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虧地球上有個美國《十七》葡萄葉

     我多年在小酒莊裡觀察各類顧客，特別是看起來不健康顯出有病的顧客，因為我病了，病得還不輕。因為我多次看過醫生，沒有太大的效果，有醫生盡力了，錢也花了的感覺，我必須通過觀察別人和簡單交談，找到一點點治病的蛛絲馬跡。很多重大的發明發現都是長年在黑暗中摸索，最後幾乎絕望的時候又突然成功了。

     很多人害怕孤獨，我原來也怕，主要是大家和書上說得太玄乎，什麼要早死啊，性格會改變啊。實際上孤獨是醞釀大師的酒缸，將來能不能長壽我還沒有把握。尤其是在病中黑暗中孤獨，一點點星光就會立刻清醒十分，他會把火花當成篝火，他會把篝火看成歡天喜地，人們在那裡載歌載舞。也就是說個人如果能長期在這種環境中生存下來，能形成一個堅實的自我世界。人們長期習慣了一種固有的生活模式，稍微有些改變就會孤獨害怕。我的人生體會是我們都這個歲數了，最怕固執，比如說，一切聽黨的，一切聽耶穌的，一切聽醫生的，一切聽診斷的。聽前輩的，聽老潘的，更重要的是自己的體會，我覺得不妨體會一下孤獨，孤獨中尋找一種突破。

     我來美國後，長期不得不面對的是孤獨，而且還是重病中的孤獨，我一直在孤獨中尋找治病的突破口，好像沒有退路，因為我太聰明了，一退就是死亡。我聽百家言，特別是有病顧客的言論；我喝百種酒，特別是有病的顧客要買的酒第二天我一定要訂貨，不僅為客人訂貨，而且接下來的一個星期，兩個星期，一個月，兩個月，一年，兩年，認認真真地喝，孤獨中體會；我吃百國飯，辣椒大蒜酸奶奶酪九層塔曾是我每天的飯。我從不說No，只在孤獨黑暗中自己決策，是堅持還是放棄。

       有了老木屋後我種了九棵葡萄，三年後枝繁葉茂，我聽說葡萄葉在葡萄牙用來裹肉做成罐頭。今年葡萄剛剛發芽的時候，我先採了一點裹上雞蛋給客人吃，大家反映很好。又過了幾天葡萄葉長大了，我采了一盆先用水焯一下準備涼拌。我先嘗一下，發現特別硬嚼不動，而且連湯都是酸的，看來只有倒掉了。也就在這時我突然靈感大開，酸酸的葡萄葉用來做醋啊，全世界的葡萄葉都是做肥料的，要是能做成醋不又是潘涌的成功嗎。我隨後將葡萄葉擰乾裝瓶封口日後觀察變化，又用葡萄葉水做了一碗美美的酸湯麵。

     說到自己治病，很多人覺得是開玩笑，一旦病到快死了又開始想念。我見過一個美國人買酒，他說他只能喝蘋果啤酒cider，我問為什麼，他說喝一般的啤酒很不舒服肚子發脹。我馬上就明白了，連問他兩個問題，我說不用回答我說，第一你不吃辣椒，不吃辣東西，第二你不喝威士忌等高度酒。他說真是這樣，看來以後要吃辣椒喝高度酒。我說你的毛病現在只是感覺不舒服，將來會一步步往壞走的。從對方忌口尋找思維的方向，也許是對，也許是錯，其實試一試就行了，我多年的抗病歷程證明了我的方向沒有錯，努力沒有錯，沒有統統交給醫生。

     我見過很多大小姐似的人物，開口劈頭就問，老潘你有沒有醫療保險。我個人體會醫保都是騙人的，是讓你長期去，華佗玩的就是這個，曹操一怒，先殺掉。有的人買的醫保是3000美元以下自費，看一次牙1000美元，什麼牙看一次這麼貴。但是醫生還是要相信的，我是指不舒服的初期，醫生是專家，見多識廣，後來一直不見好一定不能聽了。這裡的美國醫生對治男性尿道特專長，最喜歡用cranberry，中文是越莓，因為美國遍地都是。我的一個美國朋友，我看他的肚子一直好大，昨天突然變小了，我問是怎麼回事？他說幾天小便不暢差點嚇死，醫生給他開了cranberry  extra，我猜是越莓濃縮片，就着大量越莓汁喝，利尿，肚子一下就小了。我去年就聽說越莓汁很好，一次買兩箱，一天喝一大瓶，賣貨小姐好奇怪。試了半年，留下瓶子一堆，對我的病沒有太大作用。我的意思是，什麼都試一下，也許問題就解決了。

     這個美國人有極深的耶魯背景。他父親是土耳其數學天才，二十八歲時拿到了耶魯大學終身數學教授的職位，四次婚姻，八十歲去世，最後留下一對七歲半智障雙胞胎。這位美國人也上過耶魯大學，現在靠政府救濟為生，所以他來我的小酒莊從來沒有太多的錢。他教我英語，每次一詞，錢少點就算了。我最喜歡問他的肚子，怎麼又大了，他不在乎，有話直說。我也愛問，看看我的肚子，是不是一天天在變小。我又問，再看看我的臉，是不是一天天變年輕了。他問是怎麼回事？我說，酒你喝我也喝啊。他說，他一直在患膽結石，醫生多次建議開刀，這次又患尿結石，被大量的越莓酸汁沖了幾次就好了。我在店裡靜靜地分析這個美國人，他只買啤酒喝威士忌喝，從來不買葡萄酒。我斷定他肚子裡嚴重缺酸，因為葡萄酒里有大量的氨基酸，特別是酸型白葡日本酸梅酒，絕對對他保健。我突然眼睛一亮，現在春天來了，一定要在老木屋的後院種上一棵李子樹，幾年後自釀梅子酒。我本想買一李一桃，寓意桃李滿天下，誰知買回來兩棵都是李子樹，原來美國李子特別大，拍成照片像桃子。

     一個人的生活給了我得天獨厚的思考和實踐機會。聖經里提到的最多的植物是葡萄和無花果，因為它們在缺水的條件下都能成活結果，我買老木屋後的第一年種樹就是葡萄和無花果。我從葡萄葉能吃想到做葡萄醋是我的發明，這種獨特的靈感恐怕別人不會有。我從顧客身上的膽結石尿結石聯想到他缺酸想到在老木屋的後院種李子樹將來保健預防老年病，能有這種機遇恐怕不會再有第二人。思維還沒有完，我又研究起梅李的差異，大師就是這樣釀造的。英文只有plum一詞，而漢語把沒有經過處理加工的果實稱為李子，李子樹，經過處理的果實稱為梅，如青梅煮酒，話梅，陳皮梅，梅子酒，不含硬籽的小果實稱為莓，如草莓，黑莓，越莓。這些果實都含大量酸保健。

     為什麼現在有錢了生活條件好了，很多聰明的人反而越吃越簡單了呢。我吃起了葡萄葉，大黑子的妹妹在廣西吃起了南瓜葉，說吃的人還不少，我覺得吃這些東西絕對不會有“三高”。中國人民歷史上就是吃菜的，所以看歷史照片古書，個個精瘦，皇帝大官是每天吃肉的，厚實，他們的壽命相對短些，也是社會的需要。我小時候的空軍大院，紅軍將軍的兒女多數要比我胖，現在去世的已有不少。我一日三菜，慈禧一日六十菜肉，毛主席一日兩葷兩魚四素，其他的我們一定會在中間徘徊。波斯頓一個女博士她每天一定要一葷三素。前幾天母親節的時候我的老木屋母親們坐滿，每日吃全菜的我臉色最正，女博士次之，電話中她已經非常滿足，其他的女性面色實在不出眾。我對大家說，現在生活隨意了，每天可以是帝王餐也可以是主席餐，我還是喜歡早晚手擀麵配白菜，午飯在店裡是米飯配白菜。當然都是我園子裡的菜了，馬上會有西紅柿，黃瓜和茄子配上辣椒大蒜美國蔥，我生命的主題就在這裡。

     帝王餐主席餐曾是眾人的夢想今日的現實，不過吃百國飯可能還沒有人想過。為此我猛攻過三年美食，現在犯難了，再到唐人街吃什麼。很多人到唐人街瘋吃或到飯館瘋吃我是自己熟到家了。最後打定，到唐人街以後吃天津油條豆腐腦，返回時吃台灣菜炒臭豆腐，可能會有變化，因為我每次過節都要捎上兩位大姐同去，我們的生活就是這樣，也是陽光。我覺得喬將軍談美元，崔博學談社會，張教授談美國，好。不過我最近念想的是人民晚年生活要好，特別是我自己。

     每次到唐人街我還要買一些肉，不過只是鴨頭雞頭豬蹄鴨翅膀一類邊角料，同去的大姐看不上這些東西，從來不吃，一定要吃整塊的肉，她說小時候在陝西農村太苦了。我的微信好朋友常用死來嚇唬我，說他們比老潘年輕，越怕越嚇唬他，讓他有天真死了不再恐懼。不過有更聰明的人明白我，其實老潘並不怕死，只是想在生命還在的時候吃遍天下無敵手，其殺手鐧就是園子菜，其獨門武功就是手擀麵和美味大醬，其獨特秘訣就是大蒜加美酒，其閉關修行的地方就是百年老木屋。

     如今各路英雄都來老木屋指教指導感受神乎其技，看到老潘自己能診斷疑難雜症，自治絕症，且不用藥，眼見為實，認為把老潘放在美國也是中國醫學界的一大損失。英語有句名言：I am proud of you. 李敖說馬英九翻錯了，應該是：為你感到榮耀，pride 和proud不是一個詞。我自己也是一樣，多年翻成了：為你而驕傲。我這裡的意思是說，這樣類似的錯誤我每天都有，但不犯不可改的錯誤。小學同學李小天來了，我雙手掄勺架鍋擀麵，嘴裡龍飛鳳舞中英雙拼，快告別的時候突然問一句：我還口吃嗎？小天夫婦說，一點也沒有，我說就口吃這一事換給別人又是死棋。

     老木屋的左手邊有個極老的老人住在地下室里，只要我在後院幹活他從不出來。夏日的後院很靜，偶爾能聽到他開門的聲音，我一眼望去，但他從來不打招呼。三年多了，他一直活着，帶給世界的是開門的聲音。是的，他還活着，或許，哪天他永遠安靜了，也沒有人會發現。

06/02/2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