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大概是吃多了些。不舒服，自己觉得无碍。 太座却急了，非要我去约见自己的家庭医生Fred。上次见他是几年前体检时，那时就听他说快退休了。Fred是个权威的老派医生，犹太人，是原先带我和后来 将我留校任教的导师。他的“医者不自医”哲学影响了不少人，我也不例外； 所以从来不替自己或家人看病。一直就听他说过退休后的志愿：去加入无国界医生组织Doctors Without Borders。 “算了吧！给OHIP省点钱吧！没事的。’‘ “不行，你说过的男人的健康在女人手中！你不去约, 则我来帮你约。”太座二话不说，致电Fred的诊所，结果老人家还真的已经退休，浪迹世界哪个角落去做志愿者了。诊所也已息业，病历暂存于Data Warehouse。 好家伙，突然意识到自己也沦为安省无“家庭医生”大军中的一员。 “帮 你约好了去见Barb。” 第二天，我一回家太座就吩咐上了。“哦，这不太好吧？我和她太熟了吧？” 当年我们一起在一间多大教学医院供职，Barb是高 我几届的多大校友。那时，我们都还年轻，Fred是我们的导师。Barb和我都还一直兼做产科。我们很信任对方。我的儿子们都是Barb接生的，她的孩子 们则是我帮着接生的。我们这对搭档一前一后大约的接生了近千个新生儿。儿子们出生后，一直由Barb照顾，他们从来没有儿科大夫。孩子们跟太座一起一直由 Barb来做家庭医生。我则是一直由Fred做我自己的家庭医生。 从Data Warehouse 那里复制了一份记录带着去见Barb。Barb还是像几年前那样精神，不过白发和皱纹却和我自己不差上下。那天正好是下着大雪，她比较空，我们就借机聊上了。 Barb最近停止她一直喜爱的产科接生工作。“怎么了呀？”我问道。 “现在人们的要求越来越高，病人也越来越难搞定，只好向你学习金盆洗手不做产科了。”Barb抱怨道。 “你那个case 医管局结案了吗？”不久前Barb照顾的一个产妇向医管局投诉。起因是因为Barb不愿为其提供虚假的EI Incapacity证明。更糟糕的是Barb去为她接生的路上因为交通阻塞，差点不能及时赶到。这位产妇于 是一怒之下便向医管局做出投诉。随着多市人口结构的改变，医管局也时常会收到一些病人因泄愤而提出的投诉。其中的原因十分复杂。Barb诊所在区域原先为 犹太人群居，近来越来越多的东欧及苏联移民涌入，人口结构也是大有改变。患者与医生之间的关系也在发生着很微妙的转变。 “是呀，现在做医生越来越难，医疗事故保费尤其是做Obs的保费也是节节上升。”Barb有些怨气：“有些病人实在是很难侍候。想来想去，还是像你那样的诊所比较简单：只看门诊，其他都让医院去管吧！” Barb 现在还在为那件事心烦。特别是那位投诉她的病人，在医管局拒绝受理之后，在网上到处灌水，责骂Barb医术差，不负责。没爱心，医学知识还不如护士，等 等，等等。最近也有一位患者在网上灌水，甚至说她心理不平衡，too emotional。这些指控在我看来纯属无中生有，鸡蛋里面挑骨头。 “Barb，不理他们。”我安慰她道：“有些人实在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他们真的不知道有你这样的医生做他们的家庭医生是多么幸运。” 少数患者只要一不顺 心，则立即投诉。或者上网灌水，匿名谩骂医生。不少评论医生的网站也是骂声连篇，引来官司无数。这些无谓指责为医生与患者之间增加了毫无意义的变数。也有 少数患者，为了一些个人利益，时常要求医生作出非事实性的医生证明，还要求免费服务。一旦遭到拒绝，轻则就威胁要炒医生鱿鱼，重则立马上网灌水将医生一篇 臭骂。Barb说道：“现在也不知怎么的了，有些病人把能够随意满足他们任何要求的医生都当作是好医生。把医生看作开病假条，开转诊单，开化验单，开各种 莫名其妙文件的打印机。还要立等可取，随叫随到。。。。。” “是 啊，是啊，我也有一些这样的病人， 好在不多。”我安慰她道：“有时，我也觉得我们多年所受的医学训练似乎毫无用处，只要常常换换打印机墨盒就能满足那些 无理要求。实在是无法满足他们的时候，也只好请他们另谋高就找别的‘好’医生去了。我们依旧凭着良心，照着医学指引做医生。就像Fred当年教导我们的那 样做老派的医生。” 在Barb和我刚出道时，行医非常简单。好像没有像现在这么的复杂与麻烦。也没有一知半解的网络医学知识带来的骚扰，更没有暗藏其中的商业利益。 “其实真真了解医生的还是我们自己。Barb，你是一个好医生，这不，我们一家人一直是那么认为的。Fred 退休了，我也是你的病人了。这便是对你的一大认可。他们不要你做医生，我来找你做医生。” “告诉你一个秘密，Fred也是我自己的家庭医生，你不来找我，我还正要找你呢。”Barb 笑道：“请你也接受我这个丢失了家庭医生的安省居民做病人。”  我们两人不由地会心一笑：看来老搭档还是要继续做下去呀！同行还是要挺同行。将来也一起和Fred一样去参加无国界医生组织，一边看世界，一边行善。

—————————————————————————————

注： 图为Dr.Ephraim Bueno: Jewish Physician and Writer，画家：Rembrandt van Rij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