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2008年金融危機以來，西方國家金融經濟風雨飄搖，在腐敗的中國經濟的快車卻毫無減速的跡象。 中國人意氣風發，領導人天天宣講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文藝節目夜夜歌唱盛世再現。似乎是一個專制的大國在倔起，而西方的民主國家在沒落，風景那邊獨好。共產黨的統治合法性得以加強，其政權愈加巋然不動，而海外民運愈形冷清，基本上只剩下所謂“精英”的口水而已，毫無民眾基礎。民運人士黯然傷神，若有所失。另一方面，眾多華人，包括中國人和華僑，由衷地擁護起共產黨及其專制。似乎正是由於共產黨的專制才有經濟的成就：“六四鎮壓有道理；還是鄧小平他老人家深謀遠慮，以非常手段穩定了局勢才有今天的繁榮穩定，我們凡夫俗子當初沒能理解”， “共產黨的獨裁是因該的，否則就沒有社會的穩定和經濟的成就”“民主的旗手美國自己還鬧金融危機呢! 哈哈，它還有資格來對勸我們民主？” 。中國人深信實踐是檢驗真理的標準，於是乎經濟的成就自然證明了現行專制政治的合理性。

民主過時了嗎？還是民主果真不適合中國？上世紀70年代末以來，民運的理論根據是共產黨的專制必然造成腐敗，而腐敗必然阻礙中國的繁榮進步，甚至造成中國的崩潰。因此，中國必須民主化。這種民運理論實際上是以救亡圖存為號召，是將民主作為救國的手段，是工具性的，是傳承於五四愛國民主運動的。正是這種民運理論造成了今日的民運尷尬。

專制可與繁榮並存

專制能否與繁榮並存呢？不無可能！即使此種並存是暫時的。大唐盛世時，明末資本主義萌芽時不都是皇權帝制嗎？哪有民主？不都很繁榮？即使是清末，據說GDP還是世界第一。中國人天生是經濟動物，是最講現實的人；賺錢就是最現實的。只要政權不禁止人民賺錢，中國人永遠可以把經濟搞得有聲有色。1949到1979年共產黨不讓人賺錢，國窮民敝，1979後鬆綁，而後中國的經濟就迅猛發展。專制完全可以與繁榮共存，台灣的經濟還是在國民黨專制時代起飛的。更由於專制，人們的政治興趣被扼殺了，更多的興趣可以投入經濟中。再有若干年，如果中國GDP超越美國重新登上冠軍寶座，恭喜了：我們終於回到了滿清時代在世界的經濟地位。感謝共產黨：我們集中了精力發展了經濟。

但是，經濟發展應該歸功於共產黨嗎？只有共產黨才有改革開放嗎？那就太荒謬了。國民黨在台灣把經濟發展得更好更早。民主社會也可以發展經濟。華人是經濟動物，共產黨的改革開放只是不禁止人民賺錢而已，經濟就發展了。

腐敗必然導致滅亡嗎？

腐敗一定會導致政權的崩潰嗎？非也。這種信仰本身就是共產黨灌輸的結果。共產黨為了證明自己暴力奪取政權的合法性，說國民黨是由於腐敗失掉民心，所以被人民推翻的。其實不然，國民黨垮台的主要原因在於經濟和軍事，其腐敗遠不如今日中共政權腐敗之熾烈和深廣。其失民心始於金融改革的失敗所導致的通貨膨脹，根本還是在於兩場戰爭導致的經濟崩潰。

任何獨裁政權的腐敗都是必然的，但政權的崩潰更取決於統治集團是否失去對社會的控制力及是否有外來侵略者。沒有滿清牽制於關外，腐敗了300多年的明朝尚不至於亡於李自成；沒有袁世凱，腐敗的滿清也不至於亡於辛亥革命。腐敗的中共，憑藉其有史以來對槍桿子的空前控制，對異己份子的鐵腕鎮壓，對公共媒體的嚴密封鎖，和現代社會無遠弗界的管理能力，其統治大可繼續延續下去。悽慘荒謬如大饑荒時代共產黨的統治也未曾有所動搖，若按共產黨的歷史觀，那時農民起義早該蜂擁而起推翻其反動統治了。腐敗可能是政權滅亡的一個因素，但腐敗不會必然導致其滅亡。

假如專制下能夠富強，何需民主？

假如專制下也可以富強，就像中國目前的表象一樣，民主還有用嗎？這就是今日中國人對民主的漠視和冷淡的心態。反正我可以賺錢，炒股，炒樓，民主能當飯吃？海外的大多數中國人(儘管他們中許多人通過政治庇護取得綠卡)不僅 不參與民主運動，對中國的異議人士被迫害無動於衷，對民運人士冷嘲熱諷，仿佛他們才是阻礙中國發展的絆腳石，視他們為寇讎。這是今日中國民主的悲哀，反映了中國人對於民主僅僅是作為一種工具而已。當這工具似乎可以替代時，不要也罷。

五四運動是在民族救亡圖存的背景下爆發的，五四的民主和科學成為救亡圖存的手段，而不是目的本身。當中國不需要民主而可以富強時，中國人還會擁報德先生嗎？假如滿清的洋務運動獲得成功，還會有五四運動嗎？中國人是否至今仍會自豪地頂着辮子磕拜皇帝？

民主不僅僅是挽救政權或國家的一種手段，民主本身就應該成為我們追求的價值。民主的價值無可否定，否則中共領導人可以理直氣壯地否定民主，歌頌專制嘛! 何必強詞奪理地講什麼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民主？而那中國特色是沒有直接普選，沒有正當程序的間接選舉；公檢法“共姓”一家的專權；中宣部指揮的媒體為黨的喉舌；杜絕他黨的一黨專政。那算哪門子的民主？這“中國特色”就是指鹿為馬，稱專制為民主的掛羊頭賣狗肉。何必如此扭捏遮掩呢？索性就宣告專制好，中國人就喜歡共產黨專製得了! 繞來繞去，強詞專制為民主只因民主是一個政權合法性的基礎，任何一個現代人都心知肚明的：政權不應該靠槍桿子去搶來；政權也不可以私相授受。

因為民主不只是一個手段，所以即使專制下可以實現經濟的繁榮我們也要選擇民主，即使專制下可以有兩彈一星耀武揚威我們也要唾棄專制，否則我們要一個納粹法西斯的政權就好了。誰能否認納粹德國和法西斯日本時的經濟增長效率和國力的強大？

民主的終極價值在於其體現了人的平等和對一切人的普遍尊重，所有人都有權力參與政治，都可以自由地表達意見，通過投票決定公共事務。當處於專制下的中國或真或假地富強起來之際，是否仍擁抱民主考驗着中國人是否真正接受了民主的價值。

共產黨稱五四運動是愛國民主運動；民運人士也都自稱從事的是愛國民運。假如愛國與民主有矛盾衝突呢(只是假設，不應該有衝突，免得又成了共產黨的藉口)？可不可以有非愛國的民主運動呢？ 1946年國共重慶談判時，共產黨要求國民黨立即落實普遍的民主，國民黨要求先實現國家的統一而後再推行民主(那時共產黨割據了眾多的“解放區”)。共產黨反駁說，假如沒有民主，國家的統一對人民有何益處？今天的民運人士若膽敢這麼說必被國人視為落水狗痛打。誰敢公然說“只要民主，台灣獨立了無妨，西藏也可以獨立，新疆也可以獨立”呢？那是犯國人之大不韙，漢奸賣國賊的帽子隨即而至。

國家的存在是為了人民，還是人民是為了國家存在？當初的共產黨鼓吹的是前者；奪取政權後的共產黨實際將後者推行到極致。既然人民是為了國家存在，只要國家能夠富強，犧牲個體的權利，犧牲公平，犧牲尊嚴包括民主都是可以接受的。這是為什麼許多華僑由衷痛恨法輪功和民運組織的原因：你們雖然遭受了不公平待遇，這對於整個國家是小事；但你們長年累月的抗議示威損害了中國政府的顏面和尊嚴，成為外國批評中國政府的把柄，這是不可容忍的。經歷過百年恥辱的中國人似乎更注重的是國家的尊嚴，而不是人民的尊嚴。所以中國人至今對於國際體育比賽上的“為國爭光”投入過份的熱忱，天天嘮叨着當年東亞病夫的恥辱，自豪着中國人民站起來了。有人說，沒有富強的國家哪來人民的尊嚴？不然! 人民有尊嚴的國家通常更穩定，和諧，有創造力，而富強。人民有尊嚴的國家自然有國家的尊嚴。從地廣人稀的加拿大到小國寡民的冰島，瑞士，他們沒有了尊嚴嗎？

民主作為工具也一定會促進科學和富強

勸中國人把民主本身作為目的來追求似乎太迂闊了。中國人向來都是實際的，中國文化本身就是世俗的，排斥形而上的。還是講講民主的工具價值也遠勝於專制吧！

民主與國家的富強本身更沒有衝突。專制下可以有科學技術，但不會有真正的科學精神和科學決策。比如三峽工程就是一個沒有經過充分的科學論證的政治工程；因為反對派的意見不符合某些領導人好大喜功的想法而被壓制，這一工程不僅勞民傷財，而且弊病叢生，後患無窮，一向好出風頭的國家領導人對其竣工典禮都避之惟恐不及。這是典型的沒有民主就沒有科學的例子。如今西南鬧旱主要源於水利失修和多年來對環境野蠻破壞的發展方式，這些弊端若在民主監督下早就可以被發現和制止，不必致今日的損失。當年的大躍進更是專制制度導致反科學的例子。民主只會促進科學決策，科學決策促進富強，民主決不會導致落後 -- 且看世界上發達國家都是民主國家。

民主也不會必然帶來國家分裂。許多人把蘇聯解體時加盟共和國的獨立歸咎於民主，須知蘇聯就是靠武力侵略弄出個蘇維埃聯邦共和國來的。專制惡魔解體後的民族獨立符合他們自身的歷史文化的獨立性和正義。否則，我們應該為羅馬帝國，蒙古帝國，大英帝國的殖民地時代的崩潰而內疚嗎？切實實行民主的西方國家內部矛盾較平和，甚少有獨立的願望和必要，國家分裂的危險遠小於專制國家。

我們也承認民主不可一蹴而就，尤其是沒有民主傳統的社會要經過相當的準備階段，對民眾進行訓練和教育，對民主體制進行規劃和試驗，而後才可以正式實施。這就是為什麼孫中山當年提出“軍政，訓政，憲政”民主三階段理論。民主也不會造成社會動亂；而今天的共產黨，嘴巴不敢否定民主，聲稱西方的大民主不適合中國，卻毫無實行民主的準備，20多年來政治改革毫無動靜。所謂西方民主會造成中國四分五裂，陷入動盪，改革開放成果不存等等都是獨裁者的恫嚇之詞。

此值新文化運動一百多年，中國倔起之譽四起，民運退潮之際，我們更能看清了中國人對民主的真正認識。中國文化需要再啟蒙，才會迎來真正的德先生和賽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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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山哥 留言時間：2010-04-16 00:04:02 "中國文化需要再啟蒙，才會迎來真正的德先生和賽先生"。 很有智慧的分享。。。 [刪除這條評論]

作者：zepple 留言時間：2010-04-16 01:36:20 事實上大多數國人特別討厭談論所謂的民主 尤其是海外人士和外國人。民主早已經是奧特曼了 [刪除這條評論]

作者：flux 留言時間：2010-04-16 02:59:54 你還是先搞清楚現代社會靠的是科學還是技術、經濟還是政治再說民主不民主的問題吧。美國的強大靠的就是全面的實用主義，自己搞錢讓歐洲搞意識形態。 中國現在根本不該和美國比，而應該跟印度比。當然，某些人眼中世上只有美國一個民主國家，阿三不在考慮之中，那只能怪他自己眼光太窄。 [刪除這條評論]

作者：鄙視五毛 留言時間：2010-04-16 03:18:13 過去共產黨人常說，共產主義是理想，儘管奉行共產主義的國家個個都是帶血的殘酷。 民主也是理想，儘管即使如老牌的發達民主國家也都有種種問題，但是仍然是最不壞的制度。不過制度的變化可以按改變的速度快慢分成激進的革命，積極的改革，和自然的演變三種，我傾向於介於改革和自然演變之間。至少要認準了解放全人類，是共產主義者和民主主義者共同的目標。 但是有些人寧願做奴才為主子唱讚歌，如果是自覺自愿的，本人深表同情；如果是拿錢的狗奴才，則堅決鄙視。 [刪除這條評論]

作者：蘭冠雲 留言時間：2010-04-16 15:47:01 樓上flux朋友：歡迎你進一步闡明科學和技術的區別；中國人重視技術，忽視科學精神；可以補充到本文中。 但印度阿三的民族關係複雜性一點不亞於中國，教育基礎不比中國強，卻能做到有序的直選，應該令中國人羞愧！不要再以老二自大了！我們連阿三都不如！ [刪除這條評論]

作者：多思 留言時間：2010-04-17 21:28:51 非常深刻的思考。我一直想寫篇博文，主題就是關於“許多人把蘇聯解體時加盟共和國的獨立歸咎於民主。”只因才疏學淺，寫了一半就寫不下去。目前在繼續收集資料，準備完善自己的思考之後再寫。 另外，我非常贊成你的觀點--“中國文化需要再啟蒙，才會迎來真正的德先生和賽先生。”期盼萬維博客能夠成為這種啟蒙的平台之一！共勉！ [刪除這條評論]

作者：cockatoo 留言時間：2010-04-22 00:03:47 "民主決不會導致落後 -- 且看世界上發達國家都是民主國家"。能不能換個說法-----民主決不會導致落後,且看世界上民主國家都是發達國家。 [刪除這條評論]

作者：西北風吹 留言時間：2010-11-01 19:46:55 看看李剛事件，中國的民主不是靠政府的恩賜，也不是靠海外民運的聲援，民主最終會出自草根。這些年Google和facebook的突起，讓人感到technology的力量可以出奇制勝。也許中國的民主進程會讓我們大大跌破眼鏡。 我認為國人的目標應該放在“公義”上，民主並不能保證公義。共產黨敢公開反對民主不敢公開反對公義。美國社會有民主，還是有太多的不公義。民主是手段，而公義是目標。在中國民主的手段還不是太好用的時候，還是要用各種其它手段去追求公義。而不是等到有了民主才求公義。甚至把手段當成目標，而忘記了公義。這正是我不能苟同那篇“支持民主渣滓”的博文的原因。忘記了（公義的）目標而去追求（民主的）手段，用來幹什麼呢？ [刪除這條評論]

作者：蘭冠雲 留言時間：2010-11-06 20:04:57 謝謝吹風朋友。公義是人類的共同理想。這也是民主的價值之一。民主固然不保證絕對公義，但民主比專制更有可能通向公義。絕對的理想只有在天堂。 [刪除這條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