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法阻挡别人歌颂,但我拒绝歌颂。我无法阻止歌颂传播,但我拒绝传播。我拒绝一切歌颂有关的运动、文字、视频、口号,我将说服我身边的人们也如同我一拒绝。
从拒绝开始,把膝盖慢慢地直起来。
在这个国度里,千百年来,歌颂成了一种习惯。从跪下去山呼万岁万岁万万岁开始,歌颂便以它特有的方式进化到现在,既是统治的需要,也是顺从的表白。我们歌颂领袖,歌颂政党,歌颂强权人物,歌颂惨淡的生活,歌颂杀戮,歌颂掠夺。一切肮脏的罪恶都可以在歌颂的同时进行,一切肮脏的罪恶都可以在事后无休止的歌颂和美化。掠夺了农民的口粮却把它歌颂成农民的自我奉献,忘我的觉悟,以及国家的伟大建设。在农村饿殍遍地的同时,整个国家却在歌颂繁华;杀戮了数以百万无辜的人却歌颂成正义,惨无人道的黑暗却歌颂成无以伦比的光辉。;一点点恩惠,一点点赏赐臣民便要不知疲倦的歌颂,铭记在心,藏之名山,传之后代。雷霆雨露都是君恩。除了感激涕零臣民还能有什么反应?在一遍遍颂扬声中,人民被拯救了一次又一次。
歌颂是胜利者对历史掩盖和美化,歌颂也是统治者对现实残酷的掩盖和美化。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争夺天下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和阴暗幕后绝不可让天下人知晓。一层层的粉饰和美化让胜利者形象光辉而伟大。另一方面焚书坑儒,大兴文字狱,令天下钳口。可是残酷的镇压之下,仍不乏威武不屈的史官。《左传.襄公二十五年》载:齐崔杼弑其君庄公,"太史书曰:'崔杼弑其君。'崔子杀之。其弟嗣书,而死者二人。其弟又书,乃舍之。南史氏闻太史尽死,执简以往,闻既书矣,乃还。司马迁被冷酷的汉武帝处了宫刑,仍旧秉笔直书,把写完的史纪直接呈给汉武帝。唐代有一首悯农的诗歌:春种一粒粟,秋成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底层老百姓苦难被盛世的繁华遮掩了。神州大地是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食肉者有足够的理由穷奢极欲。元张养浩《山坡羊.潼关怀古》词写得好,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兴的苦难则被当朝掩盖和美化,亡的苦难则被更替的朝代掩盖和美化。
歌颂是对百姓愚弄和驯化,也是催眠和麻醉。统治阶级用尽各种手段,无休无止地对百姓歌颂和美化自己,谎言时间长了也就变成真实,当亲历者凋零之后,后一辈人生活在一个虚构的世界里,怎么可能辨别历史的真伪,说白则是白,描黑则是黑。如同顺化动物一般,不断的强化,形成条件反射。现在一些聪明的养猪人不像传统的养猪场一样养猪了,让猪们有一块山地活动,吃着野菜,听着音乐,让猪们在快乐中长膘,不会产生惊恐或怨恨的情绪,影响将来食客吃肉的口感。至于屠宰场的光线、音乐、宰杀的手法都经过设计,让猪们在放松中挨上温柔一刀。相比之下这些猪是幸运的。如同活在太平年代的老百姓,不用颠沛流离、妻离子散、甚至家破人亡。
歌颂是作为工具的工具们的顺应,更是逢迎钻营者的投机。强权控制着一切时,人们学会文武艺,卖以帝王家,做了奴才便要提主子办事。枪杆子打天下,笔杆子控制思想,作为笔杆子的工具们只不过是官方的喉舌,让说什么说什么,让怎么说怎么说。史书上记载了无数的奴才讨好主子的招数,超乎想象,令人坐呕。所有歌功颂德的东西会铺天盖地席卷而来。让人无所逃遁。
歌颂是人民无奈的顺从,没有选择下的依附。当权力不给你选择沉默的权利的时候,当权力控制着你赖于存活的资源的时候,歌颂是一种无奈的能够活下去的唯一选择于是人们早请示,晚汇报,人们背各种语录,人们跳各种忠字舞。人们书写各种语录,人们疯狂地喊各种口号。其实人人不过是在做一种笨拙的表演。
颂歌唱的太多了,演员没有底气了,观众虽然也还围着看,虽然也欢呼,但心里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的。而歌颂从上到下铺天盖地依旧不可阻挡地进行着。这社会越发的虚伪。人们越发不明白什么是虚构的什么是真实的。于是便把一切当作虚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