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紐約八年

紅葉 作品

第十三章 代價 (8)

自從同姨媽分開住之後，盧丹仍然一直同姨媽保持着聯繫，但同時也保持着距離。

姨媽似乎總是在不停地搬家， 平均半年就要搬一次。不知姨媽這樣頻繁地搬家累不累？ 盧丹作為一個旁觀者都覺得累。 

這天姨媽忽然打來電話，告訴盧丹說自己剛動了膽結石的手術， 目前正在家休息。

盧丹聽後覺得心裡沉重， 她特地買了些水果糕點之類的，上門看望姨媽。

閒聊了幾句家常話後， 姨媽問：“ 你的功課怎麼樣？” 

“ 挺好，就是學費太貴了。” 盧丹回答道。

“ 那你就別讀下去了，不如改學中文教師算了，我聽人說很快就能學出來，也很容易找工作。” 姨媽說。

盧丹沉默不語，她對姨媽這些簡直如同兒戲的話感到極端驚訝和不滿。

“ 你就別浪費時間了，退學算了，趕快改學中文教師吧，考張教師執照。我聽說現在許多美國的中學裡都招中文教師，女孩子做教師挺好的，工作穩定，工作機會也多，福利也不錯。” 姨媽竭力勸說鼓動着。

盧丹心想，她還有一個學期就快要畢業了，而且成績優秀。她已經用去了幾萬塊的學費，所投入的不光是金錢，還有無數的精力和時間。

如果她此時放棄，那麼就是前功盡棄，前面的努力都白費了，那些學費也都如同丟在水裡了。

姨媽又不是不清楚自己的情況，給出這樣離譜的建議，盧丹不知姨媽是一時糊塗還是故意的不安好心。

“ 我已經快畢業了，怎麼能放棄呢？又不是成績不好。” 盧丹說。

“ 你聽我的話沒錯，年紀大的人總比你有經驗。機會來了就趕快要抓住。” 姨媽說。

“ 哦。” 盧丹覺得爭辯下去也沒什麼意思，以姨媽那樣倔強、自以為是的性格，總是要竭力勸說甚至強迫她同意自己的觀點，還是免談為好。

屋裡一片沉寂，空氣變得無趣而疏遠。 仿佛一條魚浮上水面又立刻打個轉身沉入水中，拉開了距離。

過了一會兒， 盧丹打破沉默說：“ 您身體還好嗎？感覺怎麼樣？” 

“ 你看我這樣子能好嗎？” 姨媽冷冷地答道：“ 這幾年我就一直不順，自從你來了以後，我就沒有一件事情順利過。”

盧丹無語。又來了。

姨媽接着說：“ 我只能將一切的痛苦和煩惱壓抑在心底，久而久之，我生病了。”

盧丹更沉默了，因為她實在不知道應該說什麼才好。

無論發生什麼事情， 姨媽總是能把責任完全地推到別人頭上，理直氣壯，問心無愧，從來也不自我反省一下。

就連這次生病，跟她完全沒關係，姨媽也能轉過千山萬水歸罪於她，似乎也是由她所帶來的壞運氣造成的。 

盧丹知道姨媽告李先生兒子的那個官司最終贏了，對方的保險公司賠了一萬五千塊。

她不明白姨媽明明是自己在李先生兒子家的門口滑倒的，怎麼也能要求人家賠償？

無奈法律就是這樣規定的。難怪姨媽總喜歡打官司，因為她總是能贏。美國的法律系統也容易讓有些人鑽空子。

她想起了一個聽來的笑話，有個人去朋友家參加派對， 被要求籤署一張通知。通知里規定如果誰參加派對時烤肉烤焦了手，或者是掉在游泳池裡淹死了，諸如此類的意外， 主人家概不負責。這家人恐怕也是經歷過“一朝被蛇咬， 十年怕井繩。”

雖然贏了官司，但是姨媽所得的賠償給律師樓拿去三分之一， 給醫療機構拿去三分之一，姨媽最終拿到手才不過幾千元而已。

為了這區區幾千塊卻徹底毀了人際關係，李先生兒子一家再也不理睬姨媽了。

李先生為此氣得發瘋，幾次威脅要僱人打死姨媽，害得姨媽東躲西藏了好一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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