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3日发生在巴黎的恐怖袭击,在普通大众中激起的反响之强烈,是以前很少见到的。从一开始的震惊愤慨,到探究伊斯兰极端势力横行的根源;从接收穆斯林难民的安全忧虑,到对西方“政治正确”和社会价值观的反思,关乎世界政治之大局势,又与每个人的切身利益密切相连,因此各方争论非常激烈,连私人微信群中都是众说纷纭,不时针锋相对,论坛博客自不必说了。 观而不语,感到各种问题层层叠叠,评论者不同的理念与形形色色的辩论动机,扭缠交织在一起,很难争明白个所以然。与其空洞地争辩理念宗教价值观,不如从具体现实行为的角度,梳理一下几个焦点争论的相关性,简单说一下自己的观点。 10.19
加拿大联邦大选,自由党赢得多数组阁。11.4,小特鲁多政府宣誓就职,内阁成员们在一片金秋的背景中走在阳光大道上的影像,好似一幕童话剧的开场。可惜好景不长,11.13巴黎恐怖袭击的枪声,惊醒许多好梦。自由党政府年底前完成接收25000名叙利亚难民的竞选承诺,当然立刻成为加拿大民众对安全担忧的重点。
如果说接收难民的政策本身还仁智各见,在巴黎发生严重恐袭,全球反恐形势严峻,民众焦虑关切的变化面前,小特鲁多坚持年底
完成接收25000人毫不松口的态度,则显得相当缺乏决策弹性和局势敏感性,让人怀疑他是否明白必须从秀的感觉中走出来,懂得担负一国首脑之责的艰巨和严
肃。假设大选延迟一个月,放到11.19投票,那么根据巴黎恐袭发生后,小特鲁多政府的应对方式和民众的不满来看,选举结果可能会很不一样。小土豆本人缺乏历练,必须依靠有远见和经验的资深政治家从旁辅佐,更重要的是必须有强有力的反对党监督制衡问责。从新政府到国会重开,有一个月的空档,各部新政正纷纷出笼,却没有反对党及时质询,这其实是个问题。 说到辅佐,自由党内阁里新面孔为主,真正资深的MP不多,其中最资深的两位,恰好分别担任公共安全部和移民难民部的部长。但愿他们的经验和成熟,能够使匆忙甄选接收25000难民的过程有章有法,减少安全疏漏发生的可能。几天前看报道,以前加拿大难民局长Peter Showler为代表的一些所谓专家,谈到甄选难民并进行安全背景调查的三道程序,联合国难民署的登记也算一条,感觉轻描淡写,好似小菜一碟,实在令人难以信服。我自己就因此更加担心,比较生气。相比之下,11.18公共安全部长
Ralph Goodale 会同CSIS和RCMP的头头召开新闻发布会,回答媒体的有关提问时,显得更踏实更专业一些。倘若箭在弦上,不能不发,但愿他们能把事情办扎实吧! 接收难民,肯定有一定的风险,里面夹杂有极端分子或者他们的同情者,日后可能对加拿大民众构成威胁。这个风险水平有多高很难判断,如何看待风险也取决于各人的偏好和心理承受能力,很难说绝对的对错,所以人们在难民问题上的观点针锋相对,很难调和。个人可以持比较极端化的观点,但是一个国家一个社会却不能不努力做到,既要坚持做正确的事,又要尽力保证把事情办好,这才是对所有公民,也是对世界负责的态度。 现实地讲,要达到基本无风险,几乎要做到六西格玛的控制水平,工业界的人士肯定知道这是何种难度。即使现在可以保证进来的不是极端分子,也不能担保以后若干年不发生变化,可以说这种风险就是一只待发现的“黑天鹅”。除非把门完全关上拒收难民,这样可以杜绝恐怖分子趁机混入的可能。但是人们也都知道,在西方国家近年来发生的恐袭中,土生土长的伊斯兰极端分子占绝大多数。
事实上,ISIS的主要策略之一就是Franchising的本土连锁增长模式,所以指望靠不接受难民来减少恐怖威胁,不仅有失片面,也是头疼医脚了。
其实,不同种族和信仰间的相互容忍和多元共存,正是ISIS所仇视的。他们发动恐袭,特别希望激怒西方,欧美民众对难民乃至全体穆斯林的仇视和敌意,也许会让他们正中下怀。 也许会有人想,so what?把门关起来,危险少一分是一分。可是问题没有这样简单。首要的问题是,我们希望自己生活的是怎样一个社会?当然按照马斯洛的五级需求理论,安全是最底层的需要。在安全基本有保障的前提下,人道、平等、容忍,多元等等,这些理念和价值观本身,确实构成了我们所热爱的文明的主体。对身受恐怖/极端主义之害,流离失所的无辜难民提供帮助,这种道义责任也是文明社会自身的一种需求。 接收难民的道义责任和潜在的恐怖威胁,构成一个典型的Catch 22,“第二十二条军规”。人们本着人道、平等和多元的价值观想要帮助难民,却有可能进来憎恨并想毁灭这种价值观的极端分子。推而广之,如何看待伊斯兰教与其他文明的矛盾与共存,也体现了类似的悖反和窘境。
这些天里看到很多关于恐怖主义根源,伊斯兰教义与穆斯林信徒的分析或意见。我没有研究过可兰经,无法判断真正的伊斯兰教义是不是鼓励信徒对异教或世俗的排斥乃至杀戮,但是个人感觉,无法接受把所有普通的穆斯林与极端教义和恐怖分子划到同一池子里去。我有上班戴hijab的穆斯林同事,还有一位多年的好友就是
穆斯林,这么多年接触了解,她(们)除了虔诚的宗教信仰方面,别的跟我们真没什么不同。世俗化的穆斯林可以是一个开放多元社会中和平的、有贡献的成员,我觉得这个判断还是可以成立的。 退一万步说,如果否定了这个判断,人们又能怎么做呢?地球就是这么小小的一块地方,穆斯林有十几亿,人类再缺乏理性和智慧,也必须学会同生共存,这样就必须尽量融合大多数,着力消灭一小撮最恶最坏的份子。ISIS跟其他的伊斯兰极端组织相比都非常不同,它没有明确的政治目的和利益诉求,而信奉“末日之战”,这使它成为文明世界最危险的威胁,真正的毒瘤,国际社会必须尽快动用军事的、政治的、经济的手段,全力除之。如果能把ISIS的大本营先打掉,稳定住叙利亚局势,滚滚难民潮就会自然消退。 那么那些已经来了的难民,和已经在西方社会的伊斯兰信众,又将如何呢?所以说真正的长期性的难题,还是怎样能使穆斯林与其他文明和平共存。我觉得有两个要点,一是西方社会因素方面的进步,二是伊斯兰教自身的改革,二者相互作用,后者为本。这个题目本身太大了,留待有机会再讨论。 ---
(后记)
本文根据在沐岚博文后跟贴改写。最近一直很少发言,因为很忙,只言片语又说不清楚,而且有很多问题,是非并不清晰,所以也一直在琢磨。这篇仅对近来一些焦点问题谈了点自己的看法,也算是对其他一些博主朋友观点的回应。 补充资料: 穆斯林社群在欧洲主要国家所占人口比例、民众印象与实际数量对比以及恐怖分子被捕数量
来源:《经济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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