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文豪托爾斯泰曾提出過這樣一個嚴肅的問題:“每個人,從而每個哲學家都必須向自己提出這樣一個基本問題:既然存在死亡,我的生命有什麼意義?” 美國曾經有過一個廣告語用調侃的語氣問“如果花10美元就能下葬,那你怎麼還會活着?” 既然人生終究免不了一死,那麼活着到底為了什麼?生命有什麼意義? 生命的意義是什麼?生命之為生命的價值是什麼?每個人都在尋求答案,因為這是決定一切的首要問題。這個問題不解決,人生所追尋的其他一切,包括名利與金錢,知識與道德、自我與理性、幸福與痛苦都將失去依託。如果人的存在是“向死而在”,人生的意義和價值果真為零,則上述這一切的意義和價值也為零,短暫而有限性的人生是不值得活的。 上中學時學習天文知識,第一次得知地球在宇宙中的位置,心中的震撼難以名狀。原來地球在浩瀚的宇宙空間竟然只是一個“小小寰球”!在太陽系中也只是一個小弟弟!太陽的質量是地球的33萬倍,目前所知最大恆星的質量為50個太陽的質量。星球之間的距離動輒以億萬光年計算,光速每秒鐘三十萬公里,繞整個地球三四圈。一分鐘六十秒,一小時六十分鐘,就是三千六百秒,一天二十四小時,就是八萬六千四百秒;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光年就是光行走一年的時間。天哪!僅僅在銀河系中,象太陽這樣的恆星就有2000多億顆。而地球也只是太陽系九大行星中的一顆小行星。那麼太陽呢?它也只不過是銀河系億萬顆恆星中的其中一顆。那麼銀河系呢?它也只不過是宇宙中千千萬萬個星系中的其中一個。而宇宙中到底有多少個星系,到今天天文學家還無法說出個準確的數字出來。太陽是距離地球最近的恆星,科學家們發現,從太陽發出的光到達地球需8分多鐘,也就是說,無論何時,你身上所接受到的太陽光都是太陽8分鐘以前發出的。現在能探測到的最遠恆星距離地球約為200億光年。(一說360億光年),也就是說這顆恆星的光是200億年前發出的,由此我們得以了解200億年前的這顆星,至於現在它是什麼樣的,是否還存在,我們不得而知。 那一刻,在心靈深深震撼之餘,我也感到深深的悲哀。宇宙這麼大,人生活在這個小小星球上,算得了什麼?地球上有幾十億芸芸眾生,我只不過偶然成為了其中一分子,我又算什麼?古往今來的那麼多智者偉人我一個也比不上,我活着有什麼價值?倘若地球只是宇宙億萬星球中不起眼的一顆小行星,我又只是偶然出生在其上,而僅僅為着生存,竟必須生活在萬般重壓折磨下苦不堪言,值得嗎? 人說讀史使人明鑑,可是我讀史卻是越讀越氣餒。時常感到迷茫,人類文明史僅僅幾千年的時間,在這浩瀚的宇宙中,又算得了什麼呢?而在短短的若干年中,人類竟用大部分時間來爭鬥廝殺。人生來究竟是為了什麼?人類文明的發展有沒有方向?有沒有目的?史前文明對於今天的人類又有什麼意義?如果宇宙本身也有始有終,最終也將收縮、坍塌為初始狀態,那麼人類所有的文明和輝煌在宇宙的收縮、坍塌過程中又有什麼意義呢? 人生來究竟是為了什麼? 古往今來,生命的問題是着人們思索最多的一個問題,但是同時也是一個最無法索解的問題。關於生命起源的學說林林總總,迄無定論。達爾文的進化論曾一度盛行,但是隨着科學研究的進步,越來越多的人對它表示懷疑。許多科學家認為,地球上的生命具有極其複雜的發展過程,達爾文進化理論狹窄的框架根本容納不了地球生命的起源與未來發展進程。 人在浩瀚的宇宙中孤獨地尋求答案:我是“偶然”出現在這個世界上的呢?還是有什麼目的? 弄不明白人從哪裡來,當然更弄不明白人活着到底為了什麼,人生有什麼意義了。人的可悲之處在於一生苦苦追求,到老仍不得要領。有人採取逃避的方法,不願面對這個問題。孔老夫子說過,“未知生,焉知死?”一句話輕輕帶過,把這個嚴肅的問題擱下了。它反映了儒家注重今生今世,迴避死亡問題的人生哲學。中國有句老話,“好死不如賴活着”;有人則無可奈何地說:The meaning of life is to live it! (人生的意義在於活下去!),貌似富有哲理,實際上等於什麼都沒說。如果人生的意義只是為了活而活,與一般動物何異? 人之異於禽獸者,在於人有理性思維。有了理性思維,自然就會問許多問題並尋找解答。而禽獸往往只是靠本能生活下去而已,不可能追尋理性的問題。譬如,動物不會想到死亡的問題,當然也不會有死亡的煩惱和對死亡的恐懼。其實人與動物的最大分別在於人有靈魂,靈與肉的矛盾衝突是人生痛苦的根源。靈魂渴望着飛升,追求崇高,希望達到永恆的境界;肉體貪戀着塵世,沉溺於享樂,但願長醉不願醒。神性、人性、動物性在人身上皆有表現。 年輕體壯時很少會考慮生命的問題,也不會為生命憂慮什麼,正所謂“少年不知愁滋味” 。總覺得自己很健康,生命之路還很長,有的是時間,可以努力地工作,盡情地享受。雖然也有人“為賦新詩強說愁”,可那畢竟是“強說”的“愁”,不是真正的憂愁。但是,假如有一天你被診斷得了絕症,醫生宣布你只有三個月生命,你當如何面對呢? “死生亦大矣。豈不痛哉!” 貪生怕死是人性普遍的弱點。死亡讓人感到恐懼,因為死亡讓生命變得有限。在死亡饕餮般貪婪的目光注視下,生命總是顯得那樣脆弱。從生物學意義上說,所謂人生其實就是從出生走向死亡的過程。人們忌諱死亡,儘量不去思考死亡的問題,把生活日程排得滿滿的,試圖用無休止的工作、生活、娛樂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可是死亡的陰影卻時時在心頭顯現,死亡的焦慮總是悄悄地潛伏在心靈深處,一遇到機會便會冒出來,使人感到真實的痛苦。當你探望一個彌留之際的病人,當你參加一位親友的葬禮,當你自己身患重病,或者僅有微恙,都會促使你想到死亡的問題,似乎沒有什麼能安慰你。 幾乎所有文化都忌諱“死”這個字眼,總是用種種隱諱的詞語替代它。而中國人則尤其敏感,甚至與“死”字諧音的字眼都要避諱。買車牌的時候,買房子的時候,對4這個數字總是避之則吉。“164”會讓人聯想到“一路死”;若是電話號碼是416 7474747,則會聯想到“去死、去死、去死去”。這種語言拜物教暴露了人對死亡的恐懼和無奈。魯迅先生講過一個故事,很能說明問題。一家人生了一個男孩兒,眾人前來祝賀,一位信口說,這孩子將來會大福大貴,於是他受到主人的感謝。另一位說,這孩子將來要死的,於是得到眾人的一頓痛毆。前一個人所說的只是廉價的祝福,後一個人則道出了一個無可迴避的事實,但是主人對他們的卻態度截然相反。可見,人們寧願生活在渾渾噩噩的虛幻中,也不願正視死亡的問題。 儘管人們忌諱“死”字,但卻無法忘卻死亡。你知道它的存在,你能聽到他正步步逼近,但你卻無法逃避。延長生命、逃避死亡的種種努力成就了今天發達的體育、醫學和科學,催生出精湛和不朽的藝術、宗教和哲學。 面對死亡,多少英雄豪傑發出無可奈何的嘆息。有人感嘆“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曹操);有人試圖用所謂的長生不老仙藥來延續生命。從秦始皇,到魏晉時期的士人,成吉思汗,一直到明朝皇帝,無不企求通過人手煉出仙丹,吃了即可不死。秦始皇曾經派方士徐福率領三千童男童女從山東琅琊入海,去尋找傳說中的長生不老神藥;成吉思汗在西征旅程中,幾次邀請長春真人從山東前往中亞,與他談論生命的意義,希望獲得長生不老的秘訣。千古一帝的秦始皇,一代天驕成吉思汗,都擁有巨大無比的權力和財富,可是一想到生命的問題,他們的心中便鬱鬱不樂,都想借術士之手獲得長生不老。這可能嗎?他們都沒有成功。“俱往矣,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 然而今朝風流又如何?面對死亡的歸宿,依然是無奈。金聖歎對這種無奈的心境做過如此細緻的刻畫:“細想我今日之如是無奈,彼古之人獨不曾先我而如是無奈哉!我今日所坐之地,古之人其先坐之;我今日所立之地,古之人之立之者,不可以數計矣。夫古之人之坐於斯,立於斯,必猶如我之今日也。”在中國的文學作品中,這種“人生不再”的感嘆比比皆是。“花好月圓”固然美好,可是在花前月下,人們最常發的感嘆卻是“花不常好,月不常圓”。李白在《春夜宴桃李園序》一篇賦里問道:“浮生若夢;為歡幾何?”王羲之在和好友歡宴的興頭上,寫下了着名的《蘭亭集序》,把“人生不再”的感覺表現得淋漓盡致:“是日也,天朗氣清,惠風和暢。仰觀宇宙之大,俯察品類之盛,所以游目聘懷,足以極視聽之娛,信可樂也。夫人之相與,俯仰一世,或取諸懷抱,晤言一室之內;或困寄所託,放浪形骸之外。雖取捨萬殊,靜躁不同,當其欣於所遇,暫得於己,快然自足,曾不知老之將至。及其所之既倦,情隨事遷,感慨系之矣!向之所欣,俯仰之間,已為陳跡,猶不能不以之興懷。況修短隨化,終期於盡!古人云:‘死生亦大矣。’豈不痛哉!”無論多麼樂觀曠達,多麼享受人生,當想到死亡的問題,最後總是一個“痛”字作結。 “三不朽”又如何? 人們總希望死後有一些東西可以遺留世上,好讓後人記住他。中國先賢教導人們要“立德”、“立功”、“立言”,是為“三不朽”。士大夫要有志於“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做出一番大事業,人生也就不虛度,生命便有了價值和意義。儒家重視今生今世,期望以今生的成就獲得不朽的意義。流芳百世成了士大夫人生的最高追求目標。可是,儘管如此,文人騷客仍會時時感受到空虛、失望、幻滅,尤其當自覺光陰虛度,事業無成之時,這種空虛幻滅感就越發強烈。而對於一般人來說,則總要找出各樣活下去的理由安慰自己,使自己覺得人生有意義,值得活下去。比方說,在家族倫理中,儒家認為“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為了家族的繁衍,一定要留下後代,對祖先要慎終追遠。於是,“承先啟後”,“裕後光前”,便成了人生的一種動力。很多人生活的目的就是把後代撫養成人,培養成材。孩子取得了成功,自己臉上也有了光,於是人生也就有意義了。很多來到加拿大的新移民雖歷盡千辛萬苦,仍無怨無悔。談到原因,則淡淡地說:還不都是為了孩子? 人在世所立的德、功、言真能“不朽”嗎?以什麼標準判斷“不朽”呢?對於已逝者來說,這“不朽”又有什麼意義呢?事實上,無論在世時取得多大的成就,我們最終什麼也帶不走,秦磚漢瓦,唐宗宋祖,都成了一些模糊的歷史記憶。更多的人雖壯懷激烈,卻終生不得志,遂鬱鬱而終。陶淵明把他的憂愁傷感寫在《雜詩》裡:“日月擲人去,有志不獲騁。念此懷悲悽,終曉不能靜。”暮然回首,老之將至。人生彈指一揮間,如何不讓人感慨系之呢?這種悲悽,這份焦慮,難以釋懷,於是以酒澆愁,“何以解憂,唯有杜康”(曹操),酒成了中國文人最常吟詠的主題。 死亡究竟意味着什麼? 一般人認為死亡是心跳和呼吸停止,但這種觀點業已被推翻。新的死亡標準是人腦的功能完全喪失。因此,一個沒有大腦活動的植物人是死亡,而另一個大腦活動未喪失的植物人則不算死亡。 對個體的人而言,死亡究竟意味着什麼呢? 死亡意味着你在世上的一切都結束了。不管你是否情願,不管你是否準備好,到那一天一切都將終結。也許你還有未了的心願--孩子還沒有養大,文章還沒有完成,你都不得不把它們全部放下。對你來說,不再有陽光燦爛,不再有密雲漫布;你再也看不到日出日落,時間對你再不具有任何意義;不管你是一貧如洗,還是億萬富豪,都沒有什麼兩樣,因為你帶不走一絲一毫。你在世所擁有的一切,不管價值如何,都將不再屬於你;你的雄心壯志,你的遠大計劃,你的未竟事業都將嘎然而止;你的嫉妒心,你的憤恨,你的憂慮,你的一切恩怨情仇都將歸於烏有;不管你是庸碌之輩還是才華橫溢,不管你是貌如天仙還是醜陋無比,不管你是男是女,是白種人、黑種人,還是黃種人,不論你認識多少人,多少人認識你,都沒有什麼區別;你的知識記憶將消失,你是否被人們紀念似乎也不重要了,因為你已經感覺不到。總之,死亡面前,人人平等。 這就是生命的全部含義嗎?如果生命只有一次,如果人一生的奮鬥,無論成功還是失敗,最終必然被死亡所吞滅,那麼,人活着究竟為什麼? 生命的真正含義是什麼? 當我們開始思考生命和死亡的問題,當我們開始追求生命的永恆性,我們的人生便可能體現出它本來就應有的意義和價值。 潛意始中,人們渴望着永恆的生命。一次生命是遠遠不夠的。一生奮鬥,還沒有機會享受生活,生命就將消失,實在不甘心。不久前剛剛送別一個親人。正當年富力強、事業如日中天之時,他卻羅患血癌不幸去世了。彌留之際,他曾發給我多封電子郵件,字裡行間無不滲透着對生命深深的眷戀。我能感受到他發自靈魂深處對生命的呼喚—“我想活下去!”是啊,生活剛剛展示其美好的一面,許多計劃還沒完成呢,心中還藏着無數的渴望、幻想,還沒有機會實現呢。更何況還有那麼多愛着我的人們呢。怎能就此作別呢? 假如人能像電腦遊戲中的戰士那樣,有多次生命,比如說,可以死三次,再活過來,人生就更有意義了嗎?如果沒有更高的超越生命的價值,答案恐怕仍然是否定的。如果死亡最終把人生引向虛無,死一次和死三次又有什麼本質的不同呢?這就如同一個人有一塊錢,一次花光,另一個人有三塊錢,分三次花光,最後的結果都是零。既然最後的結果都一樣,活得再長又有什麼意義呢? “我們一生的年日是七十歲,若是強壯可到八十歲;但其中可矜誇的,不過是勞苦愁煩,轉眼成空,我們便如飛而去。”(《詩篇》90:10) 一位長壽的着名作家在臨終前以懺悔的心情說出了他的肺腑之言:長壽是上天對我的一種懲罰。我活着不是為自己活,而是為別人活。為誰活呢? 人活着是為自己活呢?為別人活呢?還是為某種對象活呢? 多年以前,在中國大陸青年中曾有過一次關於人生意義的大討論,《中國青年》1980年第五期的一個專欄里發表了署名潘曉的一封讀者來信,《人生的路啊,怎麼越走越窄?》信中說,過去我對人生充滿了美好的憧憬和幻想,人活着,就是為了使別人生活得更美好,就應該有一個崇高的信念,在黨和人民需要的時候,毫不猶豫地獻出自己的一切。可是,後來看到的一切讓她覺得,世界並不像以前看過的書裡所描繪的那樣美好,自己在社會上也處處碰壁。“慢慢地,我平靜了,冷漠了。社會達爾文主義給了我深刻的啟示:……在厲害攸關的時刻,誰都是按照人的本能進行選擇,沒有一個人真正虔誠地服從平時掛在嘴邊的崇高的道德和信念。人都是自私的,不可能有什麼忘我高尚的人。” “任何人,不管是生存還是創造,都是主觀為自己,客觀為別人。”長期以來,中國大陸社會所進行的教育就是要求青年人要以小“我”服從大“我”,他們的生命並非為他們自己所擁有,而是屬於黨、社會、或者國家。可是物極必反。這一爭論昭示着青年們主體意識的覺醒。潘曉的名言“主觀為自己,客觀為別人”在很長一個時期里被許多青年奉為人生圭臬。 當然,人活着如果完全為了別人,未免太痛苦了一點;可是如果完全為了自己,恐怕又會流於自私,活得也不踏實。況且,如果私慾過於膨脹,不加約束,便會走向極端,干出傷天害理的事情。僅僅為自己而活,看來也沒有什麼意義。 生命是否有終極意義呢? 中國古人似乎體認到了生命的本原,即所謂“萬物歸一”,但同時又有疑惑,“一歸何處?” 老子《道德經》云:“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這裡所講的“道”就是整個宇宙運行的基本規律,它在宇宙創始前的“太極”狀態就已經存在了。基督教認為這個“道”就是自有永有的上帝。人生如果與那個“道”建立聯繫,便有了終極意義。 但是有人偏不這樣認為。一個無神論者斷言:“生命的終極意義是無解的,或者更糟,答案是否定的。。。明智的辦法是把這個問題懸置起來,儘量不去想它。” (周國平《安靜的位置—生命感悟篇》)他給生命列出的公式是:“人生的內容:a+b+c+d+…;人生的結局:0;人生的意義:(a+b+c+d+…)x 0 = 0”這是無神論者人生的真實寫照: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一生的奮鬥到死時皆歸於虛無,毫無意義和價值。於是有人感嘆,生下來就死去的人是最幸福的。如果人沒有與宇宙萬物的創造主建立生命聯繫,上述公式應該說是完全真實的。叔本華早就說過,“生存所具有的全部形式,都在向我們展示着生存之虛空。”(論生存之虛空) 思考過死亡並有所領悟的人對人生可能有兩極的看法:絕望或放達。絕望者毋庸多言;放達者會把人生的幸福、苦難甚至死亡看淡。莊子死了妻子,本來應該很哀傷才對,可是他卻叉開雙腿坐在地上,敲着瓦盆放聲高歌,何其不敬乃爾。連他朋友都看不過去,覺得他太過分了。可是莊子卻自有他的一套說法。 “莊子妻死,惠子吊子,莊子則方箕踞鼓盆而歌。惠子曰:‘與人居,長子老身死不哭亦足矣,又鼓盆而歌,不亦甚乎!”莊子曰:‘不然。是其始死也,我獨何能無慨然!察其始而本無生,誹徒無生也而本無形,誹徒無形也而本無氣。雜乎芒芴之間,變而有氣,氣變而有形,形變而有生,今又變而之死,是相與為春秋冬夏四時行也。人且偃然寢於巨室,而我嗷嗷隨而哭之。自以為不通乎命,故止也。’”莊子對生死的看法是自然主義的,他認為生命過程就像春秋冬夏四時運行交替一樣。既然有生,當然就有死,不必大驚小怪。陶淵明詩中云:“縱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懼,應盡便須盡,無復獨多慮。” 與莊子的看法類似。要真能做到“不喜亦不懼”那可就太難得了。可惜即使如陶淵明這樣的所謂曠達者,面對死亡,也是滿懷憂慮,借酒澆愁,“從古皆有沒,念之心中焦。” 看來陶居士也非真正曠達之人。 有人建議人們“像一個瀕死者一樣去看待事物”“把每一天都當做最後一天度過”。如果能夠這樣,我敢說他們將會非常珍惜生命,絕對不會再去在意世上的金錢、名譽、地位了。但是,這樣的人生觀貌似曠達,背後藏着的仍然是絕望。 生命的意義和價值 探討生命的意義,先要弄清楚什麼是生命,以及肉體是不是生命存在的唯一形式。按照基督教的聖經記載,人是上帝用地上的泥土造的,上帝在人鼻孔中吹了一口氣,他就成了有靈的活人,名叫亞當。因此,人的生命是靈與肉的統一體,肉體是泥土生成的,但靈則來自於上帝。靈與肉是可能分離的,肉體雖然死去,靈魂卻不一定隨之死去。因此,肉體並不是生命存在的唯一形式。 人類始祖亞當和夏娃最初生活在安寧幸福的伊甸園內,那是一段真正 “天人合一”的美好時光,可惜好景不長。伊甸園中有兩棵特別的樹:智慧樹和生命樹。神特別警告他們不要吃智慧樹上的果子,但是在蛇的誘惑下他們偷吃了禁果,造成了非常嚴重的後果。上帝怕他們再偷吃生命樹上的果子,於是把他們逐出伊甸園。因為人犯了罪,死亡便臨到了世界,從此人便生活在痛苦之中。一方面人有了足夠的智慧,能明辨是非,能預知死亡;但同時人又和其他動物一樣,終究難逃死亡的命運。從此人類也就開始了尋求永生的艱難旅程。“但受造之物仍然指望脫離敗壞的轄制,得享神兒女自由的榮耀。”(《羅馬書》8:21) 因此,探討人生的意義和目的,必須承認一個前提,宇宙之上有一位造物者,宇宙萬物,都是祂為着某種特定目的而造的,因而人的存在不是出於偶然的巧合。在此前提下,人類可以追尋自己存在的目的,宇宙中的秩序以及生命的意義。否則,人類一切的生命求索都將鑽進沒有出路的死胡同,或者陷入一個不可知論的怪圈。 《聖經-創世紀》記載,上帝創造萬物以後,按照自己的形象造人,命令人在地上繁衍眾多,治理全地,管理萬物。如果這就是上帝造人的目的的話,那麼我們可以由上帝對人的期望來探尋人存在的終極意義。 人是按照上帝自己的形象造的,因此人活着就是在彰顯上帝的榮耀。但是,自從始祖亞當犯罪以後,人的內心開始發展出一個拒絕真理、自我毀滅的傾向。罪使人與上帝隔離了,斷絕了人與神的關係。人要自救,首先必須克服自己內心的墮落犯罪傾向。人必須接受神的引領,依靠真理的力量,克服犯罪傾向,進而活出神的美善,才能真正活出人生的意義和價值。但是,這個過程是異常艱難的,人的狂傲、自大、悖逆一再阻礙人主動與上帝重建和好的關係。上帝明白人靠自己不能救自己,於是自己道成肉身,來到世上,來拯救人類。人所要做的只是放下自己的驕傲,謙卑降服在造物主面前,承認祂,接受祂,與祂重新建立聯繫。 基督徒的人生觀是一種超越現實世界的積極的人生觀。他們明白,一個人若將物質利益、現世榮耀作為生活的唯一追求目標,便永遠沒有滿足的時刻,因此便會永遠生活在苦惱之中。人在物質需求、現世榮耀滿足之後,可能會陷入更大的精神空虛之中,這種空虛是無法用物質和虛榮來填充的。基督信仰告訴我們,現世生活是短暫的,只是走向永恒生命的一個過程而已。 世界上的金錢、名譽、地位並不能使人生更有意義和價值。你可以富可敵國,你可以聞名遐邇,你可以貴為帝王,但你的金錢、名譽、地位買不來一分一秒的生命。
對於基督徒來說,活着是為了榮耀上帝。上帝給了他們生命氣息,他們是上帝的獨特創造。生命是神賜給他們的一份厚禮,值得珍重,於是他們活在世上每一天都有意義。人們要做的就是把握今天,把該做的事做好,盡力發揮神賦予自己的能力和才華,不辜負神的厚望。因着心中存有永恆的盼望,他們便輕看世上的苦難。“我想,現在的苦楚若比起將來要顯於我們的榮耀就不足介意了。”(羅馬書8:18)他們相信出於神的苦難自有其美意,相信神加給他們的苦難不會過於他們所能承受的。
基督徒深信,他們得着的是永遠的生命,於是死亡就不再是人生的終結。生有時,死有時,一切都掌握在造物主手中。人生的價值不在於壽命長短,而在於生命是否有永恆的意義。當人們不再只着眼今生而是放眼永恆,就不會為世上的得失而煩惱不安,心中就會有平安和喜樂。當生命不再是一天天步向死亡,就沒有什麼可懼怕的了。這樣,人生的意義就在於追求聖潔的努力之中,人生的目的就是得以成聖,越來越接近上帝的形象。如果世人都努力追求聖潔、無私,地上就不會再有無休止的爭戰,世人就會享受在地如在天堂的和平與安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