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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沐烟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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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战山海关(10) 2014-02-01 17:20:53

 

(山海关大战主战场示意图)


   崇祯十七年农历四月二十日午时过后,十五万大顺军全数抵达山海关境内,李自成把主帅营设在关城北四五里之遥的红瓦店。这红瓦店位于燕山脚下的一座小山岗下,原是当地一座颇有名气的客栈,因独具一色的红瓦而闻名四方,贩夫走卒,官差边将皆喜在此落脚歇息。李自成命部下设好营帐,埋锅造饭,自己则带领宋献策,刘宗敏,李过等人策马登上小山岗视察周边地形。

   小山岗背靠燕山,三面视野开阔,南面是波光粼粼平阔的渤海,东面是从燕山山脉的角山蜿蜒而下的长城,山海关城便立于长城中间,山和海之间开阔的平原上。远远望去,只见关城被严严实实地包围在一座青灰色的四方城墙里,墙高数丈,宽丈余,四角和东西边的中间都设有城楼,外则是两丈余宽的护城河绕城一周。西城墙中间的城楼名为“西罗城”,关内来往人员皆由此城门出入。

   当年戚继光,袁崇焕等边关抗倭大将修建山海关时,念及一座孤城不足以抵挡清军,便建造了这样一座城中城。皇太极当年不敢孤军犯山海关,除有宁远作前关,山海关之设造最为他顾忌,曰攻打山海关不是破一座关城,却要连破四座关城,这对远道而来的清军极为不利。是故二十年间他不辞路遥绕道蒙古,小股攻打居庸关或毁部分长城而入。李自成对此有所闻,如今一见,山海关果真名不虚传。

   小山岗脚下是一片开阔的平地,有从燕山流下来的一条河叫石河,顺着山海关西城墙流进渤海。这石河经年洪水泛滥,当地百姓称之为“害河“,却对山海关形成一道天然的保护屏障。此时正当初夏,枯水季节,干涸的河床里布满了河卵石,在偏午的阳光下泛着白花花耀眼的光。李自成马鞭一指正前方的河西岸:“果然是个好战场。”

   话虽如此,李自成却仍暗暗希望吴三桂如信中所言,率领关宁军将士和山海关士绅跪迎于西罗城外投降大顺朝。这一路上对几位谎报军情的士绅严加审问,皆答自己只是升斗小民受命前来通报,实不知军中事,许是那清军变更了主意等等。这番胡言乱语却给李自成添几分期许:吴三桂即便不想降,忠孝当为他所重,明太子和吴父都为我所俘带同前往,难道他竟铁石心肠不为所动?就不怕他们命丧我手?且我大军压境,这小小关城哪怕是铜墙铁壁,竟抵得住我几倍于他的军力的强攻么?……这前往关城打探的前哨也该回来了吧?

   心念至此,李自成又往关城望去,因距离太过遥远,看不清西罗城外有何动静。他不由暗暗叹了一口气,无来由地涌起一股焦虑。

   无语之际,身边的宋献策突然手指着天上,呼道:“大王,快看天上的太阳!”语气之惊慌急迫,竟忘了称“皇上”。

   李自成抬眼望去,只见不知从何而来的一片薄云霎时布满了整个天空,太阳在它四周的薄云上投下一道巨大的暗七彩光环,有一道弧形的细长白光横穿太阳而过,此时太阳逞暗白色,竟不刺眼。

   众将不由得齐声惊呼:“这是什么,有何兆头?”

   宋献策滚下马来,伏倒在地:“皇上,这便是传说中的‘白虹贯日’,凶兆,凶兆啊。”

   李自成本就忐忑不安,见身经百战一向稳重矜持的宋献策在自己和众将帅面前如此失态,不由大怒:“你、你胡说什么?”当即右手按住剑柄,抽出一半剑来。要知这打仗,最怕的就是阵前军心动摇,此人若非他倚重的军师,只怕已在剑下立成两段。李自成压了压怒气,缓声道:“宋军师莫惊慌,且慢慢道来,何以见‘白虹贯日’如此惊恐?”

   宋献策正为自己的失态懊恼不已,他深知此时的李自成已不再是从前的大王,而是天子了,一直都警告自己处处小心,却没想这‘白虹贯日’竟使自己如此害怕,当听到剑出鞘之时,便道自己命已休矣。如今闯王这么一问,他稍稍安稳了一下情绪,说道:

  “皇上,愚臣罪该万死,不该如此失态。只是,只是突然见到这‘白虹贯日’,便联想到近日之天象。皇上犹记得臣说过,臣夜夜观天,见有天狼星犯紫微垣之象,曾劝皇上不必东征。臣以为,以为……”

   李自成见宋献策犹豫不定,便催道:“军师不必顾虑,但说无妨。”

   宋献策咽了咽口水,艰难地说道:“古《战国策·魏策四》有云:‘夫专诸之刺王僚也,彗星袭月;聂政之刺韩傀 也,白虹贯日。”愚臣以为,这‘天狼星犯紫微垣’和‘白虹贯日’双重天象皆为不祥之兆。以皇上之英明和大顺军之勇武对付吴三桂区区几万前朝败军,我拿下山海关实如囊中取物。可是这天象……,有道是‘天意不可违’,皇上如今贵为天子,身系天下安危。臣今冒死进谏,如皇上趁两军尚未交手之际撤回京城,当不失为上着。吴三桂之事,宜从长计议。还望皇上念愚臣忠心耿耿……。”

  李自成听着不耐烦,打断宋献策的话:“好了,我知道了,你起来罢。”

  刘宗敏等一干将帅虽不信甚么神鬼异兆,但见宋献策这般失魂落魄惹李自成动怒,都颇觉扫兴,一时众人无语。李过则颇为担心地望着李自成,双眉紧皱若有所思。

  李自成自从夺得京城后,王者之气陡长,更相信事在人为。以前宋献策神神鬼鬼地出谋划策,确实令他无往而不胜。现在他看来,更像是宋以装神弄鬼来谋取自己对他的策略的信任。所以对宋献策这番话,李自成是将信将疑,何况他还抱有吴三桂投降的念想。

  李自成望了望天上,太阳仍被那细细的白光穿过正中,像一道剑气把太阳劈成两半,旁边那轮巨大的光晕则渐渐地化开了去。他收回目光,挥了挥马鞭:“咱们回吧,晚饭后请诸位到我大厅里部署明天之战事……。”

  话音未落,离他们所在不远处的山脚下响起了“轰隆隆”炮弹落地的声音,原来是吴三桂布在西罗城上的两门远程红衣大炮向红瓦店方向开火,向他示威。李自成闻之,不怒反喜:“哈哈,我知当如何做了。宋军师,不必担心,今晚与我共商明日布阵之事罢。”说完,便策马下山。宋献策紧随其后,他知劝说是无用的了,李自成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盛怒之下不杀他,算是对他这位老臣的厚看。


(网络图片)

大谢海天博,给我两张我找了好久都没找到的图片:



(待续)


2014年2月1日初稿 by Elwyen

 

浏览(2703) (0) 评论(25)
发表评论
文章评论
作者:沐岚 留言时间:2014-02-20 19:56:54
谢谢阿妞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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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阿妞不牛 留言时间:2014-02-19 19:56:45
好看啊,图文并茂!

这个“白虹贯日凶兆”写的很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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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沐岚 留言时间:2014-02-03 11:51:39
北京博是老博主了,谢谢你赏光跟读。这原本是像前一篇《春雪无痕》那样篇幅的小文,写着写着就拉长了,心里又没做好写长的准备,写的时候潜意识里一压再压,尽量不写长,结果回过头去看,又太简陋了。我这是写着给万维网友们看着好玩的,还真没有想过发表。如果说有想发表的欲望,则是我前面那一篇《春雪无痕》,那一篇无论从文学性,思想性和艺术性上我自认为都是比较好的,至少不输于某些发表过的小说,但是这种不合主流,某种程度上控诉历史的小说,恐怕没有谁会有胆量发表。
也谢谢你和我一样喜欢文章后面的跟帖,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健康的交流方式。

祝北京博马年万事如意,马到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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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沐岚 留言时间:2014-02-03 11:39:46
思羽。谢谢美言。说到这关于“汉奸”的议论,是有感而发。我说的关于国内人们普遍的心态,是个令人沮丧的现状,“江山是君王的江山”,老百姓不是利益既得者,看不到这个国家对他们有何利益,所以不是打上门的侵略,他们是不会太过关心的;同时,“江山是君王的江山”也是既得利益者和统治者的心态,所以他们尽力攫取国家利益而不知羞耻和有错;那些因缘际会进入了统治集团的百姓,也是因此而利用手中权力搜刮财产。这是为何贪腐长盛不衰的原因之一。 中国人的逻辑思维很有问题,心态也很有问题,加上某党“爱国”这么个搅屎棍,不乱套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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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北京土话 留言时间:2014-02-03 08:11:38
谢谢博主。每期都看。就是嫌太短了。不知博主是否想在国内发表?
我知道有一位文革前哈军工的女大学生,也喜欢写历史题材小说。写的很有气魄,根本不像女性。博主的文章也是如此。也喜欢看博主与跟帖的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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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思羽 留言时间:2014-02-03 06:41:02
岚姐越写越好了,这一段简直和专业水平无异,心理描写,细节铺陈,气势渲染,历史事实俱在,除了文学天赋,可能和你是将门之后有关,军事谋略,排兵布阵等,对女性来讲,看都不容易看懂啊。佩服。

多年以前去过山海关,依山伴海的威威雄关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真不愧是“天下第一关”。

"这使我联想到国内很多人的心态,说出来也许这万维上很多人都不信,别看他们爱国喊得震天价响,深入去和他们交谈,他们会说这是“国家的事情,管我屁事”,末世心态毕现,所以“江山是君王的江山”是深入到中国人的遗传基因里的。"

这句话把国内人的心态说透了。他们根本不能理解“国家的事情,关我屁事”和“爱国热情”的自相矛盾。中国人的逻辑,只要和“爱国”一沾边就完全乱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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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沐岚 留言时间:2014-02-02 18:37:27
司马,大约是那个时候大厦将倾,人人自危的心态吧?这使我联想到国内很多人的心态,说出来也许这万维上很多人都不信,别看他们爱国喊得震天价响,深入去和他们交谈,他们会说这是“国家的事情,管我屁事”,末世心态毕现,所以“江山是君王的江山”是深入到中国人的遗传基因里的。我倒还只在万维上看到人人比较爱国,虽然形式上相互冲突,以至于互骂“汉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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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沐岚 留言时间:2014-02-02 18:27:11
仙草妹妹,很高兴你喜欢,我最喜欢这些有观点的讨论了,能学到不少东西。你游山玩水可比我强多了,我是玩网络游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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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司马懿 留言时间:2014-02-02 16:09:16
不过那些知识阶层本身也不咋样。大多只会过官瘾,不会办实事。国难当头,他们也用处不大,反倒是当汉奸后更为卖力。内部不堪是无可救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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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雪山下的绛珠草 留言时间:2014-02-02 16:06:04
沐岚姐姐,边读边学习,也喜欢读别的评论,很有得益,真心惭愧自已成日游荡山水,写作懒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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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司马懿 留言时间:2014-02-02 15:55:55
正是,顺军几十万进京,加上明降军,此时竟不能兼顾讨伐吴军并守北京,可见军心已散。自成唯有带几乎全军亲征,不然未战就可能崩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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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沐岚 留言时间:2014-02-02 15:27:21
谢谢司马先生。李自成的悲剧更是出自他本身的局限性。他是带着仇恨造反的,终期一生的造反生涯,都没有从仇恨中走出来吧。所以他对知识分子的利用和大地主阶层拉拢的不足是他的天性决定的,也许一开始他并未料到未有夺取江山的这一天,也就是个草头王的料。明朝太腐朽导致了他的成功,进京后,又不善于利用当时投降了的前朝人才,反而盘剥他们,把他们推向自己的对立面。据说,只有宋献策坚决反对他这样做,还用了不少谋略才使他释放了部分前朝官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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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司马懿 留言时间:2014-02-02 15:14:39
一个愚蠢,无底气,无远见,且又多疑的主帅一定会犯些不可思义的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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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司马懿 留言时间:2014-02-02 15:10:53
博主抓住了要点,李自成造腐朽明廷的反似乎得心应手,但论到治国保国就尽显草包本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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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沐岚 留言时间:2014-02-02 14:31:21
太好了,太好了!正是我想要的,我怎么就没找到,可能是搜索词不对?借用了。*Big Hu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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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沐岚 留言时间:2014-02-02 14:23:26
啊哈,MM真是快手,我刚做了一个简单的示意图,我去看看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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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海天 留言时间:2014-02-02 14:09:50
沐岚:你看看这两张图可用否?

http://bbs.godeyes.cn/upload/2008/09/29/210955.jpg

http://bbs.godeyes.cn/upload/2008/09/29/211150.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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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沐岚 留言时间:2014-02-02 13:54:24
海天MM一下子就看出来了,我每次写的时候要化很大的劲,才修理得有那么点古白话的感觉,这次搁笔十来天,早就又忘记了,呵呵。想是想修理一下,一时竟不知从何着手,便如此这般了。
一直都想配图的,但山海关的俯视图我一直没有找到,图是最直观的说明问题,本来我们这些MM们在方位上就有些搞不清楚。我花了好几天找一个地方,按找资料说的,就是没找到,或者说找到了位置又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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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沐岚 留言时间:2014-02-02 13:48:38
谢谢司马!宋献策应该算是一位民间自学成才的军事天才,半个政治天才,他也很善于运用宣传手段为李自成造声势。他这次是极力反对李自成东征吴三桂的。关于这天现异象,不但中国,世界的各国都很相信人间会有大事发生,我只是奇怪这种天象交战双方都能看到,为何独独一方就认为是对自己不利,说到底,就是个心理暗示问题,正如先生所言,李自成方对此仗是底气不足的,败象已露。现在回过头去看,好像我把李自成写得很stupid。但是历史事实确实如此,他还真的就是stupid。否则何以被山海关老百姓一骗再骗?

历史上一直搞不清李自成为何不直奔山海关,而中途突然绕道北上密云,以致耽搁了一整天的行程,从而败在这个上面,有人猜测是士绅哄骗他,说北上密云是走捷径,因为李自成他们从未去过山海关,不知路线。我觉得有些牵强,任何大部队行前,都有先锋打前站,即使普通旅人也会问沿途老百姓,何况李自成还带了不少降将和俘虏。所以我猜测是士绅们说到清军来犯,乘京城空虚而入,这点恰好击中了李自成的软肋,他最怕的就是这个,所以很容易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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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海天 留言时间:2014-02-02 13:38:38
总算等来了,而且是这么长一篇,文字风格似乎在由半文言向现代文靠近。!好看,大战前的剑拔弩张和人物内心的紧张感都写出来了。

有个建议:如果MM能在博文中放一幅山海关的形势图,就更有助于读者理解和想象了(知道这对于历史小说有一点奇怪)。我以前去过山海关和老龙头,不过那地形和战场形势还是搞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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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司马懿 留言时间:2014-02-02 11:50:27
隐隐已现败相,好。有图相配,博主竟能找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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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沐岚 留言时间:2014-02-01 21:21:56
谢仙草妹妹喜欢!祝妹妹新年万事如意,心想事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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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雪山下的绛珠草 留言时间:2014-02-01 20:43:33
Aweso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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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沐岚 留言时间:2014-02-01 19:54:32
谢谢西木远道来访,翻墙过来的吧?也祝你马年新气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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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西木子 留言时间:2014-02-01 18:53:54
讀過了。大王到皇上的心理描寫的好。馬年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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