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停戰談判、戰俘、雙方傷亡

五次戰役遭到慘敗後，中國方面開始謀求和談。一九五一年六月二十三日，蘇聯駐聯合國代表馬立克提出和平解決朝鮮問題的建議。蘇聯建議是經中國政府要求而提出的，此時中國並不知道杜魯門已決定在三八線停火。六月二十五日，中共中央機關報《人民日報》發表社論，表示“中國人民完全支持馬立克的建議，並願為其實現而努力。”而後杜魯門總統也電示李奇微與彭德懷、金日成和談。雙方一拍即合。七月十日，停戰談判在開城舉行。在第二次戰役結束美軍退到三八線時，西方國家曾提議：以三八線為界，停戰和談。但周恩來總理兼外長代表中國政府宣稱：只有聯合國軍從南朝鮮撤出、放棄台灣、中國加入聯合國等條件滿足後才可能談判。時隔半年，卻主動提出和談。箇中的無奈，只有毛澤東、周恩來、彭德懷最清楚。

停戰談判期間，聯合國軍以擁有軍事優勢為由，提出廢除“三八線”以現有雙方實際占領線劃界。遭中、朝方拒絕，美軍隨即發起針對北朝鮮軍隊的夏季攻勢和針對中國軍隊秋季攻勢。並地毯式轟炸平壤，激戰幾個月下來，再占北朝鮮數百平方公里土地，中、朝軍隊損失二十萬以上，朝、中一方不再堅持雙方回到“三八線”停火，改以實際停火線並劃出脫離區停火。

重開談判後雙方又因遣返俘虜之事發生爭執，聯合國軍一方主張根據俘虜自願原則遣返。而中、朝方則要求全部遣返。雙方又為戰俘大打出手。這一次由於中國軍隊已完善了坑道防禦系統，聯合國軍縱有飛機、坦克加大炮，也占不了多大便宜，上甘嶺一仗，秦基偉軍長指揮中國軍隊同聯合國軍進行了反覆爭奪，在付出一萬多人生命後居然守了十一天！進攻的美軍戰死達數百人。這無疑創造了一個奇蹟！朝鮮戰爭三年，中國軍隊唯一拿得出手的也就只有一個上甘嶺戰役了。其它每次戰役，每一次都是損兵折將？數十倍於敵的死亡？折兵後還丟了陣地？美軍攻下上甘嶺後交韓國軍隊接管。

上甘嶺戰役後毛澤東指示彭德懷用“敲牛皮糖戰術”每次集中一個軍、一個師，包圍美軍一個營、一個連，用人海戰術，不惜一切代價全殲。中國軍隊隨即發動了攻勢。但美軍打我，可往坑道躲；可我打美軍，談何容易！實際情況卻是：白天面對美軍的空中優勢，根本就不敢打；在夜晚將美軍包圍後，美軍以強大的火力完全就能抵抗數十倍於己的敵人的攻擊，人海戰術在現代化的武器裝備面前沒有絲毫作用，只不過把活生生的人群投入絞肉機。一到白天，美軍在空軍的掩護下，就能安然脫險。於是中國軍隊又只好鑽進坑道中去。

敲了無數次“牛皮糖”不但沒敲下一點，反而造成了重大傷亡。到後來毛澤東指示彭德懷：“專打李承晚的偽軍”。吃柿子揀軟的捏。

由於在戰俘問題上雙方各持己見。中、朝方自恃建起了堅固的坑道，可抵禦美軍的進攻，因而態度強硬。直到美國新任總統艾森豪威爾上任，公開提出：用台灣蔣介石的武裝進攻大陸；對中國進行軍事封鎖；使用原子彈來結束朝鮮戰爭。並擬訂在北朝鮮的東、西海岸登陸，對北朝鮮實施空降，聚殲中、朝軍隊的作戰計劃。毛澤東、金日成的態度才軟化下來，完全接受美國提出的停戰條件，按自願原則遣返戰俘。從為戰俘問題大動干戈，到實現停戰的十五個月中，聯合國軍加韓國損失達十二萬五千多人，而中朝軍隊損失僅近四十萬人。雙方傷亡比率繼續大幅下降。一九五三年七月二十七日，中朝一方在板門店完全按照美方要求籤了朝鮮停戰協定。朝鮮丟失了原有土地三千平方公里，並按美軍提出的戰俘自願遣返原則交換戰俘。

中國軍隊的兩萬多名戰俘自願回國者僅六千餘人，其餘投奔台灣蔣介石去了。回到中國的幾千戰俘在大陸二十多年裡，遭到的歧視、打擊、迫害、折磨，過着地獄般的非人生活。在共產黨眼中，戰俘就是叛徒，關了幾年的戰俘就已經成了“裡通外國的特務”，他們回國後，全部集中接受“審查”，全部遣送回原籍由當地公安局嚴加看管。戰俘們背着一個“立場不堅定、不願為祖國流盡最後一滴血、叛徒”的黑鍋，每一次政治運動一來，就會被揪出斗個半死。二十多年來無數戰俘不斷上訪、申訴，只求還歷史一個公道，只求一個普通百姓的政治、經濟、生活待遇，可他們幾曾得到過一絲一毫？八十年代，大鷹先生採訪當年志願軍戰俘時，被採訪者談到回國後的悲慘遭遇時，人人都泣不成聲！戰俘李文林在飽受近三十年精神、肉體的雙重折磨後，在鄧小平復出準備為戰俘們“平反”時，縣武裝部派人找李文林了解情況，恰逢李文林不在，留下一紙條，要李文林將當年被俘情況寫一書面材料交縣武裝部。李文林得此紙條，竟以為又要被批鬥！當夜在家中懸梁自盡！戰俘張澤石四十年後寫的《我的朝鮮戰爭》一書，回顧自己回國後近三十年所受的慘無人道的待遇正是對共產黨政權的血淚控訴！

當年二戰時的德軍戰俘密特朗能當選為法國總統。可在中國，戰俘們連起碼做人的權利都得不到，這對他們不是萬分的殘忍嗎？

一九七九年鄧小平復出，當年到台灣的戰俘們個個腰纏萬貫，衣錦還鄉，受到中共各級官員點頭哈腰般的優待。懇請他們回國投資。目睹此情此景，當年拼命想回國的戰俘們心中又是何種滋味？

朝鮮戰爭給朝鮮、中國人民帶來的災難是巨大的。據統計：戰爭中死於戰火的朝鮮百姓達一百五十多萬。北朝鮮的所有建築物幾乎被摧毀殆盡。中國軍隊的傷亡總數超過了南、北朝鮮軍隊、聯合國軍隊的總和。

朝鮮戰爭中國總共投入多少兵力？據朝鮮官方公布的資料：二百五十萬之巨！占當時中國總兵力一半以上！

中國軍隊傷亡總數是多少？至今未見官方公布出一個準確數字，一般教科書說是三十六萬，但據同是官方出版的《中國人民志願軍戰史》中說是七十七萬，筆者在四川省圖書館查閱的《志願軍戰史資料》上說是一百七十多萬，莫衷一是。筆者綜合各方面公布的數字估計中國軍隊傷亡總數應該在一百七十萬左右。估算依據是：前三次戰役在美軍大舉撤退的情況下彭德懷說減員過半，也就是三十五萬左右的傷亡。四次、五次戰役，中朝投入了一百多萬大軍，面對的是最現代化的美軍大舉反攻，結局是：“高地群被屍體覆蓋”，其損失少說也有六十多萬。五次戰役後中、朝方鑽進坑道與聯合國軍在三八線對峙至戰爭結束的兩年多時間，據日本陸戰史研究會的《朝鮮戰爭》一書中提供的資料來推算，損失共計七十萬左右。另外根據中、美雙方死亡比例推算，在沒鑽坑道前雙方的平均傷亡比例至少七十：一，最高是五千：○！鑽坑道後平均比例是二十：一，美軍在朝傷亡十四萬多人，且多數是對中國軍隊戰績。如以平均傷亡比例低估二十：一計算，中國軍隊的傷亡也達一百七十萬到二百萬人左右。其中戰死者至少達一百萬！

中國軍隊傷亡之大還可從另一側面看出：一九八九年，中共在天安門血腥鎮壓後，西方民主國家紛紛指責中國政府屠殺無辜民眾，違反人權。鄧小平就此憤憤不平地指責西方國家時說：他們有什麼資格說人權？朝鮮戰爭中美國人屠殺了我們多少志願軍？鄧小平槍林彈雨幾十年，死人見多了，唯對朝鮮戰場上死的志願軍人數刻骨銘心，可見傷亡之巨。

聯合國軍（含南韓軍隊）的傷亡情況，中國官方公布是一百Ｏ九萬，其中美軍三十九萬七千人。而據最近在中國出版的日本陸戰史研究普及會編著的《朝鮮戰爭》一書中公布的數字是五十多萬人。其中美軍傷亡近十四萬人。（美軍亡三萬三千六百多人，傷十萬Ｏ三千多人）

在美國和西方這樣的法制國家公布的數字可靠性遠比專制國家公布的數字要高得多。中、朝方面當年公布的殲滅敵軍的數字和己方的傷亡數字，其可信度度接近於零。

飽受侵略戰爭、內戰之苦的中國人民在一場與己無關的戰爭中再次成為悲劇的主角，承受了巨大的痛苦和災難，這值得嗎？我們除了象阿Ｑ一樣高喊了幾聲“打敗了美帝國主義”外，還得到了什麼？

朝鮮戰爭消耗掉大量的人力、財力、物力。單是美國方面用於戰爭的費用即達二百多億美元之巨。當然對於美國這樣的富國來說，二百多億僅是九牛一毫，不足掛齒。可整個朝鮮半島被夷為平地，其財力、物力、人力被摧毀掉的又是多少？統計出來了嗎？中國方面用於那場戰爭的費用至今未見公布，據近年透露達一百多億美元，當時的中國由於剛經歷一場戰亂，百廢待興，若將這筆錢用於國內經濟建設，那麼今日中國又會是什麼模樣？

朝鮮戰爭中，中國因第五次戰役慘敗而主動求和，美國才放棄了統一朝鮮的打算，但毛澤東卻利用對輿論的專制，欺騙中國人民說：“打敗了美帝國主義，取得了抗美援朝的偉大勝利！”倘若杜魯門當年不想把戰線穩定在三、八線上，而是授權麥克阿瑟，李奇微等人乘第四次戰役、第五次戰役大勝之勢，徹底收復北朝鮮。真是如此的話，毛澤東及後來的中共領導人又該對那場與己無關的、讓中國人民付出重大犧牲的戰爭說些什麼？是要大吹大擂，還是緘口不言？

毛澤東利用對輿論的專制欺騙中國人民說：“戰勝了美帝”。但對其共產小兄弟還是實話實說。據黎筍有關中越關係的回憶：奠邊府大捷後，毛澤東對胡志明說：“千萬不能與美國人開仗，美國人利害得很，打不贏。”毛澤東怕美國人介入，力阻越共不要統一越南，才有了一九五四年的日內瓦協議南北分治。

一九八八年，中國官方組織作家們編寫反映共產黨幾十年戰爭的全景叢書，對抗戰後的內戰勝利大吹大擂，但描寫朝鮮戰爭的《板門店談判》一書對殘酷的戰爭卻是一筆帶過，把描寫的重點放在了談判上。其後十多年一大批再現毛澤東戰爭大手筆的電影、電視作品如《大決戰》等隆重登台，唯對介入韓戰一事緘口不言――沒有任何可供自我吹噓的東西。

朝鮮戰爭由於中國出兵，行將滅亡的金日成獨裁政權得以起死回生。在金日成和其兒子金正日五十多年的獨裁統治下，北朝鮮人民受盡奴役、蒙昧、貧困、個人崇拜之苦，經濟發展水平、人民生活水平遠遠落在南朝鮮之後。二十世紀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蘇聯、東歐巨變，俄羅斯停止了對朝鮮的經濟援助，金日成和他的兒子金正日竟干起了販賣毒品的勾當，自有人類歷史以來，毒品還從未有政府販賣！更不可思議的是金日成、金正日父子以日本平民為目標實施綁架，幾十年來總共有數十名日本公民被朝鮮政府秘密劫持。此事“穿幫”後，金正日政權僅表示“遺憾”，同時竟堂而皇之地向日本政府要求為幾十年來的被綁架者每人支付八千多萬美元的贖金！可見金家父子政權墮落到什麼程度！一九九九年朝鮮遭受大災，四十多萬百姓活活餓死。一些朝鮮人不堪忍受飢餓，越境進入中國的延邊朝鮮族自治州投靠親友。這些越境者後來回到國內竟被殘暴的金正日政權每二十人一組用鐵絲將他們的鎖骨全部串起，日常起居、勞動、生活全在一起。鐵絲穿過之處任皮肉腐爛！人類社會已跨到二十一世紀的門坎，朝鮮人民竟遭受的是中世紀農奴們所沒有的苦難！二ＯＯ二年某南方報刊報道：朝鮮人民每天下班後競成群結隊上山挖野菜度日！一旦哪一天朝鮮人民掙脫金正日封建農奴專制的枷鎖，他們又會怎樣看這一場戰爭？

朝鮮戰爭的爆發，使美國改變了準備承認共產黨中國並放棄台灣的政策，派出了第七艦隊進駐台灣，使毛澤東幾十年來不敢、也無力進攻台灣，這樣蔣介石的中華民國得以絕處逢生，最終發展成舉世矚目的現代化民主國家，這倒是金日成挑起的那場戰爭帶給中華民族的意外好處，從這一角度去看那場戰爭，中國人民或許真應感謝金日成。

朝鮮戰爭期間，北朝鮮獨裁者金日成把中國人民志願軍當成救命恩人，千叩萬謝。戰爭結束後毛澤東常說“中、朝兩國人民的偉大友誼是鮮血凝成的”。但時隔不久，北朝鮮的一切宣傳機構如新聞、廣播、報紙、展覽等全是：偉大的金首相如何英明偉大，如何領導了三年民族解放戰爭，如何領導人民打敗美帝國主義，閉口不提志願軍入朝作戰，似乎世界上根本就沒有出現這回事。一九六九年，中國挑起珍寶島事件後，朝鮮也在蘇聯的授意下在中朝邊境挑起與中國的武裝衝突！金日成派出部隊越過邊界向昔日的同志開火！這實在是對毛澤東“鮮血凝成的偉大友誼”的絕妙諷刺！對內血腥殘忍的毛澤東在金日成的挑釁面前毫無還手之力，審時度勢後不得不忍氣吞聲，最後只得派出周恩來到平壤主動去巴結金日成了事。面對金日成的這些所作所為，不知毛澤東後來有何感想？

中國人有掃墓的習俗，當中國代表團訪問朝鮮時，常到中國人民志願軍烈士陵園去憑弔在異國它鄉捐軀的同胞。但自七十年代後，他們看到的是破敗不堪的一片亂石荒草。而所謂的人民軍烈士陵園卻莊嚴肅穆，鮮花四季盛開。面對此情此景，代表團心中滋味更是難以用語言表述的了。

毛澤東死後，當鄧小平的中國與大韓民國建立外交關係，金日成再次派軍隊在中朝邊境挑釁，此時的鄧小平也只好打落門牙往肚裡吞，不敢再吭聲了。

一九九二年中國與韓國建立關係後，金日成和其兒子金正日在中朝邊界朝鮮一側大修戰備工事，部署了大量炮兵集群，炮口瞄着中國。中朝關係與當年的中蘇關係、中越關係、中阿關係一樣，從最親密的“袍哥”兄弟變成了最兇惡的階級敵人。

一九九九年，中國國防部長遲浩田比美國的國務卿奧爾布賴特早兩天訪問朝鮮。當年的救命恩人來訪，金正日連一個儀仗隊都不派。還遲遲三天后才接見中國國防部長。而當年仇敵的一個外長卻受到百萬民眾的夾道歡迎，金正日還陪同觀看專為她舉辦的有三十萬人參加的大型團體操及文藝表演。見過無數大場面的美國女國務卿競有受寵若驚的感動。同為部長一級的訪問，反差之大，令世界為之震驚！似這樣恩將仇報，比毛澤東當年對赫魯曉夫還有過之無不及。

朝鮮那場戰爭已成為歷史。今天當我們站在歷史的高度去重新審視那場戰爭就會發現：當初中國參與了一場不應參與的不義之戰；做出了不應該做出的巨大犧牲；花了一筆不應該花的巨款；承受了不應承受的痛苦；扶持了一個不應該扶持的獨裁政權。這一切都是獨裁統治者毛澤東自不量力、好大喜功而強加給中國人民的一場災難。

美國人當年介入一場與己無關、只與民主制度與專制制度相爭的的越南戰爭，並以打死越南軍人二百多萬，自己死亡五萬多人的驕人戰績彪炳史冊。但十多年後，從官方到民間都在懺悔，當年越戰的決策者之一、國防部長麥克納馬拉二十五年後寫作《回顧――越戰的悲劇與教訓》一書，“帶着令人難以置信的自責”說：“我們錯了，錯得可怕！”並“常常深夜失聲痛哭”。參加越戰的老兵們在華盛頓建立了一道哭牆，刻上了陣亡和失蹤的五萬八千一百三十八人的姓名。以示緬懷和懺悔。

可中國呢？在一個把人的生命視為小草的國家，誰又為在一場與己無關的戰爭中死去的近二百萬中國軍人的生命進行過哪怕是一絲一毫的懺悔？

死於朝鮮戰爭中的中國軍人們，你們的靈魂可曾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