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阳光下总有人懒庸,拾缀夏装入箱,随手放一包薰衣草,丹蓝,米黄,茄紫的绸布,袋口上用俗玉粗略的收口,缝里散发着淡淡的幽香。一直不舍得用,记得儿时奶奶刻意从遥远的乡下淘来,一束束晾干的蕊娘。
一连几日研讨会的紧张,换来一个闲适的午后,暖暖的阳台上,晒着雪白的被,晒着有樟脑香味的秋装,音乐和心情一样不可或缺,一壶乌龙泡在水晶透的茶盏,清澈的绛红色一下子泫然开来,有游园惊梦的愁肠。
窗外漾满桂菊的和祥,抱着双臂,让自己陷在临窗的沙发里,慢慢地走,慢慢得遐想,从阿苏火上的苇荡,到鸟取酒家悉悉的弄堂。记忆是剪开的香囊,一个不慎,抖落太多的绽放,像赢水的银耳,浮浮沉沉,挤挤挨挨地涨着大朵的欲望。
这时候,唯一的念头是放弃,放弃写字,放弃悲伤,放弃快乐,如果可能,甚至放弃思绪,偶尔,人需要庸俗的闲忙。精彩精致的曹雪芹写下的「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或许,他需要偶尔放下思想,来晒晒暖阳。
很多机会到山乡,每每见到酒足饭饱的农家或坐或蹲,大晒着太阳,单纯的眼神,满足的脸庞,一如池莉的话像新生的羔羊。文字,那些四四方方垒起的梦想,像春樱撷小窗,像夏荷泻鱼塘,像秋菊迎零霜,像冬青挺如许,垒起自我陶醉的风光。
平常的日子,酣睡起床,美食美尚,串起人生的质朴,串起幸福的恰当。平淡的豆腐,愚痴的谦让,蕴涵着「大俗即雅」的哲理,一如幽兰若草,芦狄若鹤,千万重的俗庸转过无尽的磕磕绊绊,意象如蒙尘的荷,依然清风月朗。
不经意想到《红鞋》:美丽孤单的珈伦迷着那双红舞鞋,像罂粟一样痴绝,摒弃所有的告诫执意穿着红舞鞋步入教堂。不顾指责,不顾诧异,也不顾自己的限量,家伦只想着红鞋,忘记了祷告,也忘记了圣唱。
自己又何曾不是珈伦,无法停下的步伐,舞过街,舞过海,舞过一个又一个春去冬来,舞过一个又一个梦想。或许一往情深的愿望,历经风月无边的荒芜,让自己忘记真正的情商。总有一天会明白,用鲜血渗着的路上,需要适时地将红鞋珍藏。
一阵风,让自己的心思变得感伤,或为着身边正在细碎的文字,或为着久别亲人的淡淡牵萦,寂寂之中热泪盈眶。没来由的想那些老歌,那些阁楼里的老唱机,那些熟悉得让人欲罢不能的旋律,在心底涤荡。
老歌是帮着忘记,帮着将那些历程纠结,一次次的忧郁是在棂上手编的蝶结,不知不觉已是满满的盈窗。闭上双眼,用心思去触摸,依然能分得出那些更细,那些更长,那些更牵扯,那些更惆怅。黛玉葬花我葬蝶,仅仅是忘却的希望,该忘的不该忘的,那是一道心中的温墙。
笛声响起容若的《于中好》:「独背斜阳上小楼,谁家玉笛韵偏幽。一行白雁遥天暮,几点黄花满地秋。惊节序,叹沉浮。秾华如梦水东流。人间所事堪惆怅,莫向横塘问旧游。」相思深处,诗情画意骨袭来,一缕笛声悄然去,将千寻的清愁冷泪,晾晒成万古的秋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