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颗微弱的小星星,和无数同样微弱的小星星一样,被深蓝色的夜裹在天空高深处,毫无特别之处,微弱到刚好能被肉眼看见,平凡到你事后会惊奇自己为何就看到了它,而不是其它,会怀疑自己是否发生记忆错误,竟然会看见它。没错,它确实被我看到了,并且在几秒钟后突然爆发出了耀眼的光芒,变成了约四分之一月亮大的巨星,几秒钟后又悄然归寂。 之所以这么肯定我确实看到了那个小星星,是因为它爆亮之后,我就曾经这么问过自己,为何它那么不起眼,我却看到了它。这一问,使我在若干年后都不会发生以想象填补事实的记忆错误。所以说我千真万确看到了一次星星的爆发。那是三十八年前的一个黎明。比人类声称通过哈勃望远镜第一次亲眼看到超新星爆发现象的一九八七年还早十年呢。当然我不知道那究竟是不是超新星爆发。但是星星爆发,我可以肯定。 那是一九七七年的秋天的一个清晨。按照老师的要求,我们必须在五点起床到学校巨大的东操坪跑步,跑十个圈,一个圈四百米。天还没有亮,天空呈深蓝色,星星们的世界没有了月光的霸道,格外地熠熠生辉。我喜欢看天空,天空中的任何东西都能引起我无限的遐想或期盼。跑步有些无聊,毫无乐趣,我就这样仰着头望着天上的星星跑呀跑的。层层叠叠的星星们也和往常一样,该亮的亮,该远的远,谁也不会去争着表现什么,仿佛它们知道一争着表现,没准就成了流星。可是奇迹总是发生在期盼之外,呵呵。头顶上有那么一颗弱小到不能再弱小,高深到不能再高深的小星星,就在我仰着头跑并且盯着它或它周围的一片时,突然就爆发了耀眼的光芒。我被惊得口瞪目呆,一时反应不过来,没想到喊操坪里其他的同学们看。也来不及,因为就那么短短的几秒钟,一切又恢复了原样。这奇迹太奇迹了,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去幻想了,只是好奇为何自己恰好在这么个时刻仰头望天,又恰好就盯着那个方位,又恰好在她盯着的时候,星星就爆发了。仿佛冥冥之中造物主为满足地球上这位小女孩的好奇心,特地为她上演一幕天象奇迹。 更早的一次,正值文化大革命如火如荼的年月,到处是造反派武斗的炮火隆隆,死人的新闻不绝于耳。人们在大跳“忠字舞”,大喊革命语录的空隙里,用剩余的精力传播着被当局禁止的迷信谣言。最广的一则是我们那条三公里长,被称为“直肠子”街的下面有一条更长的大蟒蛇,它的头在东门外的佘溪山下,尾在西门的古城墙下,它的身子有水桶那么粗大。它已经是一条千年的蛇精,正在打破它千年的休眠,要翻身了,我们这个城市会有一场莫名的灾难降临。 类似的谣言甚嚣尘上,成为人们既怕又期盼的恐惧。夏夜里,人们坐在门前的草坪里乘凉,谈论着这大蟒蛇精什么时候现身,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有人说是造反派的小钢炮把它震醒了,它翻身的时候,我们这里就会发生地震。有人说是人间冤魂太多,打搅了蛇精的安眠。不过地下的蛇精,没人能看到,天上的一幕确实实实在在地发生了。 只见一个小小的暗红色的火球,像乒乓球那么大小,后面拖着一根约一米长的暗红色的尾巴。接着是两个一排,再后面是三个,或四个一排,再后面是五个或六个……,它们成三角形飞在一个平面上,目测每个之间大约间隔十来米宽,几乎布满了整个天空,像一个个红色的小蝌蚪,从北往南缓慢而安静地飞着。它们飞过我们的大操坪消失在南面的山后的天空,大约用了三四分钟的时间。第二天满城的人在谈论这件事,最令人信服的说法是我们附近的兵工厂发射导弹实验。问题是,有导弹发射得如此密集,且在一个巨大的平面上排列得如此精妙等距,飞得如此的从容而缓慢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