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景 · 瘟疫
下午,去安大略湖边转了一圈。
一路上,心不在焉地和老顽童聊着天; 不知聊到了什么远古的话题,忽而两人就笑了起来。笑声钝钝的,嘎嘎的,在狭小的空间里撞来撞去,仿佛被什么东西拽着往下沉。恍然间惊觉到,原来,自己好久好久都没有笑过了。于是,两人 一时相对无言。窗外,景,依然美得"没天理": 风,扬起一阵一阵晶亮的冰雾,织起阳光,掠过银色的松林和白桦林,在纯洁得令人心疼的雪原上喧哗着疾飞。往日宁静的安大略湖此刻有一点点狂野和不忿。我说我们早就是雪国人了,为何仍然在寻寻觅觅那无法落地的归属感。许是“雪国”这两个字,触动了遥远的记忆,老顽童幽幽地望着路旁急速远去的树,答非所问: "我好喜欢川端康成的《雪国》……
兜兜转转,在世上最美小镇之一的旅游胜地——尼亚加拉湖畔小镇,竟然只遇到了一台车和一对游客,白雪映衬下,两只灰影踽踽而行,给这精致而繁华的百年小镇平添了一股萧索之气。这应是受疫情的影响所致吧,我想。穿过小镇,来到湖边,早已有了一辆车,几个年轻的中东小伙和姑娘正在嘻嘻哈哈地自拍。老顽童紧张地低呼一声: "伊朗人!" "你怎么知道?" 我傻乎乎地反问。 "伊朗正在爆发疫情!"他说。 我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车和伊朗车的距离:"好吧,那我把內循环打开。"
而他们也看了看车里的我们,眼神中,有一抹狐疑。不一会儿,他们便收拢了笑声,鱼贯入车,匆匆离去。这一切发生得如此自然而流畅,自然得使你无法理解这眼前的一切怎么,怎么就和瘟疫有了联系。大自然按照既定的脚本出演着她旷日持久的美好和神圣,然而,在某个时间点上,人类一乱入,就给她溅上了几滴荒诞的墨迹。
天那边,铅幕低垂,隐去了远处多伦多的轮廓线,又迫得湖面格外近。斜阳里,柔和的金光在滚滚浊波上跳跃,细长的白浪在碎碎黑影上翻腾。只见它们层层叠叠,脉动不息,铺向无垠。于是你感叹,怎么这么巧,你来了,就遇见了这极美的一刻。当你不经意间遇上了大自然最璀璨的一瞬时,你会油然感叹这是命中注定的邂逅,是一种神圣的力量召唤你来的。
夕阳正一点点退下,决绝又不舍。我们向西追逐了一会儿,终究是留不住他的辉煌。暮色四合时,我想起了那个因下错了高速出口,而被封在武汉地下停车场的姑娘。明明是回家的路,我却感到无限漫长和迷茫。在爬上一个长长的山道时,我问老顽童,你说假如在这条路上流浪,黄昏时,会是什么样的无助和恐慌?他沉默片刻,答道,习惯了就好了。
2020,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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