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喜欢,在陌生的城市独自过一种简单的生活,喜欢那份陌生的心境,一种可以找到自我,一种可以映照真实感情,一种可以漂泊心灵的归宿。十几年来,远离故乡黄海,落户东京湾,迁移酒田日本海,最终踏住九州玄海,自始至终生活在海天一色,或许无意间给自己一个逃避爱情的借口,继续着同一种方式的放逐和专一,继续着同一样熟悉的陌生。
陌生的城是一个人的旅,走街串巷,出酒吧入茶馆,甚至一个人痴看海鸟翱翔,寻找海与沙的印记,凭自己的喜欢出发。完全不必在乎别人的眼光,不用在意别人的看法,在陌生的城,背上行囊特立独行。
每一次放弃,心不慌却力竭,放弃中总有不舍和依恋,属于真和痛楚,也似乎所有生命的记忆只在这一刻渐渐的醒目如血:那一幕幕穿梭过日渐熟悉的街景,用寂寞的背影来挥手告别,束缚的流放,不是为了离开,是为不安和压抑找一个出口,加油启程。
许多年东来西往的居无定所,欢喜飞机腾空旋落的瞬间,俯视着透蓝的海,翠绿赫黄的屿,星罗棋布,彼此隔绝,孤独而各自繁盛的洒脱。睁大眼想把这一切都看得更清,因为下面或是陌生的开始,或是家的结束,牵起的两端带着我游走,直到生命的终途。
说到终途,不禁抬头望着台案的钟,时光随着指针的摆扭捏而逝,它意味着失,快乐的日子,还有心酸的日子。钟座下几枚白色的珊瑚花来自冲绳的沙滩,细琐的孔里埋了无数失去的故事,等不及打开便已嶙峋傲骨,或甘甜,或苦涩,或充实,或空虚,都被海埋进了失聪的缝隙,来不及回忆。
陌生的城里有一泓泉,百千年来涓涓流淌却因人烟稀少与世隔绝,偶被迷路的游人发现,清冽甘甜纯净一经传出,此泉便游人如织,人们来自八方羡泉美,慕水甜纯;直到一日泉被重金开采,不知何故,固执的泉不再清冽,水也不再甘甜;原来,纯可赏,品可尝,却不可出卖,一如人的魂灵。
这样的故事,无疑让我动情,也渐渐明白来自海,再回到海,反反复复的意味;也慢慢知道自己一直渴望海一样的胸怀:有潮,有静,有辽阔,而始终一往无前。渴望心灵的宁静,才渴望陌生,渴望海,渴望放飞梦想,渴望卸下裹藏,渴望扔掉面具,做回纯净真实的自我。
渴望宁静,也渴望心目中最好的爱伴:不束缚,不缠绕,不占有,连从对方挖掘诗情画意都不奢望,两个人单纯在一起看落寞的人间,在需要的时候,递上一方手帕卫护;老年的时候,仍有兴致找间小餐馆一起吃烛光晚宴,有说也说不完的话彼此吸引;相互拥抱是真情,不用反复的表白爱,因为心里有着一壶暖暖的清泉。
渴望爱,也渴望终老:一致的品,唱片,香水,花束和书籍,即使是不得已,也希望一致的顺应,唏嘘之时让他懂:听话也是爱。即使不刻意去想,也知道他就是家;终老的爱需要等待,有谁会用十年去等一个远行的人,有谁能够知道蓦然回首,将是怎样的灯火阑珊。
写读文字,就像写读自己,和失去对饮小酌:小炉豆火,一壶清米酒,数枚黄瓜片,用文热暖一截心事:素未谋面的心灵之泉,眉梢有花,素净而优雅,等我。我说,喜欢陌生,喜欢泥土,喜欢绿翠木禾,喜欢灶下细灰,喜欢麦穗里躺着的金黄收获,还喜欢从小伴我长大的海。她不语,低头辗转,每每绕着文字的小径秘密探望,,每次相聚有畅欢也有憾事,一如四季不如人愿,窗外的秋雨正如寒至凉。
文字的基调是清唱,弥散一份欲看云起欲看日落的淡定遐想,一去不返的失去里有脚印,有心迹,有失落,有喜悦,更有细密的忧伤:一件唐彩刻满柔肠。文字的底端也有隐忍的伤痛,即使满目荆棘,顽强地踏古碎片,用足尖的血,挂嘴角的泪浇灌,绽放出想象的恣意,将愁绪抽成古意,织锦最纯醇的,泉处是红楼。
香香的一首名曲《泉水》轻快而深沉的告诉我们:「泉水曾是阳脂玉胫瓶中一滴露 它带走了森林河流山川的温度 它聚而无形 淡而无情 装做不在乎 终有一天 它结伴于江湖 泉水头也不回带着天然的古朴…它纯而无色 淡而无味 是天赐的礼物 有多少人却 弃之于不顾 流过天涯海阁 苍松迎客 神仙也驻足…」
是啊,仙子凌波微步,罗衫飘忽十步一回头,流过葬花带泪,几度轮回何处是红楼,才有家书千斤,万般滋味……泉在心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