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葉落了，雪花飄了，鵑鷗不鳴，冬天來了。

被稱為“雪鳥”的本地老人們紛紛又奔赴溫暖的南方，我的爸媽也收拾好行裝，要回國去自己的老窩“貓冬”了。

俗話說：“兒行千里母擔憂，母行千里兒不愁。”這話放在我這樣的兒女身上，卻也不算貼切。回國的路迢迢萬里，十幾個小時的飛行時間，再加上中轉和陸路顛簸，二，三十個小時的行程，讓我這個年輕人一想起都覺得累，何況爸媽都已是年逾古稀的老人？就琢磨着要給他們買商務艙的機票，空間大一點兒，好歹可以半趟着舒服一些。可是爸媽堅決不同意，多年節省慣了，無論如何不肯為那十幾個小時的舒坦多花好幾倍的票價。孝不如順，只好由着他們罷。

千叮嚀，萬囑咐，確認了登機牌上靠走道的座位號，目送過了安檢口，揮手道別處，後面的漫漫回家路就靠老人自己完成了。爸媽身體都還硬朗，中加之間也往返過多次，其實毋需太多擔心，可我總是放心不下。多年前我一個人提着兩個大箱子出國時，就因“父母在，不遠遊”的古訓而心懷愧疚。後來我們姊妹都在這廂落地生根了，父母在國內少了依靠，也只好搬來加拿大生活。對我來說，至今能與父母常相廝守是何等的幸運；可是對於父母，卻畢竟要拋舍自己熟悉的環境，社會聯繫和獨立的生活，在這裡依附着兒女。他們想念自己的家，所以每隔一，兩年，就要回國住一段日子，就像疲憊而堅定的海鷗。

回到電腦前，打開FlightAware的實時航班追蹤，看爸媽所乘的航班信息。嗯，還不錯，準時起飛的，而且網站預計下午3點就能到達上海，比機票上說的要早一個小時。快點兒飛吧，飛得越快越好。飛機上那十幾個小時真的很難熬，狹小的空間，坐久了容易形成血栓；加上乾燥的空氣，糟糕的食物，尤其是老爸還得忍住那點小小的煙癮。這次給他們訂的是多倫多到上海的直達航班，走北極航線，航程能短幾個小時，為此還跟老爸爭論了半天，因為他更喜歡從溫哥華轉機，能下來蹓躂一會兒。我知道爸爸還有一個沒說出來的擔心，就是覺得北極航線不如北太平洋航線安全，氣象地理各種因素複雜，萬一飛機有點兒問題，北極熊的地界也沒法兒備降，北太平洋航線下的阿拉斯加好歹有些人煙。

於是又上NASA的網站，看了地磁風暴，太陽風暴的有關預報，還好這些天都是風平浪靜，估計導航，輻射強度之類的都沒什麼問題。其實，根據以往的報道，加航飛中國航班發生的幾次返航，鮮有天氣或機械故障導致的，倒是有幾次完全是人為的緣故。比如2011年的一次，一對中國夫妻在飛機上打架，勸不開，於是飛機在距中國只有3小時航程的情況下，竟然帶着全機乘客飛回了溫哥華。還有一次，著名的黑莓RIM公司兩名高管從多倫多飛北京公幹，在商務艙里喝了點酒就耍開酒瘋，機組只好改道飛到溫哥華，兩人被捕了，機上300多名乘客被迫在溫哥華留宿一晚。嗨，但願爸媽乘坐的飛機上不會碰到這樣的活寶或渣男。

兒子湊攏來，和我一起看外公外婆的飛行軌跡，又興致勃勃地搬來地球儀，尋找立體的真實感。我們拿了一根小繩丈量，原來從美/加東部到京滬，經過北極上空的航線確實是最短的路徑。比如多倫多到上海，經北極的距離是一萬一千多公里，比經西海岸走阿拉斯加要近一千多公里。由於北極地區的盛行西風一般強度較弱，飛機飛行起來比較省力，既省時間又省燃料，還能增加有效負載，所以北極航線成為航空公司的首選。推而廣之，熱議中的北極海上貿易航道，相對於傳統的亞歐，亞美間海路貨運，其優勢也是不言而喻的。

FlightAware 的實時航班追蹤用過多次了，這次感覺更有進步，提供的信息量很大，讓人留連忘返，樂此不疲。比如可以直觀地看到，很多橫跨大洋的航班都採用波音777寬體客機，業內新寵波音787和巨無霸空客A-380相對較少，而且更多分布於大西洋和歐洲航線。不同時段，全球領空上各種不同型號的飛機此起彼降，盡現熒屏方寸之間。想想這過去的一百年，航空業從無到有，至今遍及全球，實在令人讚嘆。跨洋旅行夕發朝至，藉助科技的進步，“地球村”成為現實。而今人與人，國與國之間的距離，與其說是空間上的，更不如說是心靈和觀念上的。

（截屏：美東時間某晚10:30許，全球航行中的波音77W飛機分布）

突然升起一種也想回國的衝動。還記得去年回國，飛入中國領空時的興奮感。深情俯瞰機翼下的河山，可是或因光影或因雲霧，竟然看不真切(見下圖）。這次爸媽回國趕得不巧，正碰上國內大範圍的霧霾天氣，長三角一帶恰是重災區，估計從飛機上更是神馬也看不見了。

（^華北上空，攝於2012.4)

（上海陸家嘴，攝於2012.4)

更糟糕的是，由於受霧霾影響，FlightAware 上顯示，浦東機場的到港航班平均要延誤一個小時。人算不如天算，爸媽還是得在飛機上多呆一些時間了。

行前特地給爸媽包里塞了幾個醫用口罩，還買了幾個N95，尋思連SARS病毒都擋得住的。可是看看網上那動輒好幾百的PM2.5讀數，污染警告紅彤彤一片，直後悔口罩買少了。帶什麼魚油，多維，有什麼用啊，這會兒回國，還不如帶幾個N95更實用呢。

爸媽到浦東機場後，要再乘大巴，轉高鐵回家，還得再折騰好幾個小時，到家之前都沒法聯繫。就是想提醒媽媽，我在她包里放了卷Halls潤喉糖，媽媽一回國就犯咽炎，常會乾咳。

唉，老爸老媽，你們到了國內，孩兒有心也幫不上忙了。靠你們自己了，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