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二十三对奇迹 红叶 作品
第十一章 高考那些日子 (2) 在路口,刘凯璇转了弯,然后再转进一条小弄堂,继续往前走。她脸上的那丝笑容已经消失,忧愁的乌云渐渐堆积起来了。 不久,她走进了一个大门口,门柱上刻着梦远新村的字样,水泥路边有一个公共的小花园,栽种着绿油油的竹林和一些花卉,铺成图案的鹅卵石子小径曲曲折折。美中不足的是附近就有几个大垃圾箱,夹杂着垃圾腐烂的特殊气味。 这里的每幢建筑都是两层高的住宅,住着四、五户人家,底楼的门前各有个小院子。在家门口,刘凯璇碰到了住在隔壁的李阿婆,街道里委会的主任,一个标准的长舌妇类型的老太太,每天最主要的工作是到熟人家里去串门聊天,专门负责包打听和 传播小道消息花边新闻。 刘凯璇和李阿婆有礼貌地打了个招呼,就赶快逃跑似地急忙掏出钥匙来开了自家的门。 回到家,刘凯璇走进自己和弟弟合住的房间,放下书包,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 母亲照例不在家,三年来她每天早出晚归,宁愿待在单位里加班也不愿回家,所有的家务事都只好刘凯璇来做了。 刘凯璇的父亲刘书华是大学老师,母亲陶燕凌在一家化学研究所工作。他们的住房条件在本城还算是不错的,家里一共三间,一间是父亲的房间,一间是母亲的房间,另外一间做了刘凯璇和弟弟的房间,因为现在两个孩子都长大了,所以当中拉起一道布帘, 将房间分为两部分。 另外有个连着厨房的小空间摆了一张餐桌和四把椅子用来吃饭。同学来玩的时候会奇怪她的家里为什么有那么多张床,其实父亲和母亲是分房而睡的,已经有好多年了。 在另一个房间里,刘书华正坐在椅子上读晚报,他年轻时长得很帅,风度翩翩,如今人到中年,虽然脸上添了岁月的痕迹,但身材适中,没有发福,仍然保养得不错。 他是标准的文弱书生秀才类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连电灯泡都不会换。文革时他因出身不好被批斗过,从此后落下了胆小怕事的毛病。他没有任何嗜好,不抽烟不喝酒不打牌,体育活动一概不会,就连全民出行工具自行车都不会骑。 近几年来,刘书华因为教学勤恳,在工作单位里人缘好而评上了副教授职称,可是,这无法改变他在妻子眼中的形象和家中的地位,妻子嫌他胆小,窝囊,没有男子汉的气概,极端地看不起他。 而他确实也是生活上的低能儿,做饭烧菜洗衣服一概不会,属于男人所擅长的敲敲打打,修理电器之类的他也一窍不通。而且只要做一点家务小事他就会立刻勃然大怒,暴跳如雷。但是如果生活上样样都给他准备好,那么他则是个和颜悦色, 心平气和,很容易相处的人。 刘书华和妻子陶燕凌已经结婚二十来年了,无奈感情一直不和睦,他的性情温和,不爱与人竞争,处世消极,也不喜欢交际,没有什么特别要好的朋友,在妻子眼里,就是窝囊废的代名词。妻子极度地看不起他,也因着他软弱的个性,让他在性格刚强的妻子面前表现得唯唯诺诺、忍气吞声。 二十年来的婚姻生活里,陶燕凌每天基本都要发一场脾气,三天一小闹,五天一大吵。只要她下班一回家,家里就气氛压抑,阴沉,孩子们都不敢出声。 最近三年她更加变本加厉了, 每天早出晚归,早晨她赶在刘书华起床前出门上班,下班后赖在单位里,晚上回家时丈夫孩子们都睡了,简直比劳模还勤奋。 如此这般,同住一个屋檐下,夫妻俩愣是三年没有见面,说起来难以置信,但却是真实情况。 刘书华虽然对妻子不满,但却是敢怒不敢言,他是典型的知识分子好面子,家丑不可外扬,他对外人从不说起家里的事情,守口如瓶。离婚是丢人的事情,如果他离了婚,在单位里,人们又会怎么看他呢? 议论纷纷是免不了的。 这年头“ 好人不离婚” 的观念还是很盛行的,社会上仍将离婚看成是大逆不道,只有生活作风不好的人才离婚,离婚家庭的孩子也受歧视。所以,他打定了主意,只要妻子不离婚,只要能维持一个表面上的婚姻就可以了。 过了不久,有人用钥匙开门进来,刘凯璇知道是弟弟刘晓龙放学回家了,刘晓龙比她小四岁,在另一个中学读初二。 他是父母赶在独生子女政策之前生的,那时风传要计划生育,只能生一胎了,母亲不知为何要再生一个孩子自缚手脚,但是他出生后得到了母亲极端的宠爱,对他寄予了重大的希望,希望他能够成大器,做大事,所以给他起了个带“ 龙” 的名字。 现在,这个被父母望子成“龙”的男孩子还看不出有什么特别出类拔萃的天赋来,他没考上重点中学,初中上的是一所普通中学,在学校里,他的功课不错,虽然他不太用功,却一直是保持着班级前三名的记录。 刘晓龙今年十四岁,已经长得和姐姐一般高,他是母亲的宠儿,但他的脾气却和母亲一样任性倔强,爱走极端,喜欢的东西他会喜欢得一塌糊涂,他讨厌的就会恨之入骨。 在家中,他知道母亲偏爱他,因此,他有时也会恃宠而骄,耍耍小性子,欺负欺负姐姐,但总体来说,姐弟俩的感情还是相当好的。 刘凯璇开始默默地淘米做饭,又开始炒菜,没有酱油了,她对刘晓龙说:“ 晓龙,你去打点酱油来。” 刘晓龙不高兴地说:“ 我还要做作业呢。” “ 赶快去,我炒菜要用。” 刘晓龙嘟着嘴拿着酱油瓶出去了。 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 刘晓龙又拿着空酱油瓶满脸颓丧地回来了。 “ 怎么打个酱油这么久?” 刘凯璇惊讶地问,卖酱油的食品店离得并不远。 “ 钱丢了。” 刘晓龙垂头丧气地说。 从刘晓龙口中得知,他去打酱油时, 一个排在他后面的中年男人,看见他手上拿着钱,又欺负他年纪小,而且孤单一人,便动了邪念,对他说:“ 我的钱不见了,是你偷了,赶快还给我!” 刘晓龙年少面皮薄,不知如何应对,只是老实地分辨着:“ 我没有偷你的钱! 这钱是我爸爸给我打酱油用的。” 但是那个男人一口咬定刘晓龙手里拿的钱就是他的,不容分说地要强抢了去。 当时排队的有十来人,目睹了整个事件发生过程,明知道这男人恃强凌弱,以大欺小,但自始至终没有一个成年人站出来指责和阻止,包括国营店中的工作人员,就像一排木头人一样,淡定地在旁边站着冷眼做壁上观。 最终,刘晓龙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这个男人硬抢去了钱,他只得沮丧地拿着空酱油瓶自己回家了。 刘凯璇听后很生气,想立刻去找那人理论。但父亲说:“ 算了,算了,明天再说吧。凯璇,你去找邻居借点酱油好了。” 父亲总是这样胆小怕事, 也许是在文革时因家庭出身不好受过迫害,造成他至今都胆小怕事的原因所在吧。弟弟刘晓龙的性格在这方面和父亲又有点像,他只在家里称王称霸,出门就是另一副缩头缩脑模样,就是受了欺负也不敢据理力争。 刘凯璇做好了晚饭, 叫父亲、弟弟来吃饭,饭桌上的气氛同样的压抑和沉默,父亲教育他们要“食不言,寝不语”,他们已经习惯了吃饭的时候互不说话。 这时,天边的阳光已经消失,已是夕阳西下,晚霞满天了。刘凯璇望着落日,不知为何她心里会涌起一种悲伤难受的感觉,联想起生命短暂,韶华易逝,仿佛篱笆上那朵朝开夕谢的牵牛花。 她觉得自己和别人不一样,为什么别人就没有她那么多胡思乱想呢?如果告诉陈亚敏,陈亚敏肯定又要笑话她多愁善感了。 刘凯璇暗暗叹了口气,七点钟,她必须再回到学校晚自习,为高考作最后的冲刺。 高考,这两个字就像紧箍咒一样无时无刻罩在头上,老师每天都要翻来覆去地念叨,距离高考的日子一天天临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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