公工作的设计院里的同事，请他们夫妻吃饭兼叙旧，人事沧海，当年的姑娘小伙儿都是人到中年了，那时设计院里的好几对，分手的分手，离婚的离婚，只剩下燕和丈夫这一对儿了。人人都羡慕燕，有个出息的老公和两个懂事的儿子，燕被众人吹捧得头晕呼呼的，心里可是明白着：自己刚刚从人生的一场危机中走出，也许美国的中国人真是相对的单纯，如果他们也是生活在国内，在那样一个啐弃青春将逝的女人的社会里，她的男人是否也会如国内同年龄的男人们，就很难说了。 

回美的前一天，燕的老公提议两人沿着西湖再走一圈，多年前，两个人谈恋爱时，能够彻夜的把西湖逛上两遍都不觉得累。 苏堤春晓，花港观鱼，断桥残雪，雷锋夕照。。。。。。青山依旧，爱迹可循。燕挽着老公的胳臂， 走在当年他们约会时走的路。 那原以为淡忘的记忆一一浮现，那原以为已消失的爱的激情随着西湖的碧波一点点地在心底深处荡漾起来。在湖心亭里， 老公指着“我心相映”的拱门，问燕还记不记得当年两人携手在这里互许终生的情景？燕的眼泪夺眶而出，爱的苏醒和心的内疚使得燕伏在老公的胸膛上喃喃自语：“对不起，对不起。。。。。。”

老公轻拂着燕的头，轻声地说：“好啦好啦，都过去了，都过去啦！” 

燕忽然就听出了老公的话中话，抬起泪眼，忍不住问：“什么都过去了？你在说什么？” 

老公看着燕的眼睛，捉狭似的眨眨眼：“那天，我在书店里。”

燕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脑海里飞速地闪过一系列曾打过问号的情景：老公怪怪地问她累不累？让她上床睡觉。。。。。。深夜里， 不抽烟的老公一个人在院子里抽着香烟。。。。。。床头的纸条让燕最好在家休息。。。。。。原来老公早已知道，所以老公近来总是尽量准时下班回家，所以老公带着全家回国探亲，想到老公的委屈和包容，燕的感动如前塘潮潮水，一浪高过一浪，燕的眼泪鼻滴一起流在丈夫的胸口，丈夫反倒安慰她：“没什么大事儿，哭成这样！瞧！别人在看呢！”

 燕乘机撒娇：“我不管，让他们看去呗！”

等平静下来，燕问丈夫怎么会在书店里？丈夫半开玩笑的说：“嗨，气呗！想把那家伙儿揍一顿！”

燕娇填地推了一下丈夫：“就会说！人影都没见！”

丈夫回答：“那不是看你没动窝吗。。。。。。算他走运！”

燕心里挺清楚地：在老公看来，老婆没走出那一步，证明了他和这个家的魅力还在， 女人做梦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没有实质性的进展。只是燕自己心里明白，自己曾出了婚姻的轨道，离车毁人伤，只差那么一步之遥，幸亏刹车的早。

11).

从中国回来后，燕的忧郁症好了一半，有时想起那段迷失的爱，心痛的感觉已不那么强烈，但是几乎每个月，总有几天低落的情绪困扰着她，她一会儿担心自己荷尔蒙内分泌失调，一会儿觉得自己一定是得了什么严重的毛病。去看医生，医生检查完毕告诉她身体一切正常。 

这天，她的心绪又莫名地跌到了谷底，办公室里坐不住，就来到玉的美容院里，玉正好忙着，让燕坐到内室中等一会儿，燕本想走， 可玉说正想找燕说个事儿，燕便在里间的沙发上坐了下来。沙发掎上有本摊开的书，封面上一个满面笑容英俊的男人的脸，燕看着好亲切，随手拿起来，书名是“Your Best Life Now”（现在就是你最好的时候）, 燕心里说：“Not me. 我最好的时候早已过去了！” 但翻着翻着， 她就被这本书深深的吸引，作者用通俗易懂的语言阐述着人的一生是被目的和命运所驱使的观念，他教读者运用他所表述得七个步骤帮助读者一步步的达到生活在“Your Best Life Now!”.  燕正想着：幸福是可以选择的吗？Choose to be happy?（选择幸福） 说得通吗？玉走了进来，看见燕捧着书，就说：“我就是想约你去听Joel Osteen  的讲演，他说得好棒！我知道他来演讲，立时就想到要约你一起去！” 燕有点自言自语的说：“Life has a divine purpose and destiny.（生命是有他的目的和归宿的）  这句我同意。”燕又转向玉：“但是Choose to be happy. （选择幸福） 这句我不明白。” 

 玉接过话题， 说：“上个周末，我去老人公寓去看望我的婆婆，在那里遇见一位老太太，好些年前，他儿子一家四口带着她和她的老伴去优山美地 (Yosemite) 玩，不料祸从天降，车从山崖上跌落，除了她幸存，全家遇难。 所有的人都担心老太太是否能撑得过去，但所有去安慰老人的朋友反倒被老人给“安慰”了。老人是个虔诚的基督徒，坚信主把全家接去了天国，留下她是她的时候没到，并且一定有她的意义。 老人祥和的心境和神情令所有的人折服！不久，老人搬到我婆婆这家在Fremont 的老人院，她在那里带领着大家一起唱诗，组织大家学英文，周身充满着感染人的快乐和灵性，使她很快就成了老人院里众人的开心果和主心骨。”玉停顿了一会儿，拍拍燕的肩头接着说：“从她的身上， 我看到一个人经历苦难后的选择，那未尝不是一个幸福的选择！” 

俩个女人都有点陷入自己的思绪中，过了好一会儿，玉又打破沉默，则过头看着燕说：“其实，从我的身上，也证明幸福是可以选择的：我可以选择像很多女人那样，抱怨自己的老公长得不够帅；抱怨自己命不够好。但是我选择了感恩而不是抱怨，所以我今天觉得很幸福！” 

 玉停下的话语， 燕若有所思的想着玉的这番话，沉默中看见午后的阳光一点点地从窗外移进她坐着的那间小房间，猛然的心中豁然开朗：是自己做了一个在婚姻中的女人不该做的事情， 自己非但没有感恩丈夫的宽容，反而日日处在自己患得患失的私心中。把自己出轨的理由全然的归罪于丈夫的疏于关心，然而自己对对方又关心多少？不说丈夫努力的工作也是为了这个家，更何况 在她分明看见丈夫的受伤和忧烦的时候，在那个看见他独自在院中抽烟的深夜， 自己竟然完全的可以置之不理， 不闻不问，全身心的沉静在自己的喜怒哀乐中。。。。。。每个人身上都有缺点，而一想到自己的缺点， 配偶的缺点便没那么明显了。而一念及自己的自私， 就能意识到对方的宽容和爱心。 

人生至此，燕蓦然明了：爱不再是那一瞬间眼中的火花；也不仅仅是那所谓的心灵相通！只有真正生活在一起，朝夕相对，爱情加亲情，爱人已成了那个曾经爱你的一切， 如今包容你的一切，无论你好或坏，美或丑 却始终在你的身边不离不弃的人！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