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30日进行的世界杯足球赛1/8决赛,有一场引人注目的比赛,德国-阿尔及利亚。
赛前,人们普遍看好状态正佳的德国青年军,认为这将是一场一边倒的比赛。然而对于有点阅历的球迷,这场比赛却裹挟着32年的历史旧怨。1982年世界杯,阿尔及利亚在小组赛中首战,以2:1击败当时的西德队(当年的亚军),爆出一大冷门。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有意思。正如“康乐园小夜曲”博介绍的那样,“西德队在小组赛首战输给阿尔及利亚,最后战奥地利,由中锋赫鲁巴什开场不久就打进一球,然后两队很“默契”地把这个比分保持到终场结束,双双小组出线。说明:小组最后一战阿尔及利亚对智利的比赛先打,德国和奥地利看着形势比赛联手造掉阿尔及利亚。从这届世界杯之后小组最后一轮比赛就同时进行了。”有这样一段历史旧怨,当年受尽委屈的阿尔及利亚能否报这32年的一箭之仇,就很值得一看了。
比赛进行得扣人心弦。90分钟内双方不分伯仲,经过加时赛,又是一个2:1的比分,可惜这次是德国人笑到了最后。“沙漠之狐”险些真的掀翻德国战车,却不得不带着非洲最后的希望,在世界杯的赛场上止步。
让人好不遗憾啊,因为如果阿尔及利亚真的掀翻德国,就将在下一场的1/4决赛与法国对决,而那绝对是历史性的好戏一台。为什么这样讲呢?
熟悉足球的朋友都知道,阿尔及利亚就好像法国二队。阿尔及利亚在1830年被法国人入侵,成为法国的殖民地,在历史上,这也被视为法兰西创建第二殖民帝国的起点。此后一百余年,阿尔及利亚被法国殖民统治,两个国家融合程度很高。以参加本届世界杯的阿尔及利亚队为例,23人的参赛大名单中,在法国出生的球员多达14人,有1/3的球员曾代表法国U18, U21青年队出现在国际赛场上。法国队从前的天皇巨星齐达内,和当下的头号球星本泽马,都是拥有双重国籍的阿尔及利亚人。
这样的联系,却不意味着两队兄弟般的和谐。恰恰相反,阿尔及利亚和法国乃是一对冤家。从1830年被占领开始,前后百余年间,阿尔及利亚从没有放弃过寻求独立的希望,一直遭到法国的血腥镇压。据估计,1954年–1962年间漫长而残酷的阿尔及利亚独立战争,有30到100万的阿尔及利亚人死难, 200到300万人沦为难民。1958年4月,距瑞典世界杯开始不足3个月,法国国家队的几名球员突然离奇消失,到处找不见。几周后,这几位球员出现在一个新闻发布会上,宣布脱离法国国家队,创建一个新的“阿尔及利亚国家队“。这样通过足球发表“独立宣言”的,阿尔及利亚还是全球首例。4年后,阿尔及利亚终于实现独立。
这样的历史渊源,使得法国与阿尔及利亚之间的关系相当复杂,反映在足球场上,更多的是对立与仇视。比如,《纽约时报》前不久的调查报告显示,法国球迷最不支持的就是阿尔及利亚队,而阿尔及利亚人也是心结重重。代表法国国家队踢球的齐达内,在国际比赛中从未开口唱过法国国歌。本泽马不久前在接受采访时更是坦承:“我从未唱过《马赛曲》,因为我是阿尔及利亚人的后裔。”
下图是法国-尼日利亚比赛前奏法国国歌时的截屏,本泽马夹在法国队中低头不语。
热爱足球运动本身,信仰“国际主义”的球迷们,或许很不愿看到足球与政治历史过多纠缠在一起。然而这毕竟是我们今天的世界。最精彩而相对纯粹的足球,也许应该到俱乐部联赛中去寻找;而世界杯既然以国家名义相招徕,便让人们难以脱开这种种爱恨情仇。这其实又何尝不是世界杯的最大卖点?
说到这里,不能不提到另外一个人:法国作家加缪,1957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加缪以一个阿尔及利亚人的身份出生在法国,年轻时是一位大学足球队的门将,一生酷爱足球。加缪曾经说:“只有通过足球,我才能了解人及人的灵魂。”在他的作品中,加缪深刻地揭示出人在异己的世界中的孤独、个人与自身的日益异化,以及罪恶和死亡的不可避免,却并不绝望和颓丧,他主张要在荒诞中奋起反抗,在绝望中坚持真理和正义,正如萨特所说:“他怀着顽强、严格、纯洁、肃穆、热情的人道主义,向当今时代的种种粗俗丑陋发起了胜负难卜的宣战”。
加缪说: “足球,教给我们道德和责任。”
今天利欲熏心, 光怪陆离的足球界,实在该为加缪的这一句话汗颜。可惜,他们不会。
一个小国的足球史,折射出多少历史与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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