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弗斯得罪了神,他被判罚要将大石推上陡峭的高山。每次他用尽全力,大石快要到顶时,石头就会从其手中滑脱滚下,又得重新推回去,周而复始永无止境。三百年来,地球上就有这么一群西西弗斯。经济学家们并没有得罪天上的神,是被人间道德追赶?更可能是自愿地在推石头。他们尝试各种途径,发明无数工具,都没有最后成功。但一代又一代地前赴后继,因为他们怀有一种信念,要把最终的“均衡”建立在高山之巅。
这时,聪明绝顶帅气阳光的二十岁约翰小哥来了,在旁边看了一会儿。突然说:为什么不让石头再滚一会儿呢?要知道石头停下来的地方,就是山顶啊。。。上帝呀!是你派他来解放西西弗斯的吗?
经济学家们从此要改变,从往山上推石头,到往山下滚石头吗?我不知道。我承认我前面的叙述有倾向性和导向性。我隐喻推石头是积极的。作为父母我们可以期望子女总是努力发奋,作为妻子可以鼓励丈夫永远向上。但我们有依据和理由可以把这种期望推广到一个学科吗?这些毕竟只是一些人类的道德伦理的概念。科学也有伦理吗?作为一个希望与世俗的道德伦理做切割的学科,是不是应该首先清除自己内部的伦理残余?
当美好的理想与残酷的真相不相符时,科学的选择总是一贯的。更何况一心想成为纯科学的经济学。当然,在没有发现真相时,我们并不知道什么是真相;同样,在没有发现另一个真相前,我们不知道哪一个更真相。推石头也许有推石头的好处。纳什均衡目前尚未取代其他经济均衡,但提供了一个万能的替代和庇护所。每次推石头不成功,最后总会滚落到纳什均衡中。即使只能提供一个休息站,让疲惫不堪的西西弗斯可以坐一下喝口水,西西弗斯是不会吝啬给约翰老伙计十个八个诺贝尔奖的。
电影里说纳什的理论解决了环境核武工会问题,那肯定不是指纳什均衡。可能是他的其它数学成果或别人的博弈论成果。纳什均衡是一个数学假设和证明,不能够用于解决实际问题包括经济问题,但它确实能解决经济学的理论问题。纳什均衡的贡献是为博弈论从微观延展到宏观提供了一种“合法性”,从而也为在宏观经济学中引进博弈论提供了一种“合法性”。
博弈论在经济学中的应用从微观开始。博弈论的要素可以简约到只有收益和成本两项。成本在微观经济学中一直是重要的约束条件,但在宏观经济学中不重要,因为在宏观中一个人的成本就是另一个人的收益。我记得当年教授在上下两层黑板上辛辛苦苦地画上三个以上的坐标系,地下是成本和收益曲线,天上是供给和需求曲线,傍边人间是资源工资等等。拿一条又一条的虚线把彼此连接起来,累个半死。这是传统经济学中的推理途径。但纳什均衡只需要一个坐标系,“成本”就进入宏观体系了。
博弈论胜在单纯。现代经济学若干门派,拘泥于自己的约束边界,搞出了数不清的外部性。在一个经济体系中指责外部性,和指责经济人的不理性行为一样,是违背学术逻辑的。博弈论目前看来,很有希望靠它的单纯性突破外部性壁垒,突破理性经济人假设的限制,成为经济学的基础平台。用成本作为关键约束,已经有很多尝试。比如新制度学派的交易成本说。他们成功地将政治、法律、信息、代理人等,都化作成本分析。但是,把成本作为唯一约束呢?如果只有唯一约束,就不再是约束,而是宇宙的边界了。
博弈论理论上可以把一切都变为成本考量,无论是政治,道德,宗教,亲情,生物本能,地球引力。。。不用追求真假,只要验证处理是否有效。我觉得很有希望,因为那些所谓“硬约束”其实并不硬。比如制度,哪怕是最对立的,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或者换成公有制和私有制,并不能简单地描述实际情况。我们地球上一共只有两百个国家和地区,并不存在极端纯粹的,而是多多少少混杂的。假如世界上有多达两万个国家经济的话,也许我们可能得到从10%到90%一条连续的分布线。所以用数量代替性质来描述不仅易于处理,还可能更准确。
理论上你可以假设政府的清廉一定比腐败的更促进经济发展,但实际观察的相关度并没有多大。其实腐败有腐败的成本,清廉也有清廉的成本,有的时候是互补,有一利便有一弊。要看具体的不同程度的腐败,不同性质的腐败,不同范围的腐败各自对经济的影响有多大。法制的成本未必小于人治;民主的成本未必小于专制;公平的效率可能小于不公平;市场也不可能总是比计划灵。这边喊增长的极限,那边技术成本降低了,环境的容量就成倍增长。不同的范畴虽然不能完全同质化,却都可以数量化为成本,比目前非0即1的处理方式显然更接近实际。
一旦博弈论成为经济学的基础平台,纳什均衡就将是王冠的不二选择。只不过目前经济学山头门派群立,各有各的坚守。尚需时日,博弈论也许可以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等。因为这些个学术看起来目前的境地不比西西弗斯强多少。当本门武功遇到瓶颈时,无论华山派、恒山派、峨嵋派,还是嵩山派都会主动尝试一下葵花宝典的。。。不对,是博弈论。真有朝一日大家都来练,一统江湖可能就不远了。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