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工业化,前三十年基础积累,后三十年扩散释放。从二十世纪一个落后农业国家,到二十一世纪初基本完成。虽然对中国来说千辛万难,但工业化毕竟是世界范围内常见现象,很多国家十九世纪就完成了。真正给给世界政治经济格局造成混乱和麻烦的,是中国走的这条非“常规”的道路。独立自主自力更生,赶超世界最高水平。并不只是中国一个国家有这份心,说这种话。但能够几十年坚持下来不动摇的疯狂气势,才可怕。而且,目前在已经工业化的国家中,似乎只有中国仍积聚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势能”,让世界担心:中国到底要走到哪里才算完,什么时候才能停下来。 几十年坚持的赶超战略,似乎已经植入民族潜意识。从上到下,无论什么事情,是官是民,赞成还是反对的,第一反应就是和美国去比,还永不满足。这种把事情做到极致的精神,在中国工业化的进程和结果中集中反映出来。中国不仅起步晚,可能是赶上了最后一班车。可今天的中国工业的规模和速度,给世界上所有的发达和发展中国家的压力之大,已经到了霸主美国不惜降低环境标准和中国争污染工业的程度了。中国的发展还压缩了所有发展中国家工业化的空间。尚未完成的国家,如印度越南巴基斯坦等,也许不得不维持在低强度下等待下一个产业时代的到来。 世界上二战后独立的兴起的民族国家,落后的,欠发达的,发展中的,第三世界的,都在努力走强国之路。为什么只有中国,真正具备了改变世界的潜力和实力?正是因为“中国道路”。其第一代领导人,从开始就把目标盯在世界第一。为此选择了一条最艰难漫长的,但长期来看,却可能是唯一一条可以登顶之路。以赶超世界最高水平为目标,需要牺牲很多眼前利益,需要全民族的专注投入。领导人有没有信心和能力坚持下来执行下去,人民有没有足够的坚韧能承担得起并保持不懈怠,缺一不可。 为什么要争世界第一,不是为了自豪虚荣,也不是为了争口气。而是一个落后挨打的国家,想彻底改变自身地位和世界旧秩序的最佳途径。永远要力争战略上游。因为占据了上游,你就有制定世界经济游戏规则的权利,就有作裁判员的地位。掌握了规则和潜规则制定权,就能保证你在激烈的竞争中,始终让别人用他们的短处来和你的长处竞争,能用较小的代价保持你的竞争优势。再也用不着天天流血去削足适履,民族的文化自然就成了“普世价值”。所以,这既是一个经济问题,也是一个民族和文明生存空间的问题。全球经济永远只有热战没有冷战,是一个没有硝烟的战场。而第一代中国领导人,在长期军事和政治斗争中,养成了高度敏锐的战略意识和素养。让他们在选择经济发展道路时,一样能排除干扰,高瞻远瞩。 要实现这个目标,工业化自然成了突破口,也是当时环境下的必然选择。工业,为中国经济的全面发展提供了强有力的基础和动力。将来也许不是,但迄今工业能力依然代表着国家的力量。所以,中国工业化必须迅速,必须自主,必须全面,还必须达到世界最强。工业化,也许就是一些国家的目标,但在中国只是服务于赶超战略的手段性和阶段性内容。这特性贯穿了中国过去几十年纠缠在一起的政治服务于经济,经济支持政治的回回合合。但总体战略上,政治和经济一齐服务于民族利益。中国的经济战略的制定,从一开始就不是局限于经济的,就不是局限于国内的,就不是局限于吃饭问题的。 中国走了自己的路,别人总是要说的。前面说了三十年中国会饿死,等到中国用工业化解决了农业问题后,又说了三十年中国会崩溃。就在学家们还在埋头按计算器,预计什么时候中国会遇到进口瓶颈出口瓶颈、拉丁美洲瓶颈、中等收入瓶颈等等时,轻舟已过了万重山。今天中国已经挟带着巨大的经济潜能,挑战旧的世界秩序。留给经济学界的是巨大的尴尬。经济学家们,或许是出于对秩序改变的巨大成本的内心恐惧,让他们有意或无意识地服从于意识形态的需求,选择了无视和偏见。让这些打着经济学名义的噪音主导着对中国现象的解释。 无论是中国奇迹论,还是中国妖孽论,都或多或少属偏见。中国现象,不是没有经济学家解释过,只是都被忽视。中国道路不神秘,用最基本的传统的经济学理论完全可以解释,妨碍真相表达的是意识形态,或价值观导向。或者说:现行普世价值观不能允许中国成功。中国经济一旦成功,普世的帽子就要带到中国头上了,这就是“文明冲突”的本质。中国所做的一切,都是不可言说的“政治不正确”。中国现象不会威胁到经济学理论本身,却会让主流经济学界暴露出他们在学术上“意识形态路径依赖”的真实程度。 中国开始于低消费,高积累,低工资,强劳动。积累阶段是计划经济,国有企业为主导,抵御市场本能驱动。这些都不符合现代经济学主流。更要命的是,中国保持政府稳定,不选举,不换人,搞独裁。这样才保持了战略执行的长期性和坚定性。泛民主制度是过轻松日子的好选择,却是长期战略的天敌。几年一换人,政策无可避免地短期化。而且新领导人需要不断地收买支持者和选民,分光继之以赤字,绝不可能有高积累。拉丁美洲国家的高速经济发展期,大多数在军事独裁下实现。以至于有人把拉丁美洲瓶颈称成为“民主瓶颈”。无法政治上正确地解释,只能将中国打入“不符合经济学”的另类,永远在“边缘”,早晚“崩溃”。 中国采取的发展方式,毛泽东当年用一个寓言做了解答:愚公移山。愚公是不懂经济学的,因为移山是最不符合成本收益核算的,远不如移民。愚公又是不懂政治的,因为让家人为有生之年看不到的目标去付出艰苦劳动,家长是坐不稳位置的。毛泽东未尝不是以愚公自比。所以,我们可以尽情地说毛泽东根本不懂经济,还可以说毛泽东完全不懂政治。很有道理,都是智叟。但毛无所谓,让智叟们说去吧。说我们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们偏要把这三座大山连根挖掉。 中国的赶超历程,也就是刚刚过去的五十来年,只是历史的一瞬间。但是要看清这五六十年,需要将它放到一百五十年的近代史中,才能理解为什么有那么多的人,能甘心出生入死前仆后继。需要放到这两千五百年的文明史中,才能理解中华民族在求生存的挣扎中的力量根源。也许还要再等一百五十年,才能过滤掉其中的恩怨情仇,正本清源。 中华民族的历史,起起伏伏,不绝如线。她的民众,忽强忽弱,忽散忽聚。但在任何时候,总不缺敢于站出来为民族牺牲的英雄豪杰。这个民族,她的领袖英雄,以民族的前途和命运为己任,只要认定是正道,就具有一往无前的精神,压倒一切敌人,而决不被敌人所屈服!哪怕被全世界围攻威吓,哪怕被亲人战友背叛出卖,哪怕被青史抹黑遗臭万年,哪怕被自己的人民误解唾弃,都初心不改,九死无悔。 这个民族,每到生死存亡之际,都会有一代人能忍辱负重挺身担当。他们在最绝望的境地能看到希望,在看不到希望时还能咬牙坚持。他们能一不怕苦二不怕死艰苦奋斗一辈子。为了长远目标,从眼前点滴做起;为了民族利益,牺牲个人利益;为了子孙后代,甘愿做铺路石。有了这样的领袖,有了这样的人民,这个民族,就是一个强大的民族,一个有希望的民族,一个永远不会被打败的民族,一个迟早秀出世界之林的民族。 一个民族国家的历史,主角必须要是自己,不能是来来往往的列强。否则只能是这个民族的悲惨史。一个民族如果能成为世界史的主角,那就会是这个民族的辉煌史。但最重要的,一个民族的历史,必须由自己来写。如果都是别人写的,则一定是这个民族的灭亡史。中华民族刚刚翻页过去了自己的悲惨史,正在谱写自己的辉煌史。 握紧手中的笔,永远自主地书写。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