棕榈树依然青郁如初,一阵赶似一阵的风声扯着秋末的尾,咿咿呀呀的入了冬,却是真的比去年暖;周一是劳动感谢的红日子,翻橱检柜的拾掇秋冬长衣暖袄,不经意翻出几封久远年代的信笺,纸已萎黄,番着阵阵的尘香,顾不及脚边长裙褂衫的牵挂,席地静静地读完,有恍如隔世的,陌生。
想起,张爱玲没在黄昏里看胭脂的落日,时望元宵夜红亮登场的月,那番剔透穿越的话:「这是乱世。…我想起许多命运,连我在内的;有一种郁郁苍苍的身世之感。“身世之感”普通人总是自伤,自怜的意思罢,但我想是可以又更广大的解释的。将来的平安,来到的时候已经不是我们的了,我们只能各人就近求得自己的平安。」
人到中年,感受过不同时代,文革,开放,留洋,似乎无一不是盛世;知识全球化的浪潮由不得你想,更由不得你掂量,扑面而至;虚幻的网络一次次将我领入误区,一次次波折依然企盼例外和奇迹,也终于失望,那些看上去红泥小火炉的,有着红焰焰的热,却需添柴驱烟,到底呛人难忍;也是啊,真实生活尚须心灵体味,何必在意虚幻世界里的惨淡隆冬;万幸的,境遇几位知己,分享悲喜情绪,画笔古纸书函,慰籍与世故和情谊,两不耽误;不过爱玲所言将来的平安,是就近求得自己的平安,还是太平世界里的寄人篱下呢?
记忆是真真不可思议,竟自会来删减;那些有意无意删减的,也是曾经真真切切笑过痛过的喜怒哀乐;遗忘,刻意遗忘,丢失,刻意丢失,即便当初刻于骨铭于心,再回首时淡然至无痕……虽然茶足饭饱,虽然用力支撑地面,却真实的感受着无力,在时间面前;岁月如梭,终有一天,美好未来会变成福或不福的现在,而过去了的现在是否会被记忆竟自删减呢?是和福有关,还是和不福有关呢?
每个昼的后面都跟了一个夜,白天我属于这个世界,夜晚这个世界属于我;曾经执意风中,被沙迷了眼,却真痛于心;任旁人轻吹指揉,也有轻嗔不该就径自去招惹风,而沙终不肯轻易去,这痛成了心里的梗,刺着疼的世间恩怨,任人千般劝慰总难释怀;终于拂去的那一刻,泪痕正湿,涤出一颗宽宥的心,却已然不属于情爱,属于决绝。
团聚是如今的题命,在交卷之前的所有夜里,规矩的蜷在小屋,放一首老歌,点一灯如豆;拥膝而坐,任心如古井,任思绪万千;任寂寞发了芽,任孤独的种子长成自由;写到这儿,不仅哑然失笑,是啊,孤独到自由的份儿上,还奢求什么呢?写作的快乐一如这份自由,需要勇气和力量,不得不记上一笔的,甩了姐每次用心来回帖,除却激励,该有怕我孤寂的成分吧,而实际上她近日头重眼重的欠安,委实是一份深深的感动,愧欠和心疼。
昨日的信,有直言告诉甩了姐,真的不必顾及我的孤单而至己为难;属于我的孤独和自由,是有着另一种形式的坚持和等待;等待的时候,心或会一点点打开,烦忧也会一步步溜走;感受会一个个进来,梦想会一层层清晰;真纯的友情会接二连三的来,也许总不会来……那又何妨呢?继续守着我的小屋,孤独并自由着那些静谧的夜,和跳跃的文字,依然等待;都说幸福需要代价,其实,幸福是心中一颗梦想的种,需要跺在安静的尘埃里,期待和经历,或许时间会给我最明智的启示,证明可以爱,也证明可以带走爱。
停笔的时候,刚好读完关于林语堂的《飞扬与落寞》,扉页上那段「半半哲学」,很让自己受益匪浅:看破浮生过半,伴之受用无边。……饮酒半酣正好,花开半时偏妍。半帆张扇免翻覆,马放半缰稳便。半少却饶滋味,半多反厌纠缠。百年苦乐半相参,会占便宜只半。
读着这段话,就想到了许茹芸的这首《半首歌》,正和着自己的心绪 :「有时候以为自己是一首歌 美丽动人的画面都是我的 有时候你不会在我身边 身旁的音乐变得有遥远 有时候想把生命一半给你……我是这首歌的另一半」。是啊,半少却饶滋味,半多反厌纠缠,难道不是四海皆准的理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