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人生的第一次長途旅行,發生在文革時期。以後我有許多次旅行,從中國到海外,但是一次旅行是刻骨難忘的。 那年我14歲, 小學畢業在家裡學習做家務,因為當時中學停止了招生。我是一個愛活動的女孩,誤掉了大串聯的機會,仍希望有機會看看外面的世界。在多次懇求父母親後,父母親同意了我去看望遠在2000多公里之外的在四川的外婆。而且讓我帶着年僅7歲的弟弟一起去! 當父母親同意之後,母親馬上就給四川老家的三舅寫了信,告訴他我和弟弟幾天后將回四川,請舅舅在內江火車站接我們。內江到外婆家的還有90里左右。文革前母親回老家時先乘長途汽車從內江到離外婆家30里的另一個大鎮子,再走回去。 父母親計劃的方案是讓姐姐和我們一起從山西到石家莊,在石家莊可以轉乘北京到重慶的特快列車,在內江站下車,舅舅在內江站接我們。那是沒有手機,沒有電話,除了寫信(需要1星期多的時間才能寄到舅舅家)就是電報。那時我們很少照相,我還是在小學2年級時見過舅舅。舅舅對於14歲的我是什麼模樣也不清楚。在石家莊火車站候車室,姐姐找到一位去內江的年輕軍人,請他照顧我們一起到內江,他比較熟悉內江市。 根據火車時刻表從北京到內江是31小時。當時全國比較亂,四川省則更亂,火車運行根本不準點。當我們達到內江站,我的火車晚點了5+個小時。我沒有認出舅舅,他也不認識我們,何況我們跟着一個年輕的軍人一起出站。這個軍哥帶我們住進火車站附近的旅店。第二天他帶我們去了市裡的內江長途汽車站,他需要買車票去他的目的地;我們需要車票去離舅舅家最近的鎮子。結果是所有去舅舅家方向的班車都停運了。後來軍哥走了,我和弟弟繼續住在旅店裡。這時候我害怕了,不知道接下去會怎麼樣?從第2天開始,我和弟弟每天去內江車站,詢問下趟成都方面來的火車的時間,希望在車站碰到接我們的三舅;後來我告訴車站的員工我的情況,希望他們幫助我找到來車站接我的舅舅。在2天沒有找到舅舅的情況下,我又去了內江市發電報,告訴父母親,再找不到舅舅,我就要買票回太原了。你可以想象一下我當時的情況,14歲和7歲的姐弟倆,住在一個混亂的城市旅館中! 感謝上帝!就在我絕望之中,再次去車站買火車票要回太原時,賣票的叔叔說我的舅舅在前一天已經請求他們幫助,而且這時舅舅又來了,就在車站裡! 多麼激動,又不可想象這樣的巧合,我找到了親人,我們不再是孤零零的孩子!這時已經是3天了自從我們到了內江站。不僅是舅舅還有二表哥也來接我們。這樣舅舅馬上步行回去告訴外婆接到了我們;考慮到走90里路對我們太遠了, 二表哥採用改變的路線,先乘長途車到一個大鎮子,住了一夜;最後再步行30多里路回老家。這樣在三舅接到我們的2天之後我們到了外婆家! 從這一天起,我們有了愉快的時光和外婆及親戚們一起在四川的小鎮子生活了4個月。 原本我們只是計劃住一個月,由於四川發生了大規模武鬥,造成大部分火車停運,直到7月份局勢才正常。我們和外婆一起生活,學習講四川話,跟外婆一起到附近的村子看親戚,跟着表妹一起去農中上課,農中就在百年前修建的天主教堂里。和表親們及街上的鄰居一起打撲克,那是我這輩子打撲克最多的日子。通過和表親們交談,我發現這個小鎮子上有許多文化人。我的母親生長在這樣的環境中,想必小時候她也聽過許多的故事,她從小愛看書不愛做家務,這應該是她走出去讀書,去成都生活的原始動力。一個不尋常的婦女:我的媽媽 (母親在疫情前安靜離世,享年百歲)。 生活在小鎮子是快樂的,幾個月的時間我吃遍了街上的親戚家的各種臘肉和川菜。直到一天舅舅打聽到近期有一輛大卡車要去內江市,我們可以乘車離開外婆家去內江了。記得那天78歲的外婆送我們到了不遠的河邊,再見了外婆!這時文革基本平靜。京渝特快加石家莊轉車,我帶着和弟弟順利回到家裡。 大學畢業幾年後,我和學生一起去了成都實習,周末游成都和看望四舅;並且和同事,學生一起遊覽了樂山大佛,爬了峨眉山。 又是很多年過去了,我和先生一起去成都,看望四舅一家和許多的表親,他們現在都在大成都地區了。深深感受到親情的可貴,難忘。。。。但是沒有回過老家。 現在老家鎮上只有一個表侄在老家生活,他的診所和藥房就建在老宅的地基上,藥房是母親的祖輩的家傳生意。時代變了,絕大部分親戚都離開了小鎮子,但是仍有子孫在繼承。。。(下圖是親戚們在老宅門前),後一張是2010年回四川的照片。


母親最後一張體面的相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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