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涌在《強國論壇》上林彪問題研究主線的留言《五》
我們這裡講的是歷史現象,講的是人的心理。對中國來說,沒有正確錯誤榮辱之分,只是成者為王敗者寇。文革中也有不倒的人,那才真正叫英雄。我有一篇文章寫的就是這方面的事。我總覺得活着就有希望。文革和後文革,不管是誰,只要參加,傷亡都很大,上到劉少奇,鄧小平,林彪,下到一般幹部,甚至工友,都是血在流,淚不止。我們這裡談,不是擊發仇恨,也不是伸冤大會,而是把整個階段表現出來,真正理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更重要的是,這個時代讓它過去,勝者不要自喜,敗者不要自卑,路在腳下,繼續走吧。
整人整過一圈或兩圈以後,我們似乎看明白了文革和林彪問題的歷史意義,也明白了給整人機會的是幹部終身制和世襲制,現在沒有人再敢提這兩個制度了,中國向現代民主又跨了一大步。我說整過人的老幹部和被整的老幹部,都是中國通向民主之路上的鋪路石。沒有了終身制和世襲制,想整人也沒有時間了。
文革開始,叫國人一個個進場,看看什麼是最高權力之爭,自古盤開天地,三皇五帝到於今,由原來的宮廷演變成全社會,讓大家都覺得只要參與都會有好處,都會有機會。出了林彪事件,國人開始明白了,原來中共最上層,想的不是老百姓,而是最後的權力給誰,於是國人開始消遙起來,學英語的學英語,打家具的打家具,裝收音機的裝收音機,再搞政治學習,怎麼也不上心了。又由社會轉回到宮廷,四人幫又唱起了重頭戲。
大帥,您的留言讓我再考慮幾天,到底文革兩派是怎麼起來的,後來又怎麼鬥起來,武起來,研究這段歷史很有嚼頭,不知大陸研究文革史的人有多少。早期有不少人在研究,屬於本土本壤性的,多是在記日月帳。我提出這條主線,對大陸這半個世紀的歷史走向,是離開大陸十年,讓過去的映象全部淡漠,然後重新思考,當然記憶力要好,要不然全忘了。
縱觀中國歷史,最高權力之爭,一直是極秘密的情況下,甚至連門衛太監都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所以研究歷史只看身邊的人記錄是不夠的。由於秘密,只限制於局部,波及整個社會不大,新的君王,只要大赦一下就行了,再來點免稅就成活了。說文革為什麼是國難,這點毛澤東當年發起的時候,可能只考慮到其一,不知其二。其一就是把最高權力之爭公開化,社會化,讓人民參與國事,毛說,現在的形勢是大好不是小好,···連六十多歲的老太太都發動起來了。其二,就是像給野馬打開了圈門,一個個都狂奔亂跳起來,我想中國人當中像我這樣有腦筋的人恐怕不會少,這些人一旦機會來了,可是控制不住了,他們能獲得最大利益,而自己不受絲毫傷害。這就是大家看到的有人武鬥,有人收穫。
各位想法很好,也得讓我再考慮幾天,我想下個星期寫《文革是怎樣演變成一場國難的》,到時要參考各位觀點。這個星期寫的是《茅台酒的聯想》,不太嚴肅,附在後面,提到一點很重要:林彪事件以後,中南海里不斷傳出野史,說九一三那天毛澤東周恩來得知林彪座機墜毀的消息後曾開茅台酒慶賀。我覺得毛澤東當時是兩種心態,想到國家最高權力,把林彪拿下,是勝利了,但又想到林彪是一起從雪山草地走過來的戰友,而且有着半壁江山之功,前幾年已拿下彭德懷,現在又把林彪拿掉,給國人以朱元璋拿下徐達常遇春如出一轍的感覺,如何才能洗清自己,才下眉頭,又上心頭。
野史只能野聽野說。中國人有個習慣,不是正史,既沒有上文件的東西都成為小道消息,時間長了,就成為野史。野史有野史的價值,它相對於正史而言。他們又是對立的統一,不能只有野史,而沒有正史;不能只有正史而沒有野史。就像顏色要有赤橙黃綠青藍紫一樣,恐怕少了誰都要失去特色。吃飯要有干有稀,七千人大會要求代表,兩干一稀,會後看戲。
關於“特供”,可能一兩帖說不完,我估計還要寫一篇正式文章。
特供是我黨的重要發明,其實在延安毛主席每天吃一隻雞以前就有了,而且是等級分明,這一點一點也走不出過去君王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老路。紅軍到延安後,開始都是大鍋小米飯,但是大鍋做米飯一般是上面生,下面胡,中間才好吃,規定,一般機關幹部先盛,中間給紅軍幹部吃,下面的又給一般幹部吃。中國人喜歡搞特製,我也中了魔,什麼玩意都喜歡選特製的。在美國我看過一張美國總統喝可樂的照片,他喝的就是普通可樂,我們大家都能喝到。中國可能一定要特製。
說到當年對黨外民主人士的特供,其實黨外民主人士大多都有海外關係,那時國外的親戚朋友稍微寄一點點錢回來,換成僑匯券,在北京的僑匯商店可以買到不少東西。關於這一點在章怡和的關於沒落貴族的文章里講到。許多人以此自傲,與領導幹部比高低,在後來的文革中丟了性命,看看章的文章就明白了,但我不知章自己是不是明白這個道理。聰明的人關門自己吃自己喝,有的人非要帶到單位去,當時不是找死嗎,文革一破四舊,全收拾了。很多人死了多年,還不知道是為什麼死的。人的命只有一次,活要活個明白,死也要死個明白才對。
您要是老是和我寫詩對詞的話,我真得找個閒賦在家的朋友幫忙了,看樣子您的詞造詣不低,是高手。
中國人對幹部特殊化一直敢怒不敢言,因為幹部手裡就有小鞋。何況那時的幹部也就是抽個煙喝個酒,當時還沒有白喝的,都要花錢。問題是老百姓有錢買不到。但對民主人士就不一樣了,他們除了抽煙喝酒外,更多的是服裝,很多是有海外關係寄過來的,這樣穿在腳上,身上在街上招搖過市,這樣禍就臨頭了。老百姓當時還吃不飽,看着這些人還穿奇裝異服,當然要把矛頭指向他們,紅衛兵當年抄家多是抄這些新鮮東西。我當年是專門注意吃的東西,好像我還抄到一瓶過期的罐頭,打開還吃了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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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談一點林彪問題。因為林彪,很多對黨對國家忠心耿耿的老幹部改變了自己歷史的命運,最根本的原因可能就是當初一句話,一封信,或者正好趕上戰鬥值班,或者那天正好在指揮所里,這些都屬於清查之列。相反的林彪事件前已經離開北京,去了幹校,大多逃過了這一劫,因為再清理,也沒事,正在勞動呢。我父親是哪邊都不要的人,文革期間到了北京儀表局當了總軍代表,當時軍藝的政委是副代表,那幾年忙的是給各級幹部子女安排工作,每天找上門來的人很多,什麼人都有。所以說我今天大膽地介入這個問題,叫人第一個感覺,就是比較容易接受,一不是抄書,二不是發泄。但我有一個感覺,就是個別我原來認為通過文章可以得到交流成為好朋友的人反而不能理解,而且原來認識我,這事不能怪他們,主要是我們分別太久,今年一下子開始懷舊,可我懷的不是過家家,而是要認認真真記錄這段歷史,我忘了寫個過門。不論是K57也好,還是我們這個強國也好,都是好網,罈子深,有人物,有觀點,就是研究這方面的青年人也可學習,前面這個就是。不同的當事人罵兩句,千萬別當真,因為這事砸斷骨頭連着筋兒。開罈子就如開賭場,不怕贏,就怕不來。
看樣子林彪問題影響到千家萬戶,這種牽連遠比我開始想象要廣得多,前兩個星期我的筆下都是文革前不久出生的,幾十年都有陰影。現在的社會不應再搞封建社會的連坐。解決這個問題,我覺得最重要的一點是社會理解他們。另外,研究文革史要有新的角度,要跳出正確與不正確的舊俗套,我還是一句老話,成者為王敗者寇,沒有正確錯誤榮辱而言。
文革是一個傷心的題材,可能不寫還不行。這個文革,寫得太早容易成為流水帳,像早年有人編成的大事記,但大事記沒有也不行,總得有人做這些艱苦細緻的工作,這樣的書還容易產生經濟效益,這樣的書我想新華書店應該有不少。還有一種人是積累資料,早年我就注意到,紅衛兵在開始寫大字報的時候,就開始收集傳單,現在有人可能當成古董賣的。再有這個文革已引起年輕的學者興趣,他們要在上面學習各種基本知識,然後要研究,對於摸不到學術方向的年輕人來說,這是一個很好的方向。但是具體又分很多方面。比如寫毛澤東這個大題目,如果寫得平常,百分之九十的人可能看個題目就扔到一邊了,當老師教授的沒辦法,得耐着興致看完,還得寫評語。下面大家細看一下我這個星期寫的文革文章,看看有沒有興致看完,還是想再看一遍。然後我再講講如何選題。
我特別喜歡我的小酒莊,它有七十多年的歷史,它離Yale不遠不近,是一塊風水寶地。我這十年見了不少名人,像飛人喬丹,愛爾蘭著名搖滾樂手萬·莫里森,還有數不清的大學教授,國內來的訪問學者,我對這些人都是暗暗觀察學習,有不少已進入我的文章。我想幹什麼事,都是行行出狀元。Yale又是一個國際性學校,可以說全世界的人都有,所以我在店裡,足不出戶,就能見到各國的人,有這麼好的文化底蘊,寫出文章來當然有滋有味了。還有在美奮鬥的中國人,很多不僅是我筆下的人物,更多的是我的朋友。
再講一點空軍的問題。文革這十年我想全國受傷最嚴重就是空軍了,有的地方大多數單位可能只有一次文革就完事了,最多有二次。空軍不同,有一次,二次還有後文革,受傷的很多,而且誓不兩立,多少年後還可以看到這些尾巴。空軍後代有個網站叫K57,開始我還沒有明白它的意義,後來上了林彪問題的文章,發現問題大了。後來通過研究才明白,K57原來是空軍五七幹校的意思,他們的父輩多是一次文革被整的對象,後來去了五七幹校,當然當時的情況又多種多樣。這些人家的孩子建了個網,別的方面空軍的孩子還有很多,也想進這個網,這個網現在幾乎就是一個空軍網,這裡就出現一個大家融入的問題,提到過去的事很傷心,所以大家都不願提,現在又發展成一個友情網站,聯絡感情,這也很好。但是我們這些寫歷史的人,總想跟着些當事人的後代談談,比如說,要寫付英豪,最好的方法也是通過這個網站同付家的後代聯繫,要不然文章沒法寫,沒有血肉。可是這樣的要求文章一出現,相當多的人非常反感,恨不得炸了罈子。我的意思是說,你看看這個文革,給人與人之間造成了多大的災難。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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