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八十年代中期吧,的士在我们那个偏僻的小城也才兴起不久,考虑到弟弟很喜欢驾车,家里便筹了一些钱给他买了一辆果绿色的菲亚特跑出租,在市内跑,不论远近都是五元人民币,远郊和县城也就十几二十元,生意还算不错。当时的社会治安很不好,年轻人喜欢结帮打群架,深夜里常常雇的士去约架,不去还不行。他们倒也讲义气,钱是一定付的,在离约架地点不远的地方就下车,为的是不连累司机。那时也渐渐听到一些劫匪专门抢劫的士的案件发生,这使我们很担心,那个时候,我都经常深更半夜1、2点穿过黑暗的小巷子去广场找他,不知道害怕。 有一天深夜,看看没有生意,弟弟正想收工回家,忽然来了5、6个年轻人,要去城西。一看他们手中长刀短匕的,他心里暗暗叫苦,知道推不掉的,只有让他们上车。把他们送到目的地后,忽然发现副手座位上有一把尺半长三寸宽的大砍刀,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屠刀。他哪里敢追上去还给那些人,只有快快地逃离。路过一座桥时,他停了车,想把这凶器扔进河里,抬手的刹那间,觉得不妥,怕第二天豆子鬼来找他要,便收起来放进自己座位旁的箱子里。谁知这一瞬间念头的改变,第二天竟救了他的命。 第二天清早,大约6、7点,弟弟早早把车摆在了广场停的士的地方,等待顾客。不多时,来了一个人高马大三十岁左右的北方人,拖着一个大行李箱,在那里转来转去。转了大约个把小时,来到我弟弟面前,说是雇车去火车站,愿出三十元(正常价格是十元)。弟弟看他转来转去,眼睛不断地在停放的的士上梭来梭去,此时又主动出这么高的价钱,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但对顾客的要求,没有理由是无法拒绝的,何况那人要求的只是去火车站,一条大道,不是什么偏远地方,想来也无危险,就帮那人把行李箱放进后备箱,这顾客则自己钻进了后座。 车子开到半路上时,那个顾客突然问我弟弟:“几点钟了?” 正当我弟弟抬起手腕看表时(可能是那时的车子没有电子表盘?我不记得了),他突然站起来,双拳左右夹击,猛击弟弟的太阳穴。弟弟受痛眼冒金星,知道遇上了劫匪,便猛踩刹车紧急刹车,车子一下子失控,拐向路边,他又猛蹬油门,同时大力打方向盘,小车便跳舞一样在宽阔的大马路上猛拐。劫匪一下子失去了重心,站立不稳,跌回了座位上。这时弟弟突然想到了昨晚上留在车上那把屠刀,立马打开箱子,左手持方向盘,右手抽出了那把大屠刀,想都不想,就猛往后面扬,而此时那个劫匪重新站起来,想来勒他的脖子,这下刚好屠刀背击在了他的额头上,顿时鲜血直流。一看自己中刀流血了,又见我弟弟手中突然一把大屠刀,这劫匪马上就软了下来,开始求饶。 弟弟一手举着刀,一手控制方向盘,把车停到了路旁,打开车门,把那个比他高出一大截的劫匪拎了出来,令他跪在马路上,然后开始拦车报警。结果所有的车看见这一情景不但不敢停,反而从一边溜了过去。总有半个多小时,居然没有一辆车停下来帮他,反而广场上已经传开了:那个开菲亚特的司机在xxx地方杀人了,亲眼看见的,手持屠刀,被杀的人血流满面,blah, blah blah. 好不容易,一位同在广场开的士的司机路过,弟弟叫住了他,去市公安局报警。市公安刑警大队长带人急忙赶来,捉住了那个劫匪后,对我弟弟说的第一句话,便是:“你怎么不给他砍几刀?砍他几刀也是正当防卫,不会犯法的。” 弟弟却只是腼腆地笑了笑。 到警局录口供什么的搞了大半天,弟弟大约是惊魂未定,到他的好朋友家休息去了,当晚家也没回。等到第二天回家,我那大咧咧的老妈居然问都不问发生了什么,劈头便是一顿好骂,倒也不是责备他没有挣钱,而是担心他一夜去了哪里。弟弟也是一声不吭不解释。等到后来知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一件事,老妈摸着弟弟两个肿得老高的太阳穴,吓得半天合不拢嘴,更是后悔得不得了。不久后,弟弟便把车卖了。 至于那个劫匪,好像是东北人,也不知他为何到了我们那里,为何又想到劫车。而那把屠刀,弟弟等了好几天没有等到它的主人来认领,最终还是把它扔进了河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