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大學同學因患胃癌,幾年前胃全切除,最近病情惡化,住進了北京腫瘤醫院。醫生說可能只有兩三周時間了。十天抽出腹水和胸水各2000毫升,血鉀底,腎也壞了,腹內腸等器官已經粘連,像一塊石頭,所以無法進食,只能輸液。目前已停止抗腫瘤治療,主要措施是維持生命、減輕痛苦。
這位同學很樂觀,說他這是第六次闖關,有信心再次獲得成功。但同學們從醫生處得知消息,心情沉重,紛紛在微信上相約前往探視。連遠在外省甚至國外的同學也趕去探望。這位同學可能明白這次很難闖過去,開始交待後事:
1.如果這次挺不過去,他手上還有五個博士生,分別交給具體教授代管;
2.自己的一本書稿已經完成,交給出版社了,希望儘快出書;
3.論文集已經交稿(系裡準備給每位教授出一本論文集),書名已經取好;
4.如果離世,捐出有用的器官,捐獻遺體,所以不搞遺體告別儀式,不開追悼會,發個訃告即可。
5.班裡基金他投了一筆,如果離世就取出給他家人,如果挺過來就不取。
這個“遺囑”讓我感到震撼,禁不住熱淚盈眶。
我們班是文革後恢復高考的第三屆,同學年齡相差較大。這位同學年齡比較大,做事穩健,所以一來就當班長,一直當了四年。直到現在同學們還習慣地叫他“老班長”。
在我心目中,他就是一位老大哥,不苟言笑,沉穩可靠。在山東實習時,我和他分在一個小組,對他的認真印象深刻。受他的影響,也對方言研究很感興趣,利用幾個假期對家鄉方言做了全面調查,並寫出了調查報告。我的碩士論文就是在這些調查基礎上寫成的。
前年回國,同學聚會,“老班長”也去了。吃完飯他對我說,畢業三十周年慶我沒參加,可以拿本紀念冊看看,他家就有一本。後來才知道那是他唯一的一本,我很自責。他推着他那輛大概用了幾十年的破自行車,我們一起從五道口走到他家。路上他告訴我,他的身體不太好,胃全切除了。我希望他珍重身體,不可太拼命。他說他知道,現在吃飯很小心,但課還得教,研究生要帶,還有書稿要完成。我知道病魔無情,人生有限,只能默默祝福他。
我無法回去看他,只能委託同學帶去我的問候。探望過他的同學回來後寫下了如下詩句,讀後令人心酸:
你消瘦得只剩下一把骨頭
這是我們見過的最堅硬的骨頭
單薄的夾被蓋不住你的單薄的軀體
不屈不撓的心火一定要燃燒到最後
所有的營養已經不能吸收
你依然閃動着清清亮亮的雙眸
你心裡明白即將發生的一切
卻向着看望你的朋友
道一聲多多保重的問候
握着你已經軟弱無力的手
我們依然感受到你的血還在頑強地流
你薄得像一張紙
紙上寫着厚重
你輕得像一捧水
水中清澈透明
你弱得像一陣風
卻吹醒昏噩的我們
這個世界上真的有聖潔的心
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高尚的魂
我祈禱,上帝大能的手醫治“老班長”。道一聲珍重啊,老班長!希望你再次闖關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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