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絡的亮點
“點”字不僅多意,而且像形,好像也多音,形容詞,量詞,動詞都用。理解這個“點”字,把繁體字的“點”分解一下成了“黑”和“占”,沾點兒黑不久形成一個點了嗎?
軍隊老幹部給子女起名不少也用到“點”的,著名的人物有一男一女,男的叫王小點,傳說是他捅了胡同痞子小混蛋致命的一刀;女的叫羅點點,是羅瑞卿大將之女,以寫父親成名。
抹點黑就變成了點,可能是古代人用墨寫字的緣故,那麼,“亮點”這個詞的出現,我以為是最近幾十年的事,老版的《現代漢語辭典》還沒有收進去。可以斷定,是先有了屏幕,才有了亮點這個詞。早期的顯示器屏幕,後來的電視機屏幕,到現在的電腦屏幕,上面的亮點都是方向相差90度的電位交叉後形成的。早期顯示器速度慢,還能看出一些點變線的痕跡,光點後面拖着一根長長的尾巴,學名叫餘輝,後來發展的產品肉眼無法分辨是點還是線。
有人也許會問,人們常說的“焦點”是不是也是亮點呢,可以說是亮點的一種,是一種經過手工或電子調整過的亮點。由此引申到傳媒領域,北京電視台著名節目《焦點訪談》實際上是採集了人民群眾生活中出現的亮點,經過雕琢加工後形成的節目。所謂媒體的亮點,是指媒體的賣點,是媒體抓人眼球的法寶之一。
知道了什麼叫亮點,才能在生活中尋找亮點。生活中,電器火地線相碰造成短路,火花燒焦,形成不了亮點,只有不同相位的電位在同一時間相交才能形成亮點。生活中又有很多事物像鐵軌,可以同步,但永遠不會交叉,要是這種情況,亮點也不會出現。在同一時間內,不同相位的事物,不同背景的人物相交,就會產生亮點。把這些寫進小說,排成電影電視劇容易走紅。
王朔寫小說,自己成名,讀者也叫好,最重要的一點是他第一個記錄了大院幹部子弟同胡同里的孩子打群架的亮點,一群幹部子弟當年騎着自行車追打坐在電車裡的小混蛋的全過程。寫到這裡可能有人會問,文革中那麼多打砸搶殺人放火事件,為何唯有這件事成了亮點呢?
這裡,王朔忠實地記錄了兩個不同環境裡生活長大的群體,一個是中共建政後培養的趾高氣揚嬌生慣養專橫跋扈的一代,這一代後來成了文革打砸搶的急先鋒;另一個是在胡同里長大,有三百年歷史北京帝王將相的後裔,他們的後裔,一代一代地走向敗落,文革時到了最低點。文革的混亂又給這兩個群體不斷交鋒的機會,形成了文化上的,意識形態上的,一個又一個難得的亮點。這些亮點不斷地被人炒作,翻着樣地吸引讀者觀眾。前段時間,我寫出了《空軍大院》,不久有人寫起了《陸軍大院》,現在又看到了《海軍大院》,我看,要不了多久,有別於老舍《駱駝祥子》的《北京胡同》系列也會出台。章怡和的散文《沒落的貴族》擦了一點兒邊。
我可愛可恨的中國又是那麼變化無常。一九七七年,鄧小平親自批準的全國恢復高考標誌着中國開始走向公平,也標誌着當年中共培養的趾高氣揚嬌生慣養專橫跋扈的一代開始走向沒落。不少我同時代的人物在享受了別人下鄉我當兵的唯一特權後,開始無聲無息慢慢地走入尋常百姓家。
鄧小平後來又提出建設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無意中給了當年胡同里的孩子難得的創業機會。不少人蹬板車擺攤賣菜,有人乾脆利用自家的住房開起了飯館商店。當大院眾多的孩子還蒙在鼓裡的時候,個別人已經先富起來。我記得一個東城胡同孩子在我面前擺富,起步的頭幾年,他用十平米的住房每天切羊肉片賣,一年能掙三十多萬,還不用自己干。“搞導彈的不如賣茶葉蛋的”流行語就是那時候傳開的。
上世紀八十年代中關村高科技產業開發區又給平民知識分子極好的倒海翻江機會。我曾在那裡遊蕩過四五年,每天喜歡提着公文包這家公司進那家公司出,不過已經很少見到當年老幹部子女熟悉的身影,我明顯感到他們開始落後時代了。“皮包公司”是那時的流行語。
也有經不起股市振盪殺跌出局的。我有個老朋友鍾安娶了空軍將軍的女兒魏小香,他家的廁所里堆滿了章回小說,不用想准便秘,是他把我帶進股市。我進去的時候中國股市從700點一路下滑,中國第一代先富的人各個如驚弓之鳥,眼看着財富化為烏有。一個月後股市跌到400點,鍾安哭着斬倉出局,魏小香勸他回單位上班了,我一直堅持到最後一刻,看到了323點,那一天的那一點讓我很難忘。
又是多少年過去了,早已換了人間。除了大院還在外,北京的胡同已所剩不多。全國人民的衣食住行早已獲得極大改善,大院和胡同原來存在的巨大的生活差距眼睜睜地看着在縮小,更多的是出現了反比。如果說過去看着毛澤東在延安每天一隻雞,進城後四菜一湯連老幹部都羨慕,全國人民更是眼巴巴看着,那麼,從現在北京醫院營養師公布的現任中央領導的日常飲食看,一般普通公民的生活水準早已達到,只不過領導們吃得更健康些,科學些。
如今,突飛猛進的互聯網又把大家聚集在一起,除了大談吃喝拉撒睡外,總要再談點什麼,寫點什麼,讀點什麼。那麼,一旦談起過去大院的生活,實際上談論的這些人早已沒有往日的張揚,為什麼還能繼續吸引讀者的眼球,形成如今的網絡亮點,為什麼還會有人認為是貴族在建樓,草民在搬磚?同大家說句老實話,我現在的生活水準可能還抵不上一般的讀者。
這是網絡的可愛之處,可以說她虛擬到家,模糊得讓人分不清東南西北。有不少年輕人喜歡用網名,想讓別人認不出自己,這時用個真名談歷史,反而叫人感覺虛實不定,不知根底,這點我自己再明白不過。在滯後90度或負90度的相位上繼續與公眾思維交鋒也能產生亮點,如果用古老的顯示器來看這個亮點,你會發現它不在右上方,而在左下方。
在《強國》上我的專欄里同我對話的那個小滄海可以說是個七十後網絡高手,他真實得讓人覺得虛假,真實得讓人嫉妒,真實得讓人過街喊打,真實得讓人忘記了是網絡,好像當年大院的孩子追打小混蛋一樣,從永定門一直追到動物園。我喜歡小滄海,因為在他身上我看到了當年高乾子女的影子,我再三地提醒網友,看我和小滄海的對話,可想象當年毛岸英林立果是個什麼樣子,可以理解,一九五八年夏天,羅點點隨羅瑞卿去北戴河療養,回來後老師問羅點點為什麼沒來上學時,羅點點回答說,再問,叫我爸爸槍斃了你,我爸是公安部長,那句話的含義了。
最近,陳士渠的孫子談爺爺成了另外一個亮點,樓主也是七十後,給人感覺是一種平和謙虛。這次大多網友接受了上次的教訓,先仔細看帖再發表議論。仔細分析摟主的家脈,給人這樣的直覺,陳士渠打下江山建立家業,兒子輩只顧享受,成了軍隊大院的新八旗,到了孫子輩,一般只談爺爺,不好意思談爸爸了。當年,陳士渠子女教育驚動了毛澤東,一次會議上,毛澤東還專門問,陳士渠把孩子管起來沒有?江青還有一個關於“長安君”的講話,工程兵大院離我住的地方較遠,沒有去過,但兒子們在城裡的那個家我去過。
與上將陳士渠坐鎮的工程兵大院不到十里路的空軍大院卻是另外一番景象。那裡,上將劉亞樓去世太早,文革最初早在林彪插手之前,空軍將領們為爭當空軍司令政委早已鬧了翻天,之後,上演了一幕幕同根相煎人整人的人間慘劇。這時他們的後代甚至孫子輩如果站出來在這裡搭個伙,回憶回憶老前輩,我想不久就會變成訴苦大會,聲討大會,唯有我還敢在這裡厚着臉寫幾筆當年那個當上校的老父親。我曾想拉一位空軍將領的女兒到《強國》上建個樓,從湘江戰役談起,因為那次戰役沒有多少人活下來,她卻說,扯那騷兒幹什麼,過去的就讓它永遠過去。陳孫輩在這裡建樓,至今沒有看到攻擊性言論,可見陳上將在世時的為人了。
現在的歲月證明,整體而言,歷史沒有給大院當年那些趾高氣揚的幹部子女太多的選擇,一是早年生活過於優越,嚴重脫離了人民大眾;二是文革時他們大多受盡磨難,只顧了養傷,沒有警覺過去值得驕傲的東西很快就會變成昨日黃花,畢竟社會要前進,人民要吃穿。不管怎樣,空軍大院還是出了位另類人物魏京生,他的思維一直有向民眾靠攏的趨勢,而且還有過亮點,可能是全家早早被劉亞樓轟出大院的緣故。
最近,他提出中國社會當前的主要矛盾是自由經濟和不民主政府的矛盾,看得出是在模仿毛澤東的思維方法,但不管怎樣是將問題溫和地提出,符合我國當前和諧的國策。同一個政府唱反調,一直保持一百八十度的相位差,是美國政客一慣的懶做法。這些懶政治家不讀書,不思考問題,不寫文章,只記着你說東,我說西,剩下的時間不也是吃喝玩樂遊山玩水。真正難的是與一個國家國體政體保持一定的相位關係,與大眾思維和諧地交鋒,在社會上,網絡上產生一個個亮點。
朝網絡方面走一步,試試看。
03/01/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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