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五章:毛澤東秘密部署搞倒彭德懷 也就在將彭德懷信件公開印發討論的同時,毛澤東秘密召集康生、柯慶施、李井泉、陶鑄等人布置在小組會上開始反擊。李井泉在後來批彭德懷時一語泄漏天機:你們有個俱樂部,我們也有個俱樂部,來對付你們那個俱樂部。毛澤東的秘書田家英對李銳也說過:“‘左派’司令部由柯慶施、李井泉、陶鑄掛帥,他們組織人攻擊《議定紀錄》,攻擊彭德懷的信。 在隨後幾天的會議上,毛澤東組織的人馬開始了對彭德懷的反擊。 康生在小組會上發言說:“彭德懷的信是反毛主席的,彭德懷是魏延反骨,搞分裂,組織‘章羅同盟’。” 康生還私下向毛澤東進言:再不反擊,人都被彭德懷拉過去了。 康生是老資格的共產黨人。此人在紅軍時期到蘇聯出任中共駐共產國際副團長,回國後先是搞地下工作,到延安後投向毛澤東。在毛澤東的支持下以“整風”為名搞“搶救運動”,為清洗毛澤東的反對派立下汗馬功勞。整風運動一完結,此人就官升數級,“七大”時飈升為政治局委員。在中共黨內鬥爭稍為平和一點的一九四四年至一九五八年,此人無所事事。現在彭德懷竟敢公開向毛澤東提意見,正好派上用場。康生文革時受重用,官升中共三把手,毛死前善終,但毛死後被掘墓批判。 柯慶施在小組會上發言說:“彭德懷同志的信有很多刺,都是針對毛主席的,這封信是反對毛澤東同志和中央領導的,寫信就是要公布他的政治綱領,要拉隊伍奪毛主席的權。” 柯慶施也是老資格的共產黨人,是中共要人中唯一見到過列寧的人。此人長期以來搞地下工作,與毛澤東淵源不深,抗戰期間到延安後深得毛澤東信任。在五八年的大躍進中,此人提出了一句名言:“相信毛澤東要到迷信程度;服從毛澤東要到盲從的程度。”“大躍進”一詞的發明人就是柯慶施。在大躍進闖下大禍後,柯慶施上廬山前因搞不清毛澤東是要“反左”還是“反右”,因而同時準備了“反左”、“反右”兩份材料。毛澤東把彭德懷的信發出後,此公意識到毛澤東是要“反右”了,立即派秘書火速下山拿早已準備好的“反右”材料。因反彭保駕有功,一九六O年底,此人也升任中共華東局第一書記、政治局委員。柯慶施在文革前因病而死。 李井泉在小組會上說:“彭德懷信的矛頭是針對毛主席的,說小資產階級狂熱就是說前一段路線錯了,路線錯了就要更換領導。”李井泉的推理大概是根據共產黨內幾十年路線鬥爭的經驗而來的,倒是一語中的。 李井泉此人資歷不深,憑着對毛澤東的步步緊跟,爬上了四川省委書記的寶座。他講這話時,幾千萬四川人民正在生死線上掙扎,廬山會議後,李井泉反彭有功,博得毛澤東的青睞。一九六O年底,此人升為西南局第一書記、政治局委員。隨後李井泉在四川製造出餓死農民一千三百萬以上史上最大慘劇!李井泉文革中成毛澤東打倒對象,據說除他以外,其子、老婆被造反派斗死。 陶鑄在小組會上就彭德懷的信發言說:“彭總的信的問題不在於個別措詞用字的不當,而在於總的看法有問題。……懷疑去年大躍進和偉大的群眾運動以及所取得的偉大勝利是否可靠。” 陶鑄在紅軍時期長期做共產黨的地下工作,曾被捕入獄。抗戰開始後因國共合作而釋放。抗戰後在林彪的四野擔任縱隊政委、四野政治部副主任之職,深得林彪的信任。共黨開國後又主政廣東省,是中共黨內少有的得力管理人才。但此人又是一個會看上司臉色行事的人物,在大躍進中是一個最會吹牛皮的省委書記之一。一九六O年底,此人升任中南局第一書記、政治局委員。陶鑄文革中突然被毛澤東提拔為第四把手,但因倒劉不力,又突然被毛澤東打倒關押,因癌症死在監獄。 賀龍在小組會上發言說:“目前的主要問題是幹勁不足,而不是頭腦發熱和虛報。我們去年出現的一些‘左’的偏差,也只是在克服了右傾保守錯誤執行總路線取得了偉大勝利中工作方法上有些缺點產生的,既然這樣,就談不上什麼小資產階級的瘋狂性和什麼難於克服的錯誤……我記得起彭總在火車上曾說過:‘如果不是中國工人、農民好,可能要請紅軍來。’這當然把問題說得更過火了。” 賀龍軍事才能平平,在共產黨奪取政權的戰爭中戰功不大,抗戰後的國共爭霸戰剛一開戰就在大同被傅作義打了個一敗塗地。從此就很少指揮過戰鬥。毛澤東開國後大封功臣時,因其有南昌起義總指揮的資歷而被封為元帥。對毛澤東懷有感激之情。現在而今眼目下彭德懷得罪了毛澤東,且不管是非如何,先報恩要緊。賀龍在彭德懷倒台後升任中央軍委副主席,地位僅次於林彪,主持軍委日常工作。文革初被打倒賀龍關押。在關押中批鬥而死! 此次反彭德懷幾個大將,除柯慶施外,沒一個善終的! 以上幾人對彭德懷進行攻擊,但附和者甚少,絕大多數與會者都對彭德懷的信表示支持,東北組幾乎全部贊成。大會一致呼聲是反“左”。 黃克誠被召上山後,彭德懷將寫信一事告訴他,並將信給黃看。黃克誠雖指出寫得不好,有刺,信有問題,漏洞很多。但對彭表示支持。七月十九日,黃克誠在小組會上發言,表示同意毛澤東對形勢的估計,同意劉少奇“成績講夠,缺點講透。”的講話,並對前段時間會議記錄中提出的缺點補充了三條:第一、對農業生產成績估計過高。第二、比例失調,第三、一九五九年計劃指標過大。認為造成了三大不好影響:一、糧食緊張是解放以來沒有的,基建原材料、市場副食也緊張。二、黨與群眾的聯繫受到影響。三、黨在國際上的威信也受到了影響。對於人民公社黃克誠說:“去年搞公社好,還是不搞好,我想搞也好,不搞也可以。從長遠來說搞了好,從短期來說不搞更主動一些。有缺點不可怕,可怕的是有缺點不講。批評與自我批評是有生命力的武器,缺少了就減少了生命力。”黃克誠口氣雖緩和,其立場、態度卻是非常鮮明地對彭德懷錶示支持。 同一天周小舟在小組會上發言,在肯定了總路線和黨中央領導的正確以後,強調“廬山會議是高級幹部會議,所以在肯定成績之後,應該着重總結經驗。”關於得失他說:“從政治、經濟、文化思想領域總的來說,是得大於失。從具體問題來講,得多於失、得失相等、失多於得我看都是有的,要分別講。比如湖南去年建了五萬個土高爐,有兩萬外爐子根本沒生火。某些地方晚稻並秧大大減產,我看只有失,無所得。”“我的看法這次會議把缺點講透很有必要。只有如此才能正確地總結經驗教訓。”“彭總的信我認為總的精神是好的,我是同意的。至於某些提法、分寸、詞句我認為是可以斟酌的。”“刮共產風其結果是違反價值法則、按勞分配等社會主義原則所以是錯誤的。” 七月二十一日,張聞天在小組會上作了長達三小時的發言。發言前毛澤東的秘書胡喬木破例打電話給張聞天,向張透露了毛澤東要整彭德懷的意圖,並提醒他在發言時少講、不要講大躍進、大煉鋼鐵問題。胡喬木沒有毛澤東的指示也不敢向張聞天透露整彭實情的。毛澤東也並不希望當年大度“禪讓”的前總書記捲入這一政治旋渦。但張聞天對此並沒理會。還是無所顧忌地把自己的看法講出來。張聞天的發言共講了十三個問題:一、大躍進的成績,二、缺點,三、缺點的後果,四、對缺點的估計,五、產生缺點的原因,六、主觀主義和片面性,七、政治和經濟,八、三種所有制的關係,九、民主和集中,十、缺點講透很必要,十一、光明前途問題,十二、關於彭德懷同志的意見書,十三、成績和缺點的關係。 張聞天說: “由於指標過高,求成過急,首先是鋼鐵指標過高,其它指標也被迫跟上去,引起比例失調,造成很大損失。一九五八年糧食產量估計過高,一九五九年糧食指標規定10500億斤也造成損失。” “虛報浮誇,強迫命令,使黨在人民中,在國內外失掉了信用,還造成了不好的風氣,不允許懷疑,懷疑了就給扣帽子‘懷疑派’、‘觀潮派’之類。” “有一個時期把主觀能動性強調到荒謬程度,好大喜功也是好的,但要合乎實際。否則就會弄巧成拙,欲速不達,……說是不用算經濟賬,只要算政治賬這是不行的。不算賬社會主義是建設不起來的。……平衡是相對的,不平衡是絕對的,這是法則。但在經濟建設中正是要找出相對平衡,利用相對平衡,按照相對平衡辦事。” “集體所有制的歷史使命還沒完成,現在不要強調它的改變,要堅決貫徹按勞分配。建議取消‘吃飯不要錢’。要強調保護消費品個人所有制,不能否定個人利益。如果社會主義不能滿足個人物質、文化需要,就沒有奮鬥目標,社會主義也就建設不起來。” “要正確處理民主集中制的關係。首先是中央和地方的關係。在黨內民主作風方面,主席常說:要敢於提不同意見,要捨得一身剮,不怕殺頭等等,這是對的。但是黨要求不怕殺頭還不行,問題是領導上造成一種空氣、環境,使得下面敢於發表不同意見。我們不要怕沒有人歌功頌德。怕的是人家不敢向我們提不同意見。” “缺點講透很必要。有人說:講缺點會泄氣,會打擊積極性。我看不會,相反地光講成績,不講缺點是否會保持積極性呢?我看不會。馬列主義者鼓勵積極性靠真理。現在我們覺得有些虛,就是真理不夠。” “現在的問題是要防止驕傲自滿,麻痹大意的情緒。要更多地看到存在問題的一面。去年九月以後,在國際關係中產生了嚴重的驕傲情緒,氣焰很高,大國思想表現得相當明顯。謙虛一點有好處,許多事情要等時間來證明,現在不要吹。” 張聞天這最後一段文字是在批評毛澤東為惡化中;蘇關係在赫魯曉夫面前所表現出來的狂妄自大、自以為是。 張聞天在發言中明確表示了對彭德懷觀點的支持。他說:“彭德懷同志的意見書中心內容是希望總結經驗,本意是好的。成績是基本的,同大家說的一樣,個別的說法說多一點,說少一點關係不大,對於得失的看法,他講的是局部問題,有得有失。考慮一下是可以的。至於各方面關繫緊張是具有政治性的說法,我認為要看怎麼講,在刮共產風時各方面的關係確實緊張,現在已基本好轉。還有些問題沒有解決,所以它提出的這個問題應該考慮。 ……張聞天不愧是曾經當過中共總書記的風雲人物,其發言在所有與會者中是最具標準的馬列主義水準。對於張聞天的發言,蘇曉康先生在《烏托邦祭》一書中對其的評價: “立論恢宏,高屋建瓴,綿針細密,邏輯嚴謹,明快尖銳,對當時中國政治經濟的各種危機和黨內直至最高權威存在的問題,直刺要害,入木三分,不啻是那個熱昏、迷狂、愚昧年代裡的一篇理性與科學宣言。” “是一篇充滿着清醒的理性科學的批評精神檄文。它象閃電似的只在廬山的夏日霧中爆燃一亮,它的巨大穿透力仍然跨越歷史塵埃,至今還灼煬的透亮的令人汗顏。它被粗暴地扼殺,恰好化為那個時代荒謬和愚昧的一根恥辱柱!” 面對幾十年共事的戰友們的勸告、批評、進諫,毛澤東是什麼態度呢? 七月二十日,毛澤東召集各組組長(大區負責人)談話說:“耳朵是聽話的,口是講話的,好的就接受,不好的硬着頭皮頂住。”“要印發《阿Q正傳》使大家受到啟發,不要象阿Q一樣自己的缺點、毛病動不得,一觸即跳。” 就在張聞天發言的第二天――七月二十二日夜,毛澤東徹夜未眠,在廬山上鍋爐房後院竹林里一個勁地狠勁抽煙,一支接一支。此時他到底想了些什麼?也許他想過:尊重多數人的意願,立即全面糾左。但這麼一來,不是自己承認錯誤了嗎?在中共歷史上,領袖們一旦承認自己錯了,就會離開最高權力中心,隨後是逐步遭貶斥,最後默默無聞。陳獨秀、瞿秋白、李立山、王明、張國燾、張聞天、王稼祥這些就是自己的前車之鑑!也許他想到遵義會議前夕,紅軍被李德、博古的指揮幾乎弄到了山窮水盡、全軍覆沒的地步,是我與張聞天、王稼祥三人秘密串聯,終於結束了王明的左傾機會主義路線,奪得了指揮權。今天,我毛澤東也把中國弄了個一團糟,而彭、張等人的活動莫非會是遵義會議前歷史的重演?莫非這次廬山會議會成為當年遵義會議的翻版?莫非彭、張等人想取我而代之?也許他想過彭、張等人並無取我老毛而代之的意思,然彭的小組發言及信件大大有損於我毛澤東的威信。張聞天的發言更從理論上將我毛澤東駁得啞口無言,這次若容忍了他們,那麼第二次、第三次、以後還會有多次,這次若對彭、張等人姑息遷就,今後說不定還會有更多的政治局委員,中央委員們有恃無恐地對我進行批評,這樣下去我毛澤東的威信何在?這江山還能坐穩嗎? 也許他想得更多的是我毛澤東熟讀史書,豈有不知權力的寶貴?幾千年中國的歷史實際上就是一部帝王將相爭權奪利的歷史。為了這權力,父子,兄弟都可以置於死地,難道我毛澤東還不敢置你彭、張於死地!?千古歷史以成敗論英雄,勝者稱孤道寡,敗者禍滅九族,有權就有一切,無權就喪失一切。我毛澤東當年曾飽嘗過在共產黨內無權無勢的滋味,為了今日的權力,歷盡了千難萬險,今日豈能輕易拱手將權力交出!我毛澤東乃是當今中國,不!是當今世界上最偉大的人物,不能流芳百世,也要遺臭萬年!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窺天下之勢,捨我其誰!天下者、毛澤東的天下也;國家者、毛澤東的國家也!國家興衰成敗;人民的生死存亡乃是我毛澤東的私事,與你彭德懷、張聞天何干!反正我兒子一個死了,一個瘋了,這江山也傳不下去了,搞爛就搞爛,與你何相干! 毛澤東經過緊張、焦灼、痛苦的深思熟慮後,於深夜十二點鐘將吃了許多安眠藥的、昏昏沉沉睡去的劉少奇強行召至美廬“毛公館”,當晚二人密談了三個多小時。毛、劉二人談了些什麼?史書上無一字記載,現場也無人記錄,沒有錄音。但廬山會議的結局;彭、黃、張、周等人的下場;中國幾千萬農民活活餓死的悲慘命運就這樣決定於毛澤東、劉少奇二人的三個多小時密謀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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