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年读欧阳修《秋声赋》,多不解其义,更不解欧阳修何以竟把秋天比喻成专司萧杀之气的“刑官”, “草拂之而色变,木遭之而叶脱。其所以摧败零落者,乃其一气之馀烈。夫秋,刑官也,于时为阴;又兵象也,于行用金,是谓天地之义气,常以肃杀而为心。” 当秋之时,蔬果遍地,秋色丰腴,秋景固然有些许苍然萧索,让人不免黯然神伤,然终不至于如此可怕。
后来读峻青的《秋色赋》,很理解作者刻意纠偏的良苦用心。他把秋天描绘得如此绚丽灿烂,如此欢乐富强,无非是为了避免那个年代非常敏感的悲秋的小资情调。今天再读《秋色赋》,觉得里面充满了太多的造作之情。在我看来,他所谓的“秋天,比春天更富有欣欣向荣的景象。秋天,比春天更富有灿烂绚丽的色彩。”纯属过分的夸张和矫情。草木摇落露为霜的秋天何以竟能成为一个欣欣向荣的季节?但是,在那个到处充满人造阳刚之气,大呼小叫“人定胜天”,叫这个低头,叫那个开道的特殊年代,这一切不难理解。能叫一亩地产好几万斤粮食,还不能把秋天变成欣欣向荣的春天吗?
其实,古人咏秋,并非人人都像欧阳修那样悲观。悲观抑或乐观,端在乎个人的处境、心境、和视角。因此,王勃的“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意象纷飞,引人无限遐想;杜牧的 “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则把秋色和明媚的春光做对比,却以秋色稍胜;杨万里对秋天的态度则更乐观,“秋气堪悲未必然,轻寒正是可人天。绿池落尽红蕖却,落叶犹开最小钱。”如此看来,秋天不但不可怕,甚至还很可爱呢。
然而,秋天毕竟不似春夏,眼见得秋风一阵紧似一阵,气温一天天下降,残花零落,木叶纷飞,枫林一天一种颜色,知道漫长的寒冬就快要来了,心里仍不免有些怅然若失。多伦多的春天短,夏天短,秋天更短,三个季节加起来才约等于冬天的长度。夏时制还没有调过来,气温就已经降到了零度,家家户户已经开了暖气。 同学自国内来加拿大访问,睽违多年,相见甚欢,除了重叙同学情谊之外,目前最关心的竟然都是孩子的学业。是呀,到了这把年纪,谁不把希望寄托在下一代身上呢?他们可是承继着我们青春的梦想啊!
又有好友来电,言及唯一的孩子已于初秋时节远赴英伦读书,没想到这么快就进入空巢期,心里一下子有些空落落的;更慨叹人生如梦,转眼已经到了生命的秋天。朋友的感伤于我心有戚戚焉,于是相约一同到郊野看秋色,寄秋情,愿稍舒心胸。
顺着404高速公路一路向北驶去,不经意间,来到一个不知名的小湖边。四周空无一人,只见林木参天,湖水清澈见底,微风吹过,水光潋滟,各种水鸟鸣着秋声,自由自在地在湖面戏水。枫叶则呈现出不同颜色,以黄色居多。红叶、绿叶、黄叶错落相间,倒映在水面,不能不让人感叹造化之神工,随意泼洒,便成一幅幅美妙的图画。
于是,面对艳丽的秋景,和友人一同回味人生,始觉释然、坦然。春华秋实,四季景色不同,亦各异其趣。我们的生命经历过了春天的躁动,夏天的火热,现在正在进入秋之成熟与沉静,犹如这明净的一湖秋水,倒映着火红的枫叶。人生的秋天沉淀了春夏之精华,是一种全新的境界。美哉,秋天!
在湖边随手拍摄了几张秋景。贴在这里,与朋友共享。
天水碧,染就一湖秋色
是处红衰翠减,苒苒物华休。
断虹霁雨,净秋空,山染修眉新绿
风定小轩无落叶,青虫相对吐秋丝 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 秋容老尽芙蓉院,草上霜花匀似翦
只有一枝梧叶,不知多少秋声
晚趁寒潮渡江去,满林黄叶雁声多
万壑泉声松外去,数行秋色雁边来
秋风吹白波,秋雨呜败荷。平湖三十里,过客感秋多
落叶西风时候,人共青山都瘦
觉人间,万事到秋来,都摇落
山抹微云,天粘衰草,画声断谯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