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溟郁的深冬,曾不停的穿过苍白月光,在静静的与雪交融的海岸徘徊,徘徊。 初夜,静墨的,闪烁着,大颗大颗,繁繁的眨眼星,来不及打理有绪的问候。及至午夜,雪悄无声息的来,白精的,旋转着,大片大片,汲汲的铺下,来不及寻找空闲的时光。 喜欢,游荡在尘世,海味浓郁的小街窄巷,高耸木头横梁的老宅,木格细窗上隐约透出的微光,陈旧硬木地板散发的幽香,隐藏着时光的秘密。狭长深邃処和善面的人擦肩问候,开始感谢这种忽略,没有任何芥蒂,更无需任何承诺,至淡至清。也只想告诉自己如痴如醉的循环,也许不叫不弃。 纳兰有首《洛阳春 雪》:「密洒征鞍无数。冥迷远树。乱山重叠杳难分,似五里、蒙蒙雾。惆怅琐窗深处。湿花轻絮。当时愁飏得人怜,也都是、浓香助。」此调又名《一络索》。 此咏雪之作:近是征鞍落满密洒的白,远是树木冥迷乱山杳渺之不分不明,仿佛蒙蒙雾中;花飘入了琐窗,恰是湿花柳絮,勾起纷飘惹人怜爱的花,除却轻盈的体态,还有“浓香”暗助。借细密之飘,蕴对香闺梦人之深情,伊人伊物遐思淡深的心疼,其意味幽思,千徊百转。 路过冷清的冰场,被一阵花雕吸引。待不得细细思量,已惊疑另一种景致:沙木陀螺,细小的络纹,笨笨拙拙的艳与美,气灵袭人。如此境地相遇如此玩物,些许的疑惑,和着略微的凄淡。 年迈的老翁,踏着粗壮的寒气询道:喜欢陀螺?也随即甩长长的黑鞭,打得一片蓝蓝的圈,沙沙的冰香,美的晕眩。面对如此夸耀闪烁,微薄的心事又何以衡量?飞花一样的陀螺在鞭声霍霍中璇一个个点,击倒措不及防的心尖,一切已在泪水模糊而遥远的童言。 路过的诸多场景,憧憬与失落,等待与思念,一切未然。如此无法未卜先知,一如会突如其来。自己又何尝不是这陀螺,那长长的鞭梢,通透着温暖与疼痛,那强劲有力的岁月,剔透着存珍与感动。 记不得哪里看来的,雪凭淡雅迎梅艳,风借温柔挽菊香。心语半笺思绪展,经年一梦信眉扬。横斜不惧无人赏,清韵长留入酒觞。不仅想起余光中的散文《听听那冷雨》,抱一种言不清的怅然落寞,让一份季节更替的寒直逼灵魂深处的酒瓮。 静谧,凄清。冬透着幽静深邃的哲思,永恒的张力,昭示生命中有过的快乐恩怨…万物随缘皆有味,冬云无心而出岫,将在这片苍白中聆听,不惊不诧的孤寂,守心的净土,伴冷峻的哲思,洗净尘嚣的铅华,拥一份灵魂的淡定从容。 深冬的雪没完没了,泛着澹淡的哀愁,不能不让人想到“穿过县界长长的隧道,便是雪国。夜空下一片白茫茫。”来自川端康成的《雪国》。 篇首淡淡几笔一幅万籁俱寂,深广寥廓的时空,不着痕迹地引领你穿越凡嚣,冥冥中踏上旅途。贯穿始终的诗意,使我如醍醐灌顶,蓦然领悟雪国之旅的不寻常,始终氤氲着的是一种淡淡的清寒:“屋顶的融雪,从落水管滴落下来,声音不绝于耳。” 现实的寂静,并非单纯的无音,而是人声被滤去之后的,自然的天籁之声。 雪域禅心的《雪国》,有着幽玄闲寂的自然景,一个洁白的雪度。雪的漫天铺地和冰冷温度让城的喧嚣和现代气息荡然无存,疲惫和浮躁也被荡涤得纤尘不染。然而雪的极易消融,又隐喻生命的转瞬即逝和命运的无常,通过川端从容的笔,洋溢着浓郁日本风情细腻的触,使在传统与现代之间踌躇的东方精神有了落脚之处:禅。 更夜,突然想家,那始终保持着一丝纯气的空间。老翁热心的说,姑娘,雪夜送一程。车轮踏雪的细碎与阵阵的抖动,夹杂着沧桑,他一连问过两遍地址,惊异嗔道:走的可是不近,与岁月相争,自古可有胜侠? 好像,路漫漫的忐忑,在暖气渐渐扑面而来之际,一曲姬神的苍穹之声低调弥漫:如此空旷的绝望和坚定,给人另一种破碎的陶醉。一面在内心感谢老人的体贴,一面在私下任由自己放弃和割舍。 日后,开锁的那一瞬间,从扉隙间慢慢滑落,一个古朴的步袋,迫不及待的打开,垫在手上时,是个黑蓝纹络的沙木陀螺,泛着楠木的清香阵阵。香囊深处,冷指间掏出一行歪歪动人的小字,透着试探的谨慎:姑娘,难过得时候,欢迎再来看陀螺,飞转的时候,剩的都是快乐。 细小的点缀,像那硕大的泪珠,在那日夕阳淡晕的光影下,温温柔柔。那风花,那雪夜,拿得起放不下的情,又一次被轻轻抡起,在信笺里敲敲打打,平平亦圆圆。 那日后,没有再去看雪,看夜。独坐窗前,看月光从疏疏迷密的风雪穿过,纳日复一日深郁的零度,让人痴迷依恋。时常想那美美的陀螺,想那老翁和煦的微笑,想那细碎温暖而满足的意遇。 于是,平静比寺潭还要波澜不惊。叙写或诉说,想走过的日子,引无畏的年轮上刻下了几多愁痛,几多欢喜。每到寒冬雪日,放一曲《雪谱》体味:惆怅琐窗深处,冥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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