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的疑点 一九五五年克什米儿公主号事件以后,中央可能感觉到情报专家的重要,专门从总参三部抽调了五名师团级专业干部到外交部工作,很可惜这五名优秀干部最后都没有在外交战线闪光,只有一个七十年代做过驻非洲塞拉利昂大使,我想主要原因是卷入了文革初期外交部的派性斗争。与三部不同的是,从其它单位调到外交部的干部许多都成全国上下曙目的外交明星,有一个最近为“土豆烧牛肉”正了名,我看这事儿还要永留翻译界史册。 这个人叫王殊,多年从事驻外新闻记者工作,后来做过驻德国大使和外交部副部长。他属于胆大型人物,在德国波恩当记者时就敢直接用外语同德国政界交谈我国当时的对外政策。幸亏他写的德国问题政治报告对当时毛周的口味儿,也是我国后乒乓外交急需的,最后都转到了毛泽东手里,要不然中间哪位领导插一杠子,那个年代,告个里通外国,或者来个不遵守外事纪律,我看政治生命早就结束了。 王殊上中央文件的时候,我正好在浙江空军的一个基层单位当兵,在自学英文,看到王殊能从一个记者一夜成为我国对德建交谈判首席代表,对我是莫大的鼓励,每天学习更起劲了,总想找个机会同外国人练练英文,也梦想着会有这一天。文革时,我国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个人不得私自用外语与外国人交谈,一旦发现这方面的人和事,公安保卫部门要认真查处。 机会终于来了,一九七五年部队派我到西安空军工程学院学习,在那里我见到了非洲军事学员。当时空工有个外训大队,专门培训友军工程机务人员。我猜那些非洲学员是讲英语,就千方百计同他们接近,有一天向他们说出了平生第一句英语:How are you? 没想到对方听懂了,尽管后面说的啥一句没懂,那天我还是有点高,激动得半晚上没睡着。 当时的院领导对部队来的学员会讲英语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在请示上级后还是决定认真查处。一天夜里,学院没有吹熄灯号,反而是全体学员紧急集合,传达院党委决定。那天领导没有点我的名,只是说从浙江空军来的一个战士违反学院规定,私自与外国学员接触,有里通外国嫌疑,本想按退学处理,后考虑是初犯,记录在案,学习结束后回原单位后再处理。我那时最担心的是这事影响提干,只好忍气吞声打扫了三个月厕所。后来学院一直把我这事作为反面教材教育新来的学员,一九七七年我再次到空工学习,领导在入学典礼上又讲了这件事。 我们大家都应该感谢王殊,他最近的文章写明了当年“土豆烧牛肉”一词的由来,要不然我一直把土豆烧牛肉当成了共产主义呢。为什么这么想呢,因为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中国,牛肉可不是一般的中国人能吃到的。北京的市场上,牛肉是专门供给回民,凭票供应,汉人不卖,不过汉人可以到前门外的熟肉店买酱牛肉,北京统一价格为一块三,前门牛街一带的酱牛肉最好吃。 我一九七五年左右在浙江衢州当兵的时候,牛肉还属于特供,不是特供给领导干部,而是特供给回民。当地一个挺有来头的居民曾找过我,想托我买几斤鲜牛肉,说你们当兵的有办法,当时当兵的在老百姓眼中都是能人,我问清了清真肉店的地址就找了过去,一进店,我看见几个人刚把一条大牛宰完,我问阿訇在哪,一个人回答说在这。我说我是部队管食堂的,刚调来几个回回,想吃点儿肉,那位阿訇想都没想对握牛刀的人说,给这位解放军割二斤。当时这种计划供应的牛肉很便宜,比猪肉便宜得多。 土豆烧牛肉之所以在中国家喻户晓,除了当时全国人民正在吃社会主义的清汤大锅饭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被名人运用政治化了,赫鲁晓夫向匈牙利人民保证,到了共产主义可以天天吃上古拉希(土豆烧牛肉),毛泽东写诗:土豆烧熟了,再加牛肉,更是吊足了我的胃口,什么时候才能吃得上啊。说句明白话,七十年代军人生活还是相当不错的,特别是地勤灶,已经出现肥胖战士的现象,只不过是牛肉吃不上。中国广大地区,尤其是东北地区,生活实在不行,出差都不愿到那里去。怪不得毛远新当上辽宁省革委会付主任后,一位老工人对他说,你吃啥,我们不问,叫我们每天有大葱沾酱就行。其实毛远新当时胆子小,应该说一句,我保证让你们天天吃上猪肉炖粉条。 转眼到了八十年代,我做了父亲,看到小赢赢刚出生的时候严重缺钙,骨头很软,脖子自己抬不起来,肋骨外翻着,当时很着急,我突然想起了土豆烧牛肉,也许这玩意儿管事。这时的北京牛肉已价格放开,我买来牛肉,大致想象了一下土豆烧牛肉的可能做法,因为从小到大只是听说没有见过,应该有洋葱和西红柿,我试着做了一下,味道真好啊,是难得的美味。后来赢赢就是吃土豆牛肉长大,骨骼棒棒的,没有任何问题,我也吃习惯了。当年要是翻译翻成了古拉希,可能赢赢的缺钙问题不会这么容易就解决了。 美国的New Haven是个集世界各民族文化为一体的国际小城,很多人把她当成第二故乡。住在New Haven才知道各国都有一种取料简单味重厚实当家菜,早年人们创业,重体力劳动多,大多家庭都很清苦,所以能吃上这些菜就相当满足了。现在这些菜大部分已经消失,有的是过家乡节的时候拿出来吃一下。这些菜都有美国人熟知的英文名字,像早年广东人带来的Chop Suey,这种炒杂碎已经消失。爱尔兰人带来的Cabbage and Cornbeef,这种洋白菜烧咸牛肉只是在St.Patrick’s Day那天晚上爱尔兰酒吧里才卖,八美金一小盘,味道咸重,目的让大家吃完多喝啤酒。还有不少没有英文名字的当家菜,波兰人传统吃一种酸洋白菜炖香肠,当年也算土豆烧牛肉一类美味佳肴。和吃土豆烧牛肉想赫鲁晓夫一样,每次我只要一吃这种波兰菜,首先想到的就是波兰团结工会主席瓦文萨,后来他当过波兰总统,干了几年才发现国不好治,保证波兰人吃上酸白菜炖香肠还真不容易。 王殊曾再三解释,当年翻的“土豆烧牛肉”一词不太准确,对中国人民有些误导,和共产主义划上了等号。其实,古拉稀翻成“土豆烧牛肉”也没有什么不好,翻成一个油巴巴的词,画个饼充点饥,让大家有个盼望。要谈起翻译误导,我想对中国人民误导最大的要算建国初期的那场朝鲜战争了。 朝鲜内战爆发,美国和联合国参与,贫穷的中国当时又与世隔绝,情报资料极为贫乏。对中国广大人民来说唯一的消息来源就是政府公布的几句口号了,这些口号当年可能刷的满街满墙都是。特别是“抗美援朝,保家卫国”这句口号更造成了美国随时都可以以朝鲜为跳板侵略中国大陆的感觉,好像中国不出兵,不把美军赶出朝鲜,会出现“唇亡齿寒”,说不定哪天就亡国了呢。 那么,美国到底有没有以朝鲜为跳板,侵略中国大陆的企图,我在美国重点查阅了韩战早期的英文资料。令我惊讶的是美国官方的早期韩战资料很少提到“中国”两个字。现在可以找到唯一一个可靠的证据就是美军总司令麦克阿瑟一次“乐观,爱国,狂妄”的讲话,麦克阿瑟将军说:圣诞节前美军要饮马鸭绿江。这句话,麦克将军的全意是,圣诞节对美国来说十分重要,从目前战势看,美军能够在时间表内攻下朝鲜全境,美军撤退回国过圣诞,剩下的事情由南朝鲜军队自己做。 在中国方面当时能够接触到美国第一手英文资料的都是些什么人,他们的英语水平到底如何,在没在美国生活学习过。我有个感觉,美国的政治英语很难,特别是政治家说的俚语,如果没有一些背景知识是很难把握得当的。同时,翻译这些至观重要的资料一定不能带有“阶级感情”,再加上文字师爷们火上加油,改成“美帝国主义把战火烧到鸭绿江边”,言外之意,美国侵略中国只是时间问题了。 关于是否出兵参战,我想当时中国老百姓是不敢说不字的,就连中上层高级干部也不会有人敢说不字,谁都不愿意被扣上贪生怕死不爱国的大帽子。这边有全中国老百姓火一样的表面激情,最后看最高决策层的表态,就是决定不出兵,我们大家都落个好名声,这些从大量回忆毛岸英的文章里可看到。从现在解密的资料看,中共最高层有一些将领曾反对出兵,最主要的理由是国内刚打完打仗,需要修整,但没有一个人提出美国从来没有侵略中国的打算这个极为重要的看法。 不准确的翻译和情报分析成了中国近代史上最大的疑点,它不仅给中国老百姓带来了舆论误导,整个上层都对美国产生了错觉,最后战争造成了仇恨,这种两国人民的仇恨敌视状态一直延续到美国总统尼克松访华。有人会说,中国决定出兵,有来自苏联的压力,我个人认为毛泽东从延安开始就没有把苏联放在眼里,他的千军万马是不会为苏联卖命的。 这里还有历史疑点的疑点,最后不顾众议拍板决定出兵的毛泽东的真正动机是不是把入朝作战看成了培养毛岸英的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毛泽东对爱子岸英说,你当过农民做过工,还没打过仗,本来想送你打蒋介石,没想到又跨得那样快,看来只有送你去打美帝国主义了。党的十大时,毛泽东向全党推荐介绍王洪文的时候,又重复了这番话,王洪文当过农民做过工,当过兵,在朝鲜打过仗。我一直认为十大前后的毛泽东在王洪文身上似乎看到了毛岸英当年的影子,出人意料地突然提出让王洪文作《修改党章的报告》。 中国有句俗话叫“顺藤摸瓜”,研究历史,分析疑点是不是也应该这样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